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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匣藏遺秘離鄉(xiāng)關(guān)

黑暗,粘稠如墨,無邊無際。

陸離感覺自己像一塊被反復(fù)鍛打、即將碎裂的鐵胚,沉淪在冰冷與灼熱的夾縫里。每一次微弱的意識掙扎,都帶來全身筋骨皮膜撕裂般的劇痛。右臂的骨裂處如同有無數(shù)鋼針攢刺,左臂更是火辣辣一片,仿佛皮膚被生生剝?nèi)ィ冻龅紫聺L燙的筋肉。

混沌中,無數(shù)破碎的影像翻騰:魔鼠猩紅的眼珠,鼠王小山般的尸體,鉆地魔蟲那覆蓋著魔鐵甲殼的恐怖頭顱,深淵巨口中旋轉(zhuǎn)的刀齒…還有那驚天動地的一棍!棍影撕裂空氣,沉重如山岳,帶著一種新生的、狂暴的、如同萬鐵歸宗般的奇異力量…金屬碎片如風(fēng)暴般激射,貫穿魔蟲血肉,暗紫魔血噴濺…

最后,是棍頭那一點(diǎn)米粒大小、卻仿佛凝固了所有痛楚與力量的暗紅斑痕,在意識的深淵里灼灼燃燒。

痛…好痛…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涼意,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滴落在陸離滾燙干裂的嘴唇上。他本能地吞咽了一下,喉嚨里火燒火燎的劇痛讓他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呻吟。

“…水…再喂點(diǎn)…”

“…醒了!好像醒了!”

“…輕點(diǎn)…別碰他胳膊…”

嘈雜而模糊的聲音,像是隔著厚厚的棉絮傳來。陸離費(fèi)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線讓他瞬間瞇起了眼,視野里一片模糊的光斑晃動。好一會兒,才勉強(qiáng)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自家鐵匠鋪那熟悉的、被煙熏得黝黑的房梁。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蓋著一床帶著皂角味和淡淡藥草氣息的舊被褥。右臂依舊吊在胸前,被厚厚的、帶著濃烈藥味的麻布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腫脹和麻癢感清晰傳來。左臂裸露在外,上面涂抹著一層厚厚的、黑乎乎的藥膏,掩蓋了皮膚,但依舊能感覺到藥膏下皮膚崩裂后的刺痛。

“小離!你醒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張大嬸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瞬間涌出淚水,手里還拿著一個缺了口的粗陶碗,碗沿濕漉漉的。她旁邊圍著幾個熟悉的鄰居面孔,有張富貴,有獵戶李叔,還有幾個鎮(zhèn)上的婦人,臉上都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后怕。

“我…”陸離想開口,喉嚨卻干澀得發(fā)不出像樣的聲音,只發(fā)出嘶啞的氣音。

“別說話!別說話!”張大嬸連忙又舀了一小勺溫水,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嘴邊,“你傷得太重了!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我們都以為…以為你挺不過來了…”

三天三夜?陸離心頭一震。他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床邊——那根黝黑的燒火棍,就靜靜地靠在床頭,緊挨著他的左手。棍身依舊粗糙黝黑,但棍頭那一點(diǎn)米粒大小的暗紅斑痕,卻異常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視野里。一種奇異的心神相連感油然而生,仿佛那不是一根棍子,而是他身體延伸出去的一部分骨血。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棍身內(nèi)斂的沉重,以及那暗紅斑痕中蘊(yùn)含的一絲微弱卻極其堅(jiān)韌的搏動,與他自己的心跳隱隱呼應(yīng)。

是它…還有那金屬風(fēng)暴…都是真的…不是夢…

“老…老趙頭呢?”陸離嘶啞著,用盡力氣問出最關(guān)心的問題。昏迷前的最后印象,是那佝僂的身影倒在碎石堆里,氣息微弱如殘燭。

眾人的臉色瞬間黯淡下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fù)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張富貴嘆了口氣,語氣沉重:“老趙頭…傷得太重了…我們把他抬回來的時候,就只剩一口氣吊著…請了鎮(zhèn)上懂點(diǎn)草藥的孫老頭看過,說…說內(nèi)腑盡碎,經(jīng)脈寸斷…神仙難救…他…”張富貴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他…就在你醒來的前一天夜里…走了。”

走了?!

陸離如遭雷擊!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個沉默寡言、如同枯木般的老鐵匠…那個在他最絕望時擋在玄塵子面前、只用一個字就喝退修士的老頭…那個用精血和生命為他引動棍中血契的…師傅?他…就這么走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慟和巨大的空落感瞬間淹沒了陸離!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他死死盯著房梁,眼眶酸澀得發(fā)脹,卻流不出一滴淚。三天前那場慘烈搏殺的畫面,老趙頭最后那聲帶著解脫和沉重的低語(“成了…看你自己了…”),此刻無比清晰地在他腦海中翻騰、放大!

“他…走之前…有沒有…”陸離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

張富貴連忙從懷里摸索著,掏出一個巴掌大小、毫不起眼的舊木盒子。盒子是普通的松木,沒有任何雕飾,表面甚至有些毛糙,帶著常年煙熏火燎留下的黑漬。他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放在陸離沒有受傷的左手上,低聲道:“老趙頭…就留下這個。他走得很安靜…沒受什么罪。東西是孫老頭在他…咽氣后,從他貼身衣袋里找到的,囑咐一定要親手交給你。”

陸離的左臂雖然涂抹著藥膏,但手指還能動。他感受著掌心那粗糙木盒的冰涼觸感,仿佛還能觸摸到老趙頭殘留的一絲溫度。他艱難地、用指尖撥開那簡陋的木扣。

“咔噠。”

盒蓋彈開。

里面沒有金銀珠寶,沒有神功秘籍。只有三樣?xùn)|西:

1.一塊殘破的青銅令牌:約莫兩指寬,一指長,邊緣有明顯的斷裂痕跡,像是從更大的器物上碎裂下來的。令牌一面刻著極其模糊、難以辨認(rèn)的古老紋路,像是某種文字,又像是星辰軌跡的抽象描繪,充滿了歲月的滄桑感。另一面則刻著一個古樸、剛勁、充滿了力量感的象形文字——“武”。這“武”字并非九州通行的文字,筆畫如同虬龍盤結(jié),帶著一種開山裂石般的古老意蘊(yùn)。令牌入手冰涼沉重,非金非銅,材質(zhì)奇特。

2.一張泛黃的獸皮地圖:邊緣磨損得厲害,繪制得極其簡陋粗糙。上面用炭筆勾勒出幾條扭曲的山脈,一條蜿蜒的河流,一個模糊的、像是峽谷入口的標(biāo)記點(diǎn)。旁邊用同樣古老的“武”字寫著幾個小字:“隕星峽”。地圖上沒有任何關(guān)于距離、方位的標(biāo)注,顯得十分神秘。

3.一小塊染血的粗麻布條:布條很小,只有寸許長,邊緣參差不齊,像是從衣服上撕下來的。上面沾染著早已干涸、變成暗褐色的血跡。布條本身沒有任何特殊之處,但那暗褐的血跡…陸離的目光死死盯在上面。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感,毫無征兆地、如同電流般竄過他的身體!這血…這血的氣息…與他自身血脈隱隱相連!這絕不是老趙頭的血!

令牌…地圖…染血的布條…

陸離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這三樣?xùn)|西,看似普通,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卻像三把沉重的鑰匙,狠狠撞開了他記憶和認(rèn)知的閘門!那枚令牌上的古老“武”字,與他昏迷前感受到的、老趙頭獨(dú)臂上那層古老深邃的古銅色光澤,何其相似!那地圖指向的“隕星峽”…又藏著什么?而這塊染血的布條…這上面屬于他血脈親人的血…是誰?為什么會落在老趙頭手中?老趙頭…他到底是誰?!

無數(shù)疑問如同沸騰的潮水,沖擊著陸離的腦海。他緊緊攥著那枚冰冷的青銅令牌,指尖因?yàn)橛昧Χl(fā)白。老趙頭…這個沉默了一輩子的老鐵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用這種方式,向他揭開了自身隱秘的一角,也為他推開了一扇通往未知與宿命的大門!

“還有…”張富貴的聲音帶著一絲猶豫,打斷了陸離翻騰的思緒,“老趙頭…他…他不是普通人吧?”他壓低了聲音,眼神里充滿了敬畏和后怕,“那天…那天玄塵子仙師離開時的樣子…很不對勁…像是…像是見了鬼一樣…還有那魔蟲…最后是怎么跑的?我們都看見了…那滿天亂飛的鐵片子…小離…你…你手里那棍子…”

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帶著復(fù)雜難明的情緒,聚焦在陸離左手邊那根黝黑的燒火棍上。恐懼、感激、好奇、疏離…種種情緒交織。那根棍子,還有陸離昏迷前爆發(fā)出的、如同魔神般操控金屬風(fēng)暴的恐怖力量,已經(jīng)超出了他們對“莽夫”的認(rèn)知。那力量,強(qiáng)大,卻充滿了不祥。

陸離沉默著,沒有回答。他緩緩將木盒蓋上,緊緊攥在左手里,感受著那粗糙的木質(zhì)紋理和冰冷的令牌。目光,卻透過破舊的窗戶,投向外面殘破的街道,投向遠(yuǎn)處那如同巨大傷疤般的魔蟲坑洞,最終,落向東方連綿起伏、在暮色中顯得格外蒼茫的群山輪廓。

老趙頭用命換來的血契,這匣子里沉甸甸的遺秘,還有這青石鎮(zhèn)再也容不下他的目光…都在無聲地告訴他一個事實(shí)。

此地,已非久留之地。

接下來的幾天,陸離如同沉默的礁石,在養(yǎng)傷的同時,瘋狂地錘煉著自己。右臂的骨裂在“黑玉斷續(xù)膏”的霸道藥效和他體內(nèi)那股愈發(fā)灼熱雄渾的“活勁兒”滋養(yǎng)下,以驚人的速度愈合著。皮膚下那絲古銅色的光澤,已經(jīng)從右臂蔓延到了左臂和胸膛,變得穩(wěn)定而清晰,如同流淌的金屬溶液。

他依舊只練左半身的“打鐵樁”。但這一次,手中緊握的,不再是空拳,而是那根與他心神相連的黝黑燒火棍!

后院空地,晨光熹微。

陸離雙腳如古樹盤根,深深踏入泥土。腰背挺直如槍,僅憑左臂,緊握燒火棍中段,緩緩拉開一個古樸而沉重的架勢。動作依舊帶著傷后的僵硬,卻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凝練和…沉重!

“呼——吸——”

悠長深沉的呼吸中,灼熱的“活勁兒”在左臂經(jīng)脈內(nèi)奔涌咆哮,與棍身內(nèi)那股沉穩(wěn)如山岳的搏動感完美交融!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肌肉的拉伸與對抗,都伴隨著筋骨齊鳴的細(xì)微爆響!汗水瞬間涌出,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露出底下精悍肌肉上愈發(fā)清晰的古銅色光澤。

他不再僅僅是為了錘煉力量,更是在嘗試溝通、引導(dǎo)棍身內(nèi)那股新生的、狂暴的元磁之力!意念沉凝,試圖去感受那暗紅斑痕中蘊(yùn)含的、對金屬的奇異召喚感。

“起!”

陸離心中低喝,左臂帶動燒火棍,由慢至快,猛然向前一個直刺!動作簡單直接,卻凝聚了他全部的精神意志!

嗡——!

棍身發(fā)出一聲低沉而清晰的嗡鳴!棍頭那點(diǎn)暗紅斑痕,極其隱晦地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紅芒!

就在棍頭指向院角一堆昨夜坍塌留下的、散落的碎鐵片和幾枚銹蝕鐵釘時——

鏘!鏘!鏘!

幾枚散落在地的鐵釘,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猛地一跳!其中一枚甚至微微離地浮起寸許,隨即又“叮當(dāng)”一聲跌落塵埃!

成了!

雖然只是極其微弱、極其短暫的反應(yīng),但陸離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源自棍子、源自血契、源自魔蟲魔血與老趙頭精血交融而生的——元磁之力!雖然微弱生澀,遠(yuǎn)不如昏迷前那場金屬風(fēng)暴的萬分之一狂暴,但這確確實(shí)實(shí)是他主動引導(dǎo)、而非被棍子力量反噬操控的結(jié)果!

陸離眼中爆發(fā)出驚人的亮光!汗水順著古銅色的臉頰滑落,他卻咧開嘴,無聲地笑了起來。右臂的麻癢和左臂的刺痛,仿佛都成了微不足道的背景。他如同發(fā)現(xiàn)了新玩具的孩子,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練習(xí)著刺、掃、點(diǎn)、崩!每一次動作,都伴隨著意念對棍中元磁之力的引導(dǎo)和呼喚。

從最初只能讓幾枚鐵釘微微跳動,到后來能讓一小塊碎鐵片晃晃悠悠地懸浮片刻…他對這股新力量的掌控,在枯燥而痛苦的重復(fù)中,緩慢而堅(jiān)定地提升著。每一次成功的牽引,棍身傳來的搏動感就似乎更清晰一分,那暗紅的斑痕也仿佛更凝練一絲。他甚至嘗試將這股微弱的元磁之力融入“崩山勁”的發(fā)力之中,雖然還無法形成殺傷,卻讓棍勢更添一分凝滯沉重的詭異感。

鎮(zhèn)上的人,偶爾會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后院中那個揮汗如雨、手持黑棍的身影。敬畏、疏離、感激、恐懼…種種目光交織。沒有人再敢靠近鐵匠鋪后院,連張富貴和張大嬸送飯送藥,也只是放在門口,便匆匆離去。陸離這個名字,連同他那根詭異的棍子,在青石鎮(zhèn)幸存者的口中,已經(jīng)與“非人”、“怪物”、“煞星”等詞語緊密相連。那夜操控金屬風(fēng)暴、撕裂魔蟲的景象,成了揮之不去的夢魘。

玄塵子和趙清揚(yáng),在魔蟲遁走的第二天清晨,就帶著搜刮來的最后一批“供奉”,如同喪家之犬般,頭也不回地御劍離開了青石鎮(zhèn),連一句交代都沒有。他們的離去,帶走了最后一點(diǎn)虛假的“仙家庇護(hù)”,也徹底斷絕了鎮(zhèn)民們最后一絲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青石鎮(zhèn),成了一座被魔災(zāi)和恐懼徹底掏空、孤立無援的廢墟。

壓抑的氣氛,如同厚重的鉛云,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魔蟲遁走時留下的巨大坑洞,如同大地的傷疤,時刻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硫磺與魔氣,提醒著人們那恐怖的領(lǐng)主隨時可能卷土重來。每一次輕微的地面震動,都會引發(fā)一片恐慌。

陸離知道,他該走了。

第五日的傍晚,夕陽將青石鎮(zhèn)的斷壁殘?jiān)境梢黄嗥G的血紅。陸離換上了一身漿洗得發(fā)白、打滿補(bǔ)丁的粗布短打,右臂的夾板已經(jīng)拆掉,雖然還不敢用力,但活動已無大礙。古銅色的皮膚在暮色中泛著金屬般的光澤。他將老趙頭留下的木盒小心地貼身藏好。那根黝黑的燒火棍,用一截結(jié)實(shí)的獸皮牢牢綁在背后。

他最后看了一眼這生活了十幾年的鐵匠鋪。爐火早已熄滅,鋪?zhàn)永锟帐幨幍模皇O卤涞蔫F砧和散落的工具,彌漫著物是人非的凄涼。他對著空蕩蕩的鋪?zhàn)樱瑢χ馅w頭常坐的那個角落,默默地鞠了三個躬。

沒有驚動任何人。他推開吱呀作響的鋪門,如同幽靈般融入暮色籠罩的殘破街道。

街道上行人稀少,個個面色惶恐麻木,行色匆匆。看到陸離的身影,尤其是他背后那根標(biāo)志性的黝黑長棍,都如同見了鬼魅般,驚恐地低下頭,遠(yuǎn)遠(yuǎn)地繞開,躲進(jìn)殘破的門洞或小巷深處,連目光都不敢與之接觸。恐懼,如同無形的墻壁,將他與這座他曾拼死守護(hù)的小鎮(zhèn)徹底隔開。

陸離面無表情,腳步沉穩(wěn),朝著鎮(zhèn)東的方向走去。每一步落下,都感覺背上那根棍子似乎更沉了一分,不僅壓著肩膀,更壓著心頭。

就在他即將走出鎮(zhèn)口那片相對完好的區(qū)域時,一個身影從旁邊一條堆滿瓦礫的小巷里踉蹌著沖了出來,攔在了他的面前。

是張大嬸。

她頭發(fā)散亂,臉上帶著淚痕和未散的驚恐,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用油紙包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小包裹。她看著陸離,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因?yàn)榭謶侄l(fā)不出聲音,只是死死地將那個包裹塞進(jìn)陸離沒受傷的左手里。

包裹入手溫?zé)帷⒊林兀l(fā)著熟悉的面餅和肉干的香氣。

“小…小離…”張大嬸的聲音帶著哭腔,終于擠出了幾個字,“…嬸子…嬸子家…沒啥好東西…這點(diǎn)干糧…你…你路上吃…”她飛快地說完,像是耗盡了所有勇氣,又深深地、帶著無盡愧疚和恐懼地看了陸離一眼,還有他背后那根黝黑的棍子,然后如同受驚的兔子般,轉(zhuǎn)身就跑,消失在昏暗的小巷深處,只留下壓抑的啜泣聲在風(fēng)中飄散。

陸離站在原地,左手緊緊攥著那包溫?zé)岬母杉Z,指尖因?yàn)橛昧Χ⑽㈩澏丁K鴱埓髬鹣У姆较颍值皖^看了看手中簡陋卻沉甸甸的包裹,胸中如同堵了一塊冰冷的巨石。這微不足道的干糧,是這座冰冷小鎮(zhèn),唯一殘留給他的、帶著溫度的告別。

他深吸一口氣,將包裹也塞進(jìn)懷里,緊貼著那個冰冷的木盒。然后,他抬起頭,目光越過倒塌的牌坊,越過鎮(zhèn)外荒蕪的田野,投向了東方——獸皮地圖上,那扭曲山脈和模糊河流指向的方向。

隕星峽。

暮色四合,最后一縷天光即將被黑暗吞沒。陸離不再停留,邁開腳步,踏上了鎮(zhèn)外那條被荒草半掩、通往未知遠(yuǎn)方的土路。身影在血色的殘陽下拉得很長,顯得孤獨(dú)而決絕。

背后,是死寂的青石鎮(zhèn)。前方,是籠罩在暮色蒼茫中的、危機(jī)四伏的群山。

他剛走出不過百丈。

轟隆隆——

腳下的大地,毫無征兆地再次傳來一陣沉悶的震動!雖然遠(yuǎn)不如魔蟲肆虐時那般劇烈,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源自地底深處的脈動感!如同沉睡的巨獸在翻身!

鎮(zhèn)子里瞬間爆發(fā)出新一輪的驚恐尖叫和哭喊!

陸離腳步猛地一頓,霍然回頭!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死死盯向鎮(zhèn)西方向——那魔蟲遁走時留下的巨大坑洞!坑洞深處,似乎有極其隱晦的、暗紫色的魔光一閃而逝,隨即被翻騰的灰黑色魔氣迅速掩蓋!一股微弱卻無比熟悉的污穢、暴虐氣息,如同毒蛇吐信,順著夜風(fēng)隱隱傳來!

那畜生…果然沒走遠(yuǎn)!它在養(yǎng)傷!它在窺伺!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陸離的脊椎竄上頭皮!同時升起的,還有一股更加熾烈、更加決絕的念頭——必須走!立刻走!留在這里,一旦魔蟲恢復(fù)卷土重來,整個青石鎮(zhèn)都將化為齏粉!而他…現(xiàn)在的他,還遠(yuǎn)不是那領(lǐng)主級魔物的對手!

他最后看了一眼在暮色和恐懼中瑟瑟發(fā)抖的青石鎮(zhèn),眼中再無半分留戀,只剩下冰冷的決斷。猛地轉(zhuǎn)身,不再猶豫,腳步加快,身影迅速融入越來越濃的黑暗之中,朝著東方莽莽群山的方向,疾行而去。

夜色,徹底籠罩了大地。青石鎮(zhèn)方向傳來的哭喊和混亂,漸漸被拋在身后,越來越遠(yuǎn)。荒野的風(fēng),帶著深秋的寒意和草木腐敗的氣息,迎面吹來,刮在臉上如同刀割。

陸離沉默地走著,步履沉穩(wěn)。背后的燒火棍,隨著他的步伐微微晃動,棍頭那點(diǎn)暗紅的斑痕,在濃重的夜色里,如同一點(diǎn)不滅的星火,散發(fā)著微弱卻執(zhí)著的光芒。

前路未知,兇險(xiǎn)莫測。但他心中,那團(tuán)被老趙頭點(diǎn)燃、被魔血淬煉、被遺秘催化的火焰,卻從未如此刻這般灼熱、明亮!

他伸出手,輕輕撫過背后冰冷的棍身,感受著那沉穩(wěn)的搏動和血脈相連的悸動,仿佛在回應(yīng)老趙頭最后的囑托。

看我自己?

那就…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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