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三點，是“閨蜜下午茶”時間。除了被外星人擄走等不可抗力的因素，基本無人爽約。自從三個女人頭腦一熱決定合作開這間咖啡店，定時見面成為生活必須項目，客人總是不多，稀稀拉拉非常冷清，三個人也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根本沒人專心打理，干脆盤出去省心，賺錢成了次要，閨蜜集會卻成為習慣，已近一年。

剛剛相親完畢的程千帆無精打采地來到老地方，老位置，靠窗，角落，有鬼鬼祟祟、若隱若現的陽光。

服務生看到她進來，面上露出禮貌性的笑容，很快端來她喜歡的桂花烏龍茶。

披披掛掛的風爾夏自外面走進來，邊走邊講電話，渾身的小零件隨著步履的走動發出此起彼伏的歡快聲響，像是號令眾生的霸氣女王。一頭傾瀉的烏發像是英雄揮舞的劍光一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又像是戰袍般護衛著她一張精致如雕刻的臉，時而外露，時而隱藏，就像老位置的光線一樣隨意和任性。

還沒坐定，先笑著對程千帆說：“一看你的表情就不必問結果了。”

電話那端也不知道是倒霉的誰，就這樣活活被打斷，隨即掛掉，風爾夏甚至沒說一句“拜拜”。

程千帆無奈地笑笑，感覺比哭還難看。

“下次相親一定保密，免得次次被你們看笑話。”

風爾夏說：“不要，沒有你這些笑話，每天的日子好無聊。”

程千帆萬般無奈到陪著一起大笑，笑聲落地，又覺得悲哀。

自黑的爽，是把自己打落在地博別人一笑，自己的痛自己知道。

“如果不是為了給我媽臉上貼金，打死我都不愿意去跟這些牛鬼蛇神見面——簡直是天天看免費怪獸展。”

“為什么要管媽媽的臉上是金是銀？我媽就想得開，大概已經忘了生過一個孩子，只管自己吃飽喝足開心就好，孩子是死是活是自己造化——不過，這樣大家倒是可以輕松一些。”

“我要是有你這么灑脫就好了。”

“灑脫的不是我，是我的母上大人。”

程千帆嘆口氣，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你應該改造你和你媽。”

“怎么改造？”

“你學會做你自己，讓她學會做她自己。”

“什么是我自己？”

“看，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看到你我才相信一個理論。”

“什么理論？“

“有人以愛為名義，心安理得被吞噬。“

“是我的問題了？“

“你的問題更大一些吧，心甘情愿被掌控，很難說到底是誰的問題。”

“我應該怎么辦？”

“先從切斷每天的聯系開始。”

“不聯系？怎么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

“每天起床到睡覺，吃什么早餐穿什么衣服都要跟她匯報，一切都被她遙控指揮，這可是她生活的主要內容。“

“親愛的，她的生活內容應該是她的丈夫，朋友，她的鄰居，甚至她的仇敵，不應該是你。”

“哎。”除了嘆氣，還能說什么，雖然內心有抵觸，卻從沒想過反抗。

“阿姨是資深的女兒奴，你則是懦弱的女媽寶，你們打算把這種畸形關系持續一輩子？”

再次哀嘆一聲，竟然真的無話可說。

風爾夏倒也沒逼問程千帆的態度，她更關心自己的事情：“下周我要去芭堤雅，有什么要帶的嗎？”

“芭堤雅？”程千帆腦子里轉了半天，也沒想出與芭堤雅關聯的物什，搖搖頭，滿腦子還是剛才風爾夏說的媽寶，女兒奴，雖然刻薄，卻還蠻形象，忍不住笑起來。

“笑什么？“

“沒什么，芭堤雅？芭堤雅能有什么可帶的？帶幾個人妖回來玩玩啊。”

“你要成功脫離母后的魔爪，我一定送幾個人妖當賀禮。“風爾夏說完，程千帆哈哈大笑起來。

短短幾分鐘，風爾夏的手機一直閃爍，不知道來了多少條消息，程千帆手機也在閃，只是她要應對的，多數都是工作。

服務生端來了檸檬蘇打水以及焦糖瑪奇朵一杯，不用問，貴人駕到——咖啡還沒放穩，尼雅已經風風火火地走進來，叮叮當當，金光一片，像晃進來一棵搖錢樹。

即使是下樓倒垃圾，和兩周內都確定沒有通告的日常生活中，尼雅也喜歡將自己扮成金燦燦亮閃閃一尊——過分煙霧氣的眼妝，濃密到可以擋風遮雨的睫毛，亂序擺掛在胸前的異國古怪裝飾，妖嬈狐媚的長指甲以及敢跟日本藝伎叫板的夸張粉底，似乎每一處細節都是指示燈——請不要忽視你眼前這位lady。

事實上，尼雅經過之處，很少有人能把眼球挪開，不管是紅眼，青光眼還是翻白眼。

尼雅坐定之后，立刻燃起一根煙，興高采烈地宣布：“好消息。”

服務生禮貌地走過來示意尼雅把煙滅掉，尼雅假裝客氣地把煙藏起來，一旦服務生轉身離開，她立刻又鉆進云霧繚繞中，滿臉的興奮，掩飾不住，宛如一只修煉成仙的艷狐。

“什么好消息？”程千帆問。

“下午有個導演打電話約我試鏡，老子都荒了好久了，現在可算是有點下雨的眉目——也許是個好機會，你們一會誰有空，陪我做個頭發。”

風爾夏望向程千帆，程千帆搖頭：“NO way。”

“你不是相親又失敗了嗎？”風爾夏促狹地笑，“改改發型聽說可以改變運勢。”

尼雅聽到了“重點”，驚恐地看著程千帆說：“什么？又失敗了？這次是什么鬼，尿遁鬼？逃單王子？還是最佳辯手？哈哈哈，你這個相親故事都可以拍喜劇短片了，等我有機會跟導演推薦一下，就叫程千帆相親直播秀——怪咖齊上陣——沒準會火。”

“放了我吧，你現在好容易走點好運，我可是世界末日小姐，霉神的最愛，帶上我會給你帶來霉運的。”

尼雅笑起來：“相親失敗而已，算不上什么霉運，沒準還是幸運，隨便嫁個貓狗，才是真的悲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