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五年，冬，坤寧宮。

夜幕低垂，烏云密布，天空像是被一塊巨大的黑布覆蓋，寒風凜冽，冰雨刺骨，雨滴像一支支利箭從漆黑的天空射向人間。狂風吹得窗戶呼呼作響，不時還有電閃雷鳴撕破陰沉的天穹，讓人不由得心生恐懼。

但此時更讓人恐懼的是一個穿著明黃色常服的老者，他陰沉的臉上滿是殺氣，像是一頭擇人而噬的獅子！

此人正是朱元璋！

“咱妹子和大孫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病倒兩個？”老朱聲如洪鐘，殺氣四溢。

跪倒一片的太監宮女全都瑟瑟發抖，心里想的是自己大概活不過今晚了。

正在查看馬皇后和朱雄英情況的太醫聽到老朱的怒問，趕忙回身跪下答道：“回陛下，皇后娘娘脈搏細弱，跳動散亂，且昏迷不醒，呼吸困難，由癥狀看，像是……”

“像是什么？！”老朱對太醫支支吾吾很不耐煩，出聲暴問。

“像是中毒。”太醫說完更是嚇得繼續磕頭，整個人都快趴到地上了。“皇長孫年幼，癥狀較皇后娘娘還要重幾分，陛下需有心理準備。”

太醫知道他自己的命運現在完全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但是這種情況撒謊也沒有任何意義，一切都看天意吧。

老朱聽到太醫的話，反而收斂了無盡的怒火，只是面色更冷，眼中殺機更盛。

“你們救的不光是皇后和咱大孫的命，也是你們一家老小的命！治得好咱給你們封王封侯，治不好，哼，你們的老婆孩子得死在咱老婆孩子前面！”

太醫們紛紛應是，然后繼續想辦法搶救馬皇后和皇長孫了。

“父皇，母后怎么樣了？”此時一個身著明黃蟒服的年輕男子冒著大雨匆匆趕來，人未至，聲先到。

正是大明太子朱標，朱標明顯是一路冒雨跑來的，把撐傘的太監還有一眾跟班都甩在了后面，再后邊好像還有一些女眷。

老朱看到滿身濕淋淋的朱標，心頭一酸，只是喊了一聲：“標兒～”

朱標一看老朱的反應就知道情況不妙，此時有一位太醫又過來把情況跟朱標說了一遍。

朱標強自穩定心神，讓太醫無論如何盡力搶救！

“怎么會中毒呢？母后的飯菜都是徐興祖做的，平日吃別的也都有試毒的，不應該中毒的！”朱標悲憤地自言自語。

“標兒，咱已經下令封閉城門了，并讓徐達去領京營先把應天府都圍了，皇宮讓禁軍和御林軍也圍住，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一只蒼蠅也別想出去！”老朱告訴了朱標他的安排。

“云奇，去看看毛驤這個狗東西怎么還沒到，是不是活膩了！”朱元璋又轉頭吩咐他的貼身太監。

太監領旨就要出去查問，老朱頓了一下：“差人去把保兒也喊來！”

·······

今夜的應天府注定不太平，冰冷的雨沖刷在士兵的鎧甲上，這都是被緊急集合的御林軍，但是沒有一個人敢抱怨雨太冷，天太黑，因為將軍從集合時就說了，說話出聲者，斬！

所以空蕩蕩的大街上，不時跑過一隊沉默無言的士兵，只有鎧甲兵刃相撞的鏗鏘聲和大雨落地的嘩嘩聲，明明很響，但又很靜！

“臣死罪！臣來晚了！”

毛驤一路狂奔來到朱元璋身前數丈，前沖之勢未減就已跪伏在地。天知道他心里現在有多恐懼，皇后和皇長孫中毒，皇上召喚他還來晚了！

要知道這位錦衣衛第一任的指揮使，作為朱元璋的爪牙，在外也是人見人怕的魔王一般的人物！明初那些動輒殺上萬人的大案子，有大半都是他給辦的！可是此刻他的心里只有恐懼！

“咱妹子和大孫在宮里都能被人下了毒了，你們錦衣衛真是辦得好差事啊！”老朱看著這個跪著的人，心里很想殺了他，但他是一只好獵犬，還得讓他給查清楚。

“明日給咱一個結果！滾！”

毛驤起身匆忙離去，具體的情況自會有太監跟他說清楚，而他要做的就是把那些伺候在坤寧宮的太監宮女全部問個清楚。

“父皇，太子爺，您都坐著歇歇吧，母后和雄英都是受上天庇佑的，肯定會沒事的。”說話的正是太子朱標的繼任太子妃呂氏。

太子朱標的原配太子妃常氏在生完皇孫朱允熥之后沒多久就去世了，現在的太子妃是朱允玟的生母呂氏。

呂氏其實剛剛跟在朱標的后邊，早就來了，但他直到老朱見完毛驤后才現身，還端了兩碗姜湯。

老朱面色鐵青裝著沒聽到，朱標過去接過姜湯一飲而盡，隨后對呂氏說：“你來這干嘛，趕緊回去吧。”

呂氏聞言顯得很委屈，“臣妾實在擔心母后，擔心雄英，求殿下讓臣妾在這守著吧。”說著就要掉眼淚。

朱標心煩就沒再趕她，讓她去一邊待著。

此時一個小太監跑來跟朱元璋的貼身太監云奇耳語了一下，云奇又靠到朱元璋耳邊：“曹國公來了。”

朱元璋看著滿身濕透的李文忠，說：“保兒，在京里的人，咱最信的就是你了，咱妹子和大孫被人下了毒，現在還生死不明，你得幫咱查，掘地三尺，也得把事情查清楚，明白嗎？”

“臣，遵，咳咳～旨，敢給娘娘下毒，臣一定把他揪出來！咳咳～”李文忠明顯身體不太好，但是畢竟是百戰名將，又是朱元璋和馬皇后一手帶大的，此刻聽聞馬皇后中毒也是怒火中燒！

在洪武十五年，錦衣衛才剛剛成立，老朱讓兩組人馬都去查，可見其一定要查個明白的決心！

李文忠領旨離去后，朱元璋朱標父子相顧無言，只能靜靜等太醫搶救的結果。

“父皇，母后不會真的……”朱標忍不住問朱元璋，他畢竟也只是一個年輕人，大變之下，不自覺地詢問父親。

老朱聽到朱標的問話，手也在微微顫抖，他與馬皇后一路風雨走來，夫妻感情極深，一想到有可能要天人永隔，就覺得難以接受。但他沒辦法，只能安慰兒子：“你娘那么善良，一定沒事的。只是剛剛太醫說雄英還小，情況還要更嚴重些……哎，咱……咱怎么都當了皇帝還攤著這種事啊！”

朱標此刻也沒辦法，即使貴為皇帝太子，他們在面對親人生離死別的時候，與那些在ICU病房外抱著頭的病人家屬也并無兩樣！

“不好了，陛下。”一個小太監哭著從房內跑了出來。

朱元璋和朱標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