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太陽的微茫輕柔的漂浮在海面上，斑駁的亮光像破碎的玻璃片一樣光滑、明凈。二十三年從未看過的海，讓我感覺如此寧靜，偶爾清風拂過海面的時候，心會跟著起一層微微的漣漪。

這個時候，我想起一個女生。

“你應該去看看海。”她曾經這樣說。

那是囚禁在紙面上的一行字，可我依然感受到了它的自由。自己沒有女生慣有的規整，但能看出滲透在字里行間的認真、細致。她說努力握住生活的感覺是幸福的，面對紛繁喧囂，我們應該少些抱怨。

那是她最后一封寄到這里的信。此后，她是不是不再寫信了，亦或是她的信又有了新的去處，我不知道。我只記得，她的信是這樣結尾的：

你應該去看看海。

“大家好，我叫岑浣央，今天第一天轉到這里，希望以后多多關照。”

嘈雜的教室，不受拘束的學生，我的聲音很快淹沒在高二一班的紛亂之中。在教室后排的一個空位坐下來，沒有任何的情緒波瀾。窗外，光禿的枝椏就要醞釀出新綠，已經是冬天的尾巴了。

春天就要來了。

前排的女生好奇地打量我，“怎么會轉來這？”

“因為家搬到了這。”我說，順手把書包丟在了桌子旁的空地上。

“看樣子你很用功啊，那就更不應該來這了。”女生瞥了一眼豎在地上被塞得滿滿的書包，用一種我不熟悉的感情看著我，是疑惑？同情？還是憐憫？

“這只能說明我要住校。”我覺得女生的推斷有些好笑。

晨讀快下的時間了，同學們還在嗡嗡丫丫的說笑著，更有幾個高個男生拎著籃球徑直走出教室，完全不在意下課的鈴聲還沒響。

“這樣子也不失望嗎？”女生順著我眼神的方向看了一眼，依然不死心的問，好像非要從我這里得到不好的答案。

“不會啊，該失望的是他們的父母才對。”我覺得更好笑了。

“也對，你是男生，當然會覺得無所謂。可我不一樣，我不會留在這里太久的。”看著我事不關己的樣子，她有些著急了。

“哦。”我應了一聲，繼續忙著我自己的事。

“看你人白白凈凈的，還以為會是斯文的好學生。”女生不認同地搖搖頭轉過身去。

我只好聳聳肩，從這段對話里抽出身來。課桌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書本一股腦塞滿了桌洞，被抽空的書包癱在地上，我拎起帶子順手搭在肩上，準備回家。

“晨讀還沒下，你不上課了嗎？”在前排女生疑惑的聲音中我從容地走出了教室。

騎著單車穿梭在云北的大街小巷，明凈的日光透過街道兩旁高大梧桐的光禿枝椏斑駁的落在臉上，暖暖的洋溢著一股慵懶的氣息，這種感覺很好，至少我很喜歡。

新搬來的地方離學校只有半小時的車程，我在或寬或窄的道路里繞來繞去，憑著還不太深的記憶找到了這棟房子。

在小區的外圍，遠離熙攘的鬧市，通體咖啡色的摟身，都使這棟樓房顯得格外突兀，這也是我能很容易找到這里的原因。聽樓下大媽說這里是某個單位新蓋的家屬樓，單位里房子多的人也拿來當商品房出售，估計我媽就是這樣得手的吧。

“我回來了。”推開半掩的門，媽媽在掃地。基本的家具布置都整理好了，留下一些包裝材料和廢品凌亂的堆在一層薄灰的白瓷磚地板上。

“這些我拿去扔掉。”我走上前，隨手拿起一個袋子把廢品包起來。兩只手托著廢品，媽媽邊幫我開門邊囑咐著，“走慢點，別弄臟了衣服。”

家在一樓，房門和其他樓層不一樣，是單獨開在樓后的，而且還附帶一個小院，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院里可以放些花草，重要的是可以養一條狗。

這個房子明顯是有人住過的，院子里的花草還沒枯萎，用枝條架起的葡萄秧剛好構成一個天然涼棚，媽媽特意買了兩把藤椅放在下面，夏天的時候可以乘涼。要是女生，應該會喜歡秋千吧。

院子四周用高高的金屬圍欄圈著，黑色的金屬圍欄上爬滿了綠色的枝秧，在院子的西南角，一個紅棕色的郵箱吸引了我的目光。郵箱被一根細長的支架固定在圍欄的邊緣，褪色的漆面有的已經剝落，看上去是廢棄好長時間了。也是，現在這種手機不離手的時代，誰還會寫信呢？我左右張望，鄰居家都沒有類似的郵箱，也許是之前的住家留下的。

一條十字鋪成的小路從院門一直通到房門。為了防止雨天的時候灌水，房子比院落高出了三個臺階的距離，就是這樣簡短的三個臺階，兩側還是被安置了棕色的歐式欄桿。可見房子原有的主人是個很有生活情調的人。

“不錯吧。”媽媽把垃圾堆在門邊，滿意地說。

“我本來就無所謂啊。”

“瞧你說的樣子，快進來吃飯吧。”

進門有個小小的門廳，有著落地陽臺的客廳占據著房子不少的面積，隔著過道與客廳相對的就是餐廳了，餐廳要比客廳高出兩個臺階，臺階在靠近門邊的一側，剩下的高臺用一截深色的木質欄桿把餐廳隔成一個獨立的小空間。臺階上放著兩個小盆栽，看上去很有生氣。另一面墻上布置了整體櫥柜，亮色的烤漆泛著時尚的氣息。

“快點吃飯吧。”媽媽用筷子敲敲我的碗口。

“哦。”

“下午在家休息吧，我跟學校請過假了。把要用的東西收拾一下，住校以后回家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知道了。”利落的扒了幾口飯，我起身回房間休息。

書房和客廳只有一墻之隔，墻上嵌著一些彩色的格子方塊，可以用來放書。一張細長的白漆桌子釘在墻上，桌子和墻體的長度剛好吻合。書房有一面落地窗，外面還有一個弧形的小陽臺。

靠近窗戶有一扇門，通著我的房間。墻壁是深藍色的，淺色的木質書桌，海軍藍的衣櫥，還有一個體型小巧質感柔軟的布藝沙發，最靠里的方向貼墻放置一張雙層床，下面的床是豎著的，要大些，淺藍的被罩，上面則是橫放的床墊，灰白的床單被罩。

東西不多，顯得空間很大，我伸伸懶腰，就近躺在淺藍的大床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