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管怎么說，房子肯定要買，以后降價就降價唄，我們又不是用來投資的，是住的，這是剛需……沒有房子怎么拿什么保障我們以后的生活？”

“還有，我不想背著房貸生活……太累了！”

“彩禮肯定要啊，我也不想要那么多，而且本來也不算多啊，我們那里就是這樣，別說28萬，38萬也很多啊……我爸媽養我那么多年……”

“我是奔著跟你過一輩子去的，一生就這一次婚禮，給我自己一個難忘的回憶和儀式感……這很過分嗎？”

程欽站在一家工作日居然關著門的建行門口，看著細雨飄搖、車流往來的大街，耳邊聽著無線耳機里面相親對象的話語，思緒漸漸飄忽。

他一直覺得這是網上的“劇情”，怎么就照進自己的生活里了呢？

“我不是在逼你……我也不想跟你吵架……”

“我只是想讓你多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對方的言語還在繼續，程欽的思緒卻更加飄忽起來，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一聲“你準備一直這樣不說話嗎？”才回過神來，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們都先冷靜一下吧?！?

對方顯然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下子沉默了，過了好半晌，直接掛掉了電話。

一陣風吹過，濕潤的水氣帶著涼意襲來，程欽摘下耳機，往后面建筑圓柱靠了靠，躲避著秋日寒意。

發了會呆之后，他靠著圓柱蹲了下來，拿出手機，打開小說軟件，然后忍不住在心里面罵了一聲：“這些傻逼作者一個個每天都在干嘛，居然沒有一個更新的？”

程欽又打開看了許多遍的老書，找很久沒有看的那幾本，這樣會有一些新鮮感。

秋雨淅淅瀝瀝，似乎永遠沒有停歇的意思，程欽腿都蹲麻了，才注意到天色早已經黑了下來，再看看時間，不由失笑出聲。

這里距離那位“未婚妻”上班地方的很近，程欽今天調休，過來想要準備要給對方一個驚喜，結果只顧著看小說，連人家什么時候下班走掉的都不知道。

或者，這就是相親和戀愛的區別？

“錯過也好，都省心……”

程欽反而覺得輕松不少，打開導航，撐開傘步入秋雨之中。

地鐵上人很多，他運氣不錯，很快就等到一個座位，又拿手機看了會小說，看看路程，打了個哈欠，用手肘撐著腦袋，閉上眼睛養神，很快覺得昏昏欲睡。

“哦吼！”

“又有人向黎星若表白了！”

“這回是誰啊？”

“去看看！”

不知何時，程欽漸漸在沉睡之中恢復意識，隱約聽到旁邊有起哄的聲音，不大清晰，似乎是表白或者求婚。

誰特么會在地鐵上搞這種儀式??？

神經??！

“我不想談戀愛，也不想聽你說你有多喜歡我……”

這個時候，又有聲音響起，更加清晰了一些，聽著聲音似乎就在他面前，還有些稚嫩，應該是個年齡不大的女孩子，嗓音清且柔，像是緩緩流淌的清泉，非常悅耳動聽，“如果你還想說的話，等到大學再說吧，我在清華等你?！?

“清華？”

“黎星若考上清華很有可能……”

“程欽……他夢里估計都考不上吧……”

“這是婉拒還是嘲諷啊？”

“婉拒吧，黎星若的性格應該不會嘲諷……”

“我覺得是嘲諷……”

周圍響起哄笑和議論，有調侃和打趣，也有敵視與惡意。

腦袋好像有點疼，程欽努力睜開眼睛，只覺陽光明亮刺眼，下意識又閉了閉，抬起一只手遮擋陽光，再次睜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十六七歲模樣的漂亮女孩，容顏清麗，尚有些稚氣，但已經出落得足夠美麗。

她站在程欽面前，身高在165左右，身材纖細高挑，穿著一件灰白色休閑外套，搭著褐色休閑長褲和白色運動鞋，長發在腦后綁成馬尾，看起來干凈簡約，身上更有一種淡淡的脫俗氣質，使她看起來更加美麗動人。

在她身邊，有兩個看起來年齡差不多、約莫十七八歲模樣的女孩，一左一右陪在她身邊，眼睛瞪著程欽，似乎有些不耐煩。

更外的空地上，圍了一圈差不多年齡的男孩女孩，臉上表情有的興奮，有的八卦，也有的充滿了鄙夷和嘲諷，都在低聲議論著什么，指指點點，嘀嘀咕咕。

這都誰??？

程欽精神還有些恍惚，瞥了一眼之后，注意力迅速又回到了面前的女孩身上。

這位有著脫俗氣質的清麗少女身在眾人圍觀之中，卻似乎早已經習慣了，并無羞澀局促，看起來非常的淡定、從容，一雙清澈明眸燦若星辰，靜靜望著程欽。

這是……

程欽仔細打量兩眼，忽然驚訝而又疑惑地瞪大眼睛：黎星若？

幾年沒見，怎么還變小了，跟高中生似的？

沒有等他想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黎星若收回目光，走向一旁，旁邊兩位好友挽著她手臂，一同離去。

其中一位在轉身之時，還又嫌棄的瞪了一眼程欽。

周圍人群自動避開，讓這三個女孩子離去，不少人跟在這三個女孩子身后，三三兩兩的也朝著前方走去，其他方位的圍觀人群同樣緩緩散開。

什么情況？

程欽略微適應了一下陽光，將手掌挪開，茫然四顧，不由一愕。

這像是一所校園，面前是好幾幢教學樓，上面掛有①②③的數字標識，似乎是放學時間，不斷有學生從教學樓里面涌出來，匯入教學樓前的廣場里。

他此刻正站在廣場的人潮之中，旁邊圍觀的人群似乎剛剛看了一場什么熱鬧，正在陸續散開，朝著不同方向匯入更遠處的人潮。

“搞笑，也不照照鏡子，就敢向黎星若表白……”

“就是啊，黎星若怎么可能答應他？”

“好像今天上午有兩個人向黎星若公開表白了吧？”

“對，上午第二節體育課剛有一次……就算是黎星若，這也刷新紀錄了吧？”

“這哥們誰??？”

“十一班的程欽，成績爛的一批！穩定倒數……”

“跟黎星若同班啊？”

“所以黎星若才對他這么客氣嘛！”

“怎么看起來傻乎乎的？在那發呆半天了……”

“被打擊到了唄？”

“這有什么，被黎星若拒絕不很正常嗎？”

“這倒是，要是答應了才是大新聞呢”

……

周圍議論聲由近及遠，嘈雜斷續，程欽揉了揉太陽穴，重新又打量一眼周圍，見中午的陽光照耀之下，幾幢教學樓呈“凵”字形狀分布，開口方向的廣場外，道路兩旁種植著不同品類的樹木，掩映著一尊兩個女孩相對捧書的花崗巖雕塑，遠處依稀可見有人工湖，湖邊走廊上爬滿了青翠茂盛的花藤……

這好像是自己以前高中校園的樣子啊？

不過，22年不是整個學校都搬去新校區了么，自己高中畢業之后就沒有回去過，怎么會忽然夢見這里？

而且，居然還夢見了高二跟黎星若表白的場景？

程欽又看向校門方向，但在潮水般的人群里面，只偶爾可見一個清麗的背影，漸行漸遠，好似兩個人的命運軌跡。

“人都走了，你還看什么??？？”

旁邊忽然有人伸手扯了扯程欽手臂，語氣有些不滿和嫌棄，“詞都沒說完啊你，白練了半個月……咋說一半忽然發起呆來了？”

程欽轉頭，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同樣年輕了許多，只十八七歲模樣，臉上還長著幾顆青春痘。

“陳洪？”

程欽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臥槽，你也返老還童了？”

陳洪是他的表哥兼發小，前幾天這貨剛剛跟程欽開過視頻，炫耀老婆孩子，并且催促他趕緊結婚。

“?。俊?

陳洪有點茫然，隨即沒好氣伸手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罵道：“你特么……返你個頭??！”

程欽下意識抬手去擋陳洪打來的拳頭，卻在半途中愣住，表情有些恍惚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身體輕微搖晃的同時，并沒有理會陳洪，而是驚愕地看著右手虎口。

在高三那年，他與同學打鬧弄碎了教室窗戶玻璃，右手虎口處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疤痕。

現在，這條疤痕不見了！

且整雙手似乎看起來都要更清瘦一些……

他緊跟著又發現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灰色運動鞋、灰色長褲、褐色衛衣外套，都很陌生……

這不是自己走進地鐵時穿的衣服！

“你發什么呆啊？”

陳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就是被拒絕嘛，這有什么？你該不會覺得黎星若會答應你吧？說出來就不錯了，你看那么多人喜歡黎星若的，有幾個有機會當著她的面說出來……”

“啪！”

程欽一巴掌打在陳洪的臉上，打斷了他的絮叨。

？？？

陳洪一下子被打蒙了，不明白程欽發什么瘋，你特么被拒絕關我屁事?。?

就算是忘記臺詞，也不是我的鍋??！

程欽同樣愣住，看看自己的手，再看周圍的校園，仔細感受著身體的存在和感知：頭頂的太陽，空氣的流動，周圍的人群，以及不遠處樹木上似乎有隱約的鳥叫……

這不像是做夢?。?

重生？

“艸，你特么打我干嘛？”

陳洪回過神來，一腳踹過去，“我早就勸你不要表白了，你自己不聽，表白就表白，說了一半還慫了……”

程欽沒有理他，快速走到旁邊的校園公告欄，這里除了公告之外，還貼了報紙，外面用玻璃隔著。

這不是鏡子，但已經是他能找到最接近鏡子的東西了——廁所里沒有。

因為玻璃另一面不夠黑，程欽尋找了好幾個角度，才勉強在公告欄里看到比較清晰的自己模樣：

臉型偏于方正，五官輪廓分明，鼻子很挺，看起來還算帥氣，比這一場“夢”之前要年輕很多，沒有隨著年齡增長而出現的油膩感，偏瘦，有一種非常清朗俊秀的少年感。

本來也就是少年啊！

如果自己真的回到了高二向黎星若表白的時候，現在應該是2008年底，自己才十七歲，在讀高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