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里光影昏沉，酒氣與笑鬧交織。大理石桌上擺滿各色酒瓶，眾人圍坐玩著報數游戲。林南雅垂眸無視席間意味深長的目光，仰頭灌下一杯又一杯。隨著報數聲落，她已連飲十二杯烈酒，滾燙的酒意直沖天靈蓋，卻仍強撐著保持鎮定。

余光掃過對面陰影處，只能看見一截筆挺的西裝褲腿，褲線鋒利如刀，透著拒人千里的冷硬。許久，頭頂傳來低沉散漫的嗓音：“坐吧。“簡簡單單兩個字，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林南雅屏息繞過酒桌，刻意與男人保持著疏遠的距離落座。昏暗光影里，那人寸頭利落，高挺鼻梁與深邃眉眼勾勒出冷峻輪廓。她攥緊掌心，指甲幾乎掐進肉里——這張棱角分明的臉，她再熟悉不過。昭城商圈令人聞風喪膽的蘇墨謙，此刻就坐在觸手可及之處，無形威壓壓得她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蘇墨謙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手機邊緣，連個眼神都沒分給身旁人，嗓音漫不經心裹著幾分冷意：“怎么收費？“這突兀的發問打破包間內的喧鬧，林南雅喉間發緊，卻仍是迅速接話：“試用期間免費。“話音落下時，她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混在背景音里，震得耳膜生疼。

手機屏幕幽微的冷光在蘇墨謙臉上浮動，映得他棱角愈發鋒利。他垂眸劃動屏幕，語氣漫不經心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壓迫感，嗓音低沉得像是裹著層蜜：“怎么試？你來我家，還是我去你家？“尾音微微上揚，在曖昧的空氣里蕩開一絲若有若無的危險氣息。

蘇墨謙那充滿磁性的嗓音，似帶著某種蠱惑意味，不遠處此起彼伏的低笑，更是讓空氣中的曖昧因子愈發濃烈。林南雅指尖微蜷，不過短短兩秒，便斂去眼底心緒，語調平穩如常：“客戶至上，全憑您定奪。“

話音剛落，蘇墨謙忽然吐出一個字：“煙。“包間內本就煙霧氤氳、笑語喧天，循例，女公關會輕捻香煙點燃，將印著艷麗唇印的煙身，親自送入身旁金主唇間。

林南雅垂眸斂去情緒，指尖捏起煙盒輕叩，細長煙支滑出。她將煙遞到蘇墨謙唇邊，另一只手攏著火苗湊近。打火機亮起的瞬間，跳躍的橘色光影里，男人線條流暢的唇形清晰可見，不薄不厚的唇瓣帶著幾分矜貴，可不知為何，那完美弧度卻讓她無端想起“刻薄“二字——就像這昭城商圈里傳聞的那樣，他的溫柔從來都帶著鋒芒。

蘇墨謙修長的手指輕夾香煙，從唇邊抽離。白色煙霧裊裊升騰間，他嗓音依舊漫不經心，帶著幾分慵懶：“稅后多少？“

林南雅語調平穩，字句清晰：“公司有統一標準，我這個級別，每分鐘八十，單次服務一百分鐘，共計八千。“頓了頓，她補充道，“這是稅前價格。“

蘇墨謙忽然側首瞥向她。少女身著素白學生裙，領口嚴實得近乎保守，卻因修身剪裁，將曼妙曲線與盈盈一握的細腰盡數勾勒。她生得高挑，一米七的凈身高，讓本就及膝的裙擺更顯短促，一雙筆直長腿在昏暗中尤為惹眼。

不過瞬息他便收回目光，語氣漫不經心：“我給你加個零。“那淡然的口吻，仿佛談論的不是金錢，而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林南雅神色未變，輕聲婉拒：“您開出的價位，我恐怕難以勝任。“

倚在沙發里的蘇墨謙抬了抬眼，聲音低沉：“那你開個價。“話音落下的瞬間，林南雅直視他的眼睛，語氣冷靜而堅定：“我來應聘的是家教，不是公關。“

包間內原本喧囂的調笑聲、碰杯聲驟然凝滯，空氣仿佛瞬間結冰。眾人或舉著酒杯僵在半空，或轉頭看向聲音來源處，齊刷刷投來探究的目光，連角落里流淌的音樂都顯得格外刺耳。

蘇墨謙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著她，目光如實質般在她身上游走。須臾，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眼中盡是戲謔與不屑：“在我看來，有什么區別？“那輕蔑的語氣，像把鋒利的刀，瞬間劃破包間內緊繃的空氣。

林南雅脊背挺直，目光坦然迎上對方審視。她語調平穩，字字清晰如珠落玉盤：“原以為蘇先生會更懂尊重，看來不過是'只敬羅衫不敬人'的俗套。我為融入場合暫換這身打扮，卻不會真將自己混同俗流。“她頓了頓，指尖無意識摩挲裙擺褶皺，“請別用這身衣裳衡量我的價值——您若有意，盡可正大光明追求，但想用金錢買睡，恕我無法奉陪。“

這話一出口，包間里安靜得能聽見酒杯碰撞的脆響。林南雅咬著后槽牙，挺直腰板站在原地，臉上強裝鎮定，心里卻像打翻了五味瓶。

來昭城這一個月，日子過得太憋屈。上司三天兩頭挑刺，為了爭取這份家教工作，蘇墨謙已經是她見的第九個客戶了。前八個客戶把她折騰得夠嗆，曾經的傲氣早被磨得一干二凈。說起來可笑，堂堂北大數學物理雙碩士，想要見蘇墨謙一面，還得換上女公關的短裙，像服務生一樣在旁邊遞酒點火。

她滿心以為能靠自身實力站穩腳跟，卻不想在他人眼中，所謂的“才藝”才是敲門磚。每一次竭力表演，都像是對自己的嘲諷，讓她滿心苦澀。

就在包間里的氣氛緊繃得快要爆炸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中等個頭、身形發福的中年男人，手里端著酒杯走了進來。他的目光在包間里掃了一圈，隨后徑直朝著蘇墨謙走去，臉上堆起諂媚的笑，說道：“蘇少，聽聞您在這兒，我特來敬您一杯。”

男人滿臉堆著討好的笑，不經意間目光掃到林南雅的臉，臉上瞬間露出驚訝之色，不由得出聲道：“林老師？”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詫異，打破了包間里劍拔弩張的氛圍，目光在林南雅和蘇墨謙之間來回逡巡。

林南雅心里暗嘆今日真是倒霉透頂，面前這男人劉偉，可不就是那個這個月退了她單的家伙之一嘛。她連個正眼都沒給他，只是看向蘇墨謙，語氣盡量保持著平靜：“蘇先生，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蘇墨謙依舊面無表情，不置可否。劉偉的目光在林南雅身上的衣著掃了掃，臉上堆起笑，自作主張地說道：“林老師這么著急是要去哪兒呀？今天這么湊巧，不如就坐下來聊聊天吧。”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油膩，眼神中透著不懷好意。

林南雅對劉偉的話充耳不聞，抬腿繼續往前走。劉偉篤定蘇墨謙不會讓她就這么離開，迅速側身擋在她面前，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陰陽怪氣地說道：“林老師，不給我面子也就罷了，蘇少的面子總得給吧？再說了，衣服都換上了，之前不也教了那么多學生，這會兒當當學生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