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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地獄開局——十常侍之亂
昭寧元年,皇帝寢宮。
臃腫的黑云連綿堆積,編織出覆蓋天地的雨幕。
陰風呼嘯,長簾起舞,搖曳的燭火在墻上拉扯出猙獰的影。
天地黯然,不覺間已是夜色浸染。
嘈雜的雨聲中,偶爾會炸響一個雷霆,動地而來,在森嚴的宮墻之內回蕩。
龍榻之上,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攥著一只銅鏡,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試圖讓自己的大腦冷靜下來。
前世今生的記憶重疊,他知道自己穿越了,一個來自千年后的靈魂鉆進了這具尊貴的軀殼,這一世,他的名字叫做劉辯——后世所熟知的東漢少帝,劉辯。
劉辯審視著自己,前世那些刀刻般的肌肉都已不見,只剩下這副羸弱的身體。
“我測,”劉辯扶額罵道,“怎么變成個短命鬼了。”
確認自己的身份后,劉辯就只有一種心情——絕望。
歷史上,劉辯即位幾個月后就爆發了十常侍之亂,在這次叛亂中,劉辯的舅舅、當朝大將軍何進身死。
緊接著董卓進京,劉辯被廢,次年就遭到了毒殺,結束了短暫的一生。
而此時根據劉辯的回憶,自己已經登基兩個多月了。
也就是說,距離董卓入京大概就只剩下短短幾天的時間了!
劉辯倒吸一口涼氣,緊張地在回憶中搜尋起來。
還好,此時十常侍之亂還未發生,何進也尚在人世。
雖然很難接受這從天而降的悲慘命運,但事已至此,日子還是要過的。
上天沒有給劉辯預留適應新身份的時間,如果不想孤零零地死在史書里,他就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找出破局的辦法!
由于靈帝劉宏造成的歷史遺留問題,朝堂上呈現出外戚、宦官和士族三足鼎立的格局,三方互相制衡,誰都無法真正危害到皇權。
可就在十常侍之亂后,作為外戚勢力之首的何進身死,代表著宦官勢力的十常侍又被士族首領袁家剿滅,三權分立的格局被打破,士族一家獨大,這才導致董卓禍亂朝綱,造成了劉辯劉協兩位皇帝的悲劇。
也就是說,如果能趁著此時十常侍之亂尚未發生,保下何進這一外戚勢力,使之繼續與士族抗衡,劉辯尚且還有生存的空間,至少不會那么快就慘死在董卓手中。
可劉辯本身就是傀儡皇帝,再加上初來乍到,無權無兵,想要從閹黨手里保住何進,最好的辦法就是提前警告,令其預知危險。
雖然何進是個沒有主見的草包,遲遲不敢對十常侍下手。但他畢竟總領天下兵馬,生死攸關之際,逼他殺幾個閹黨想必不是什么難事。
想到這里,劉辯暫時壓住滿心的煩躁和不安,快步來到宮門前,吩咐道:“來人,召大將軍入宮!”
時間緊迫,必須立刻開始行動!
話音剛落,劉辯就看到一個纖弱的宦官邁著小碎步挪到近前,低頭恭敬道:“回陛下,太后有詔在先,命大將軍去永安宮覲見。”
“什么?!”
劉辯聞言,雙瞳猛然一縮,刺骨的寒氣沿著脊椎直沖天靈,歷史上,十常侍就是先矯太后詔騙何進入宮,隨后殺之。
也就是說今天就是十常侍起事之日!
還真是地獄開局啊!
一瞬間氣血倒沖,劉辯強忍眼前的天旋地轉,咬牙切齒道:“來人!備馬,備馬,快!”
事態緊急,劉辯也顧不上帝王威儀,隨手扯來一件外衣披上,就要鉆進雨里,卻被那太監閃身攔住。
“陛下,今日天寒,不宜外出,您要注意龍體啊!”
劉辯腳下未停,隨手撥開攔在眼前的中年太監,快步離開。
“陛下,陛下,您這是要去哪啊?”
中年太監一路追出來,竟直接伸手攔在劉辯面前。
劉辯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瞪眼瞧著這膽大包天的閹人。
一個小小的太監,連皇帝都敢攔?你九族是批發的?!
但劉辯現在也顧不上和他計較,只是厲聲呵斥:“大膽!我...朕要去哪還得告訴你不成?”
“奴婢惶恐,奴婢不敢!只是太后命奴婢好生侍奉主子,奴婢不敢有半分懈怠。”
中年太監的聲音滿是驚恐,似乎真的對劉辯充滿敬畏,可即便嘴上如此,他的身體還是一動不動地擋在劉辯面前。
太后?
劉辯停住腳步,瞇起眼打量著這個衣著華貴的太監。
原來是太后的人,怪不得他對何進的行蹤如此清楚,又怪不得如此膽大包天,敢阻攔天子。
歷史上的劉辯的確身處如此境遇,不管是外戚、宦官還是士族,都只把他當作一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沒人任何人會在意天子的意見,一切都要由垂簾聽政的何太后決斷。
他在位這短短的幾個月,從始至終就只是各方勢力的傀儡罷了。
想到此節,劉辯額角青筋暴起,心中突然升起一陣無端的暴戾,而且來得前所未有的強烈。
大概是從未經歷過眼下這樣直面死亡的險境,劉辯只覺得纏在心底的煩躁和狂怒有如一團咆哮的烈火,鑄成了近乎困獸的絕望。
前世被文明的社會環境抹去的獸性本能,在這具軀體中悄然復蘇。
皇帝也好,草民也罷,眼下對劉辯來說都不重要。
在此亂世之中,活命才是他唯一在意的事,為了活命,他什么都可以做。
“朕現在命你讓開!”
劉辯的牙關咯咯作響,眼角已染上了一抹猩紅。
“回陛下話,陛下若要外出,奴婢現在去向太后稟明,待太后下詔后,奴婢方可讓陛下離開,請陛下恕罪!”
說這番話時,這中年太監低眉順眼,謙卑得不能再謙卑,完全是一副合格的奴才姿態。
但在劉辯看來,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對自己的挑釁。
不管他偽裝得多么惶恐,劉辯都能感受到他藏在眼底的不屑,在他的眼里,劉辯根本不是什么萬人之上的天子,只是一個懦弱無剛、任人擺布的傀儡。
但他不知道,劉辯的皮囊之下,裝著的早已不再是那個懦弱的靈魂。
“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太監一愣,似乎是覺得劉辯的問題有些出乎意料,他抬起頭,笑容里竟帶著幾分輕蔑。
“回陛下的話,奴婢是高望啊,陛下這是怎么了?難不成是剛才雷聲太大,沖撞了陛下龍體?”
劉辯閉上眼,回憶著這個熟悉的名字——不出所料,高望,這個一身貴氣的中年太監也是十常侍的成員之一。
這樣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十常侍本就權勢滔天,作威作福多年,手中實權甚至還在三公之上,此時又蒙騙了太后,更不會把自己這個沒有實權的天子放在眼里了。
何況今天還是他們密謀誅殺何進的大日子,高望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離開寢宮的。
這么說來,哪怕現在奪門而出,這閹黨也會去給同伙通風報信,如果不想節外生枝,劉辯就只有一個選擇——殺。
再次睜開眼,劉辯的眸中鋒芒大盛,沉聲道:“朕乃天子,朕的話就是圣旨,你難道要抗旨嗎?”
高望聞言,笑得更加燦爛了。
“回陛下,奴婢自然不敢,只是太后有命在先,奴婢也不敢不從......”
“好,”劉辯打斷了高望的話,轉身向著殿內走去,“你隨朕來。”
看著劉辯瘦弱的背影,高望臉上的蔑視幾乎不加掩飾,自劉辯入宮以來他就侍奉左右,早就摸清了劉辯軟弱無能的性子。
本以為這豎子今天有所不同了,結果到頭來還是乖乖聽話回宮。
什么狗屁天子,不過是個任人擺布的小孩罷了!
高望得意洋洋地揣著手,緊跟著劉辯回到寢宮之中。
劉辯停在案前,卻是伸手摘下掛在墻上的長劍。
“朕再問你最后一次,”劉辯轉過身,手中寶劍緩緩出鞘,寒光森森,“你當真非要攔著朕不可嗎?”
而高望只是鎮定自若地看著劉辯,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他完全不相信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軟腳蝦天子會有殺人的膽量。
一個連打雷都怕的廢物,還能指望他敢殺人?
高望絲毫不懷疑,就算自己把脖子伸出來讓劉辯砍,他也不敢動手。
有的人,天生就是軟蛋,哪怕他是天子也一樣。
“吆,陛下,快放下,”高望陰陽怪氣地吆喝道,“刀劍無眼吶,您要是不小心傷到自己,奴婢可怎么……”
“嗤!”
隨著利刃扎進肉體的猙獰聲響起,高望尖銳的嗓音戛然而止。
鮮血順著劍身流出,滴濺在冰冷的地板上,隱約有熱氣升騰。
高望艱難地低下頭,看著劉辯手中貫穿了自己胸膛的長劍,又掙扎著抬起頭看向劉辯,滿臉的不可置信。
這一刻,眼前少年的面容竟變得如此陌生——再也不見半分懦弱和恐懼,只剩下絕不屬于十六歲少年的狠戾。
“咕……”高望顫抖著張開嘴,拼了命地想要說些什么,但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只能聽到腥稠的血漿在喉頭翻滾的聲音。
臉上的表情停留在驚懼和絕望的一剎,僵硬的身體應聲倒地。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高望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會死在這個被玩弄在鼓掌之中的豎子手里。
“別怪我......”
寶劍轟然脫手,劉辯跌跌撞撞地靠坐在案邊,拼命平復著自己的呼吸。
方才親手刺穿高望身體的瞬間,劉辯心中的暴戾如火山噴發般飆升,幾乎就要撕裂他的胸膛,肆意地宣泄、迸發。
而僅僅一眨眼的功夫,這種情緒就煙消云散,只剩下強烈的暈眩和恐懼,如同從天而降的巨石,砸得劉辯怎么也站不起身來。
恍惚之間,劉辯想起前世有道長說他是天煞孤星命格,硬得讓人害怕,但是會克死很多人。
當時他只以為是牛鼻子老道信口胡說,也沒放在心里,沒想到如今竟以這種形式應驗。
想要在這樣的亂世里生存,日后他的手上不知還要沾多少鮮血。
在這種生死關頭,是非對錯他已無暇顧及,這是個吃人的世道,不吃別人,就一定會被別人吃掉。
何況他還是萬人矚目的天子,試問普天之下有幾人不對他垂涎三尺?想要不被人吃,就必須不擇一切手段!
這時,風雨中傳來的馬嘶聲打斷了劉辯雜亂的思緒。
隨風飄散的三魂七魄似乎開始陸續回歸劉辯的身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最后的力氣全部都用在腿上,走出大門,在禁衛士卒的幫助下翻身上馬,飛快地消失在雨幕之中。
一切雜念暫且擱置,此時此刻,想要活命,就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何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