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見尚指揮使啊？”湯和見人都落座了，開始發問。

吳華町聞言面上表情糾結，似笑非笑，卻又做出為難姿態：“殿下與國公兵貴神速，遠超屬下們的預料，尚指揮使先前在松門衛一帶巡視，當下正在往回趕呢。”

這話倒是把朱雄英逗樂了，自己這一行的排場，除了老朱親臨，也沒什么人物能擺出更大的了，結果最主要的人物，比知府還要大一品的正主，臺州衛指揮使尚有賓卻還比自己來的還遲，這里頭明顯有問題。

朱雄英清脆的笑聲在府衙之內卻格外刺耳，巡視的將領個個面色鐵青，臺州府本地的官員則是如坐針氈，這尚有賓已經是取死有道了，一眾人只默默祈禱不要牽連到自己。

“吳大人莫不是在說笑！”湯和身為大都督府左都督，本也有管制軍隊之責，眼看這臺州衛如此離譜，心中已是怒火升騰。

眼見湯和生氣，吳華町立馬變成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起身下跪，辯解道：“殿下與國公明鑒，下官得知殿下與國公要來，便早早派人去與尚大人說了，只是尚大人官階尚在下官之上，下官實在……”

“行程都是先報給衛所，后報給府衙，哪里輪的著你去通報他！”一旁的隨行將領插話說道。

另一位將領則直接請命：“大將軍，容屬下去綁了那廝前來拜見！”

堂內一時群情激憤，像是請戰出征的軍帳。只是在一片混亂之中，朱雄英敏銳的發現，幾個本地官員都輕輕揚起嘴角，眼中有得意神色。

他看了看湯和，湯和發現朱雄英在看自己，眼中滿是贊揚之色，如此低級的手段，朱雄英尚能發覺不對，又如何瞞得過在戰場摸爬滾打一輩子的信國公。

“通淵，你去尋尚大人，務必將其好生請來此處！”湯和下令讓俞通淵去找人，然后輕捋胡須，笑盈盈的看著眾人：“諸位，且在此稍候，有什么問題等人來了便清楚了。”

“得令！”俞通淵領命而出。

堂中本地官員面面相覷，有的迷茫，有的皺眉，有的驚恐，神色各異。

“國公爺，松門衛距此甚遠，下官備了酒菜，不如先吃飯……”吳華町小心翼翼地詢問湯和。

“先辦公事，等尚有賓來了再說！”湯和語氣自然，卻帶了幾分毋庸置疑的地堅決，就差明著說“尚有賓來之前，你們誰也不許動！”

朱雄英卻不愿在此干等，自顧起身跟湯和打了個招呼，領著馬三保和幾個親衛徑自離去，準備去那巾山上面溜達溜達。走到門口，卻又用里面人勉強能聽到的聲音吩咐門口的士兵，“多叫幾個人來，本地的一個也別放出去！”

——

松門衛在臺州府城東南方向，按著路程得有近兩百里，這是一匹好馬疾馳一天的路程。

俞通淵接了令不敢耽擱，帶了人一路向東南狂奔，只是剛出了城沒多久，便遇到一行兵馬自東南而來，也是縱馬疾奔，雙方發現對方，紛紛停下互相問話。

“吾乃信國公麾下俞通淵，奉旨巡視東南，閣下何人？”俞通淵先是自報家門，繼而詢問對方來處。

一聽是信國公麾下，來人首領直接下馬，因不知俞通淵的品階，便拱手道：“在下臺州衛指揮使尚有賓，正是前去拜見信國公！”

“殿下與國公已經在府衙候你多時了，怎得來的如此晚？”俞通淵問道。

“一言難盡，臺州府城內怕是有倭寇的內應，我在松門回府城的路上竟被倭寇埋伏，險些丟了性命！”

俞通淵這才發現尚有賓衣袍上竟有斑斑血跡，便也不再多問，只說“那大人盡快隨我去見殿下和國公吧。”

——

朱雄英坐在巾山上的一處亭子內，手里拿著剛在集市上買的各類零食點心，邊吃邊遠眺靈江之上來來往往的船只，同時跟馬三保閑談。

突然朱雄英發現城東一隊人馬奔馳而來，卷起了路上的煙塵，浩浩蕩蕩有數百騎。

“來的倒是挺快！”朱雄英一看便知道是臺州衛的指揮使尚有賓來了，于是起身往府衙回去。

回到府衙，俞通淵與尚有賓一行也剛剛到，朱雄英沒著急進屋，而是在外頭等著看。

尚有賓一進屋，看到湯和坐在上頭，直接過去跪下請罪：“末將有罪！大將軍前來巡視，末將卻來遲，請大將軍處罰！”

“說說為何來遲。”湯和也不在意他的請罪，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詢問原因。

“末將遇到了倭寇埋伏！險些交代在途中！”說著尚有賓向湯和展示自己身上地傷口，之前俞通淵未來得及細看，以為是濺的血，此時一看，竟是腰間有一數指寬地傷口，用袍子簡單的包了，此時拿開卻是有些駭人。

“坐下細說！”湯和眼掃過傷口，又掃過眾人。

尚有賓得令坐下，便開始講述：“末將昨日才從行商處聽聞了大將軍的船隊進了靈江口，不免疑惑為何未收到消息，便派人去查，結果才知道大將軍預計今日就能到府城，于是末將只帶了十數騎衛兵，便往府城趕來。”

說著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繼續說道：“結果才出了松門衛十里，便有倭寇埋伏，我們倉促間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十多個兄弟拼死相護，末將才憑著馬快，逃回了松門衛。”

“回了松門衛末將便將除了值守外的所有軍士都帶上了，那時天已經要黑了，不過末將急于前來府城，便帶著兄弟們連夜趕路，沒想到，竟在永寧江又遇到了埋伏的倭寇，竟也有上百人，我帶的人馬跑了半夜，已經人困馬乏，又讓倭寇占了便宜，不過好在我們人多，苦苦支持到天亮，敵人便退走了。”

朱雄英在外邊聽他說完才進了屋，又是一陣行禮，朱雄英落座并不多言。

“所以說，在臺州境內還有一群數百人的倭寇，并且能準確地知道你這個指揮使的行蹤？”俞通淵發出疑問。

尚有賓面露羞愧之色，答道：“雖然這樣說起來實在丟人，不過確實如此，還請大將軍治我的罪！”

“在我麾下的時候便覺得你蠢，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你官職升到這么高，卻依然如此無能！”湯和面色陰沉，嚇得尚有賓又起來跪在湯和座前。

“一天一夜，便被人戲耍了兩次，白白搭了那么些兒郎的性命，真不知道你這差事平時是怎么做的！”湯和說著厲聲問道：“可有留下敵人活口？”

“未……未曾留下活口。”

“廢物！”湯和猛地起身，一腳將尚有賓踢倒，“你不會查，老子來幫你查，宋百戶，你可清楚該怎么做了？”

說著湯和看向最下首一個不起眼的年輕人身上，眾人這時才恍然發現，那人穿的竟然是錦衣衛的斗牛服，腰間也配著繡春刀！

“屬下清楚！”

本地官員不認識那個錦衣衛，朱雄英卻是認識的，那人叫宋忠，乃是年輕一代錦衣衛中的翹楚，此次外派也是有意鍛煉一番。

朱雄英將馬三保喚了過來，小聲囑咐：“讓隼衛的人也去查，從尚有賓為什么沒有接到通傳開始。”

“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