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幽幽的光，映著我這張在凌晨三點顯得格外寡淡的臉。窗外是城市永不熄滅的霓虹，窗內是《榮耀戰場》登錄界面冷冰冰的藍光。又一個無所事事的深夜，又一個在虛擬世界里消磨時間的輪回。

手指劃過好友列表，一片死寂的灰。除了幾個頂著非主流ID、頭像閃得人眼暈的陌生人，那個熟悉的、簡簡單單叫【北極星】的名字，已經灰了整整三個月。像一顆真正隕落的星星，連點余燼都沒留下。

我嘆口氣，隨手點開一局單排。選了最不需要動腦的輔助英雄——小鹿女瑤。騎在別人頭上，放放技能，偶爾開個護盾，挺好。適合放空。

剛進地圖，我方打野——一個頂著【狂拽酷炫龍傲天】ID、選了最騷包皮膚刺客的家伙，就開了全部語音，背景音是震耳欲聾的網吧喧囂：“輔助跟我！帶飛！躺好！”

聲音油膩得能炒三盤菜。我默默翻了個白眼，手指搭在鍵盤上，準備屏蔽。

就在這時，一個清冽的男聲切了進來，像初冬清晨松針上滾落的雪水，瞬間澆滅了那股油膩：“法師，藍buff刷新了，注意對方反野。”

這聲音……干凈，穩定，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感。我下意識看向他的ID：【北】。簡單得過分。他玩的是個冷門邊路戰士，操作沉穩，走位精準，明明是個需要沖鋒陷陣的角色，卻有種不動如山的可靠感。

【狂拽酷炫龍傲天】還在咋咋呼呼指揮全局，聒噪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尖叫雞。【北】的聲音偶爾穿插其中，言簡意賅，卻總能切中要害。一局下來，居然逆風翻盤了。結算時，我看著【北】那樸實無華卻異常扎實的輸出和承傷數據，鬼使神差地點了好友申請。

幾乎是秒過。

【北】：瑤玩得不錯，意識挺好。

我盯著這行字，指尖在鍵盤上懸停半天，才慢吞吞敲下：【謝謝大佬不嫌棄我混。】

【北】：不是混，是信任隊友。開？

【錦鯉（我）】：開。

這聲“開”，像打開了一個潘多拉魔盒。從此，我的深夜峽谷，多了一顆名為【北】的北極星。第一百零三天，我們配合得越發默契。我騎在他操控的那個重甲戰士肩上，看著他揮舞巨劍，在敵陣中殺進殺出，沉穩如山，銳利如刃。背景音里，不再是網吧的喧囂，而是某種規律的、沉悶的“咚咚”聲，間隔著“滋啦”的油爆響。

“你在……打鐵？”我忍不住在語音里小聲問。

耳機那邊傳來一聲極低的輕笑，混著鍋鏟翻動的脆響：“差不多。深夜食堂，煎牛排。七分熟的最佳翻面時間，剛好夠打一波團。”

我腦補出一個系著圍裙、拿著鍋鏟打游戲的畫面，莫名有點喜感，嘴角忍不住翹了一下。

立夏那天，他那邊背景音里多了一個溫和的女聲，模糊地喊他“小北”，似乎在問他要不要吃水果。他應了一聲，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柔軟。游戲里，他操作的戰士正好替我擋掉了致命的一箭。

“你媽媽？”我脫口而出，問完又覺得唐突。

“嗯。”他聲音里帶著笑意，“她說打游戲的小錦鯉聲音挺好聽。”

我臉騰地一熱，幸好隔著屏幕。那天結束前，他忽然說：“教你句日語？阿依希特努，是早上好的意思。發音要元氣點，像小太陽。”

“阿——依——希——特——努？”我學著，舌頭有點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