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雅出了包間，迅速換好了衣服后便下了樓。沒想到蘇墨謙竟已經先到了，正坐在休息區，雙腿交疊著，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扶手。

林南雅蓮步輕移，走到蘇墨謙身前，在距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站定，朱唇輕啟：“今日之事，多謝蘇先生仗義出手。”

蘇墨謙指尖輕旋打火機，火苗竄起的瞬間映亮他毫無情緒的眉眼。香煙點燃后，他漫不經心地吐出煙圈：“坐。“林南雅紋絲未動。

煙霧在兩人之間翻涌成屏障，蘇墨謙隔著朦朧灰霧審視她，忽然輕笑一聲，尾音帶著幾分玩味：“林老師，賞個臉？“這聲稱呼讓她瞳孔驟然收縮，睫毛下的戒備幾乎凝成實質。

“別這么看著我。“蘇墨謙掐滅香煙，金屬煙缸發出清脆碰撞，“以我的身份，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犯不著演英雄救美的戲碼。“他指尖輕叩扶手，目光似笑非笑，“倒是最近假借家教接近我的人太多，不得不留個心眼。“

話音剛落，林南雅眼底閃過一絲恍然，旋即浮現出尷尬神色。不過剎那間，她便重新揚起嘴角，露出得體的微笑，一邊利落地拉開椅子坐下，一邊語氣帶著歉意說道：“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了，蘇先生海涵，是我考慮不周。”

蘇墨謙目光平靜，對林南雅迅速轉換的態度渾不在意，也懶得探究她笑容背后究竟藏著幾分真心。他只是微微頷首，唇角漫不經心地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算是默許了這場略帶刻意的和解。

林南雅也不扭捏，見蘇墨謙遞來臺階，當即從挎包內抽出那份早已攥得邊角微卷的履歷，動作利落地平鋪在兩人間的茶幾上。她脊背繃直，正欲開口介紹，卻見蘇墨謙連余光都未掃過紙面，修長手指轉著打火機，漫不經心地開口：“不必看了。給你一個月試用期，只要能教出東西，報酬隨你開價。”

林南雅唇角輕揚，笑容溫婉卻不失職業風范。她微微頷首，語氣不卑不亢：“我們公司一向正規，明碼標價，絕無私自抬價的道理。只是聽聞蘇先生府上家教更迭頻繁，恕我冒昧，不知這其中，是家長方面的要求嚴苛，還是孩子不太配合呢？”

蘇墨謙眼皮輕抬，薄唇輕啟：“面試本就是我的權利，怎么，面試不通過，這也要怪到我頭上？”

林南雅努力按捺下心中莫名的慌亂，柔聲道：“蘇先生說笑了，像您這般深謀遠慮又負責任的家長，實在是難得。”

話落，她微微歪頭，眼神中透著恰到好處的好奇，話鋒一轉：“不過，我還是很想了解一下您家孩子，方便透露些情況嗎？”

提及家中的孩子，即便沉穩如蘇墨謙，眼底也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無奈。“十二三歲的男孩子，正是調皮搗蛋，連狗見了都嫌棄的年紀。我家那小子，狗倒不覺得他煩，人倒是被他折騰得夠嗆。至于能不能管得住他，就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了。”蘇墨謙微微靠向椅背，目光落在林南雅身上，似在估量她的能力。

林南雅神色從容，唇角勾起禮貌弧度：“孩子好動愛玩是天性，堵不如疏。“

蘇墨謙指尖輕叩扶手，目光似淬了冰：“我請你來不是哄孩子玩，更不是找個端茶倒水的。“

周遭空氣瞬間凝固，換作旁人早該低頭示弱。林南雅卻依然挺直脊背，語氣自然得像在聊家常：“蘇先生放心，真要是做保姆，也不是這個價。“

蘇墨謙斜睨她一眼，吐出的字句帶著刺：“喊你一聲老師，別光嘴上能說。“尾音拖得極淡，像在警告，又像在期待這場博弈的后續。

從驚魂未定的危機到意外落定的合約，這晚的經歷跌宕起伏，與蘇墨謙真正交談的時間不過五分鐘，對方字字如刀、句句精簡，連客套話都懶得說。他隨手記下她的號碼，敲定周一上門，末了抬眸問：“要安排車送你？”

林南雅利落起身，脊背挺得筆直：“不必麻煩，我男朋友在樓下等我。”

蘇墨謙聽聞這話，眼尾輕挑，眸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不屑。那神情像是在無聲嘲諷她草木皆兵，不過在他看來，這倒也在情理之中。他隨意地扯了扯領帶，并未將這防備放在心上，連個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施舍。在他眼里，她還不至于美得讓人鋌而走險，更犯不著為這點小事多費唇舌，直接抬手示意她可以離開，周身氣場冷硬得將余下話語都堵了回去。

兩人一前一后邁步朝外走去，走廊里只有皮鞋與地面相觸的輕響。行至轉角，林南雅的手機突兀響起，她側身按下接聽鍵，聲線溫柔又自然：“我剛好談完，現在正往外走，你等我一下。“

出了會所大門，夜色裹挾著涼意撲面而來。蘇墨謙的司機已將黑色轎車穩穩停在臺階下，林南雅頷首道別后，踩著高跟鞋快步往街邊走去。蘇墨謙拉開車門的動作微頓，順著她的方向抬眼望去——路燈下，果真立著個身著警服的男人，肩章在夜色中泛著冷光。那人三步并作兩步迎上前，壓低聲音不知說了句什么，緊接著攬住林南雅的肩膀，兩人一同坐進不遠處的銀色轎車。尾燈亮起的剎那，蘇墨謙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坐進后座，車門關閉的悶響，將方才那一幕徹底隔絕在外。

林南雅剛扣上副駕安全帶，身旁男人已利落地扯下警服外套，隨手甩在后座。他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明知是龍潭虎穴，還非得往里頭鉆？“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林南雅垂眸整理裙擺，發梢在車內頂燈的光暈里輕輕晃動，“風險和回報，從來都是對等的。“

男人猛地踩下油門，引擎轟鳴聲刺破夜色：“我看你是要錢不要命。“

許遇哲拍著胸口，心有余悸地絮叨：“今兒可真是懸到嗓子眼兒了！剛才下車買水，迎面撞見輛警車，里頭的警察居然還沖我點頭。當時我腿肚子直打顫，渾身冷汗直冒，生怕他們突然停車過來攀談，魂兒都快嚇飛了！”

林南雅唇角忍不住上揚，眉眼彎成月牙，調侃道：“我說你呀，哪兒是心理素質差，分明是膀胱太‘脆弱’。”她刻意拉長尾音，眼底笑意盈盈，指尖輕點車窗，“下次再被嚇著，可得先找好廁所。”

許遇哲狠狠剜了她一眼，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少在這兒說風涼話！這身淘寶淘來的假警服，要是被發現，老子最輕都得蹲局子！”他喉結滾動，聲音不自覺拔高，“萬一我折進去，你在那豺狼窩里出了事，誰能及時撈你？”

林南雅見許遇哲脖頸都漲得通紅，連忙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啦好啦，消消氣，你看我毫發無損，這不比什么都強？”她歪著頭露出討好的笑，卻只換來對方一聲悶哼。

許遇哲緊握著方向盤，指節泛白，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真搞不懂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二老板那心思簡直比墨汁還黑！大老板在的時候，她對你笑得跟朵花似的，人剛走就立刻變臉。”他越說越氣，連語速都快了幾分，“你數數這一個月她給你介紹的都是什么貨色，活脫脫渣男開會！我還以為大老板快回來，她能安分點，結果倒好，直接把你往蘇墨謙那兒送——那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她這分明是想讓你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