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七）班的化學課，永遠是劉科的周公見面會。

班主任兼化學老師老王的粉筆頭精準砸在他后腦勺時，他正對著試卷上“推斷X物質的分子結構“一題流口水，夢里還在跟元素周期表吵架。“劉科！“老王的聲音能震碎三層玻璃，“全班就你沒交卷子，每次模擬考都踩一本線，你是覺得985的校門朝你家開？“

講臺下哄笑四起。這場景太熟悉了——老師恨鐵不成鋼的痛心疾首，同學半是嫉妒半是看好戲的眼神，還有他自己百無聊賴轉著筆的手。誰都知道劉科是塊讀書的料子，高二拿過化學競賽省二，物理公式倒背如流，可這貨偏要在課桌上刻“學海無涯苦作舟，不如回家坑老頭“。

“老師，“劉科抹了把口水，慢悠悠站起來，“愛因斯坦說想象力比知識更重要，我這是在開發腦洞。“

“滾去辦公室！“老王青筋暴起。

趴在辦公室窗臺上看操場時，劉科還在琢磨昨晚游戲里的boss怎么打。他不是學不會，是真覺得沒勁。那些方程式、定理定律，像一堆枯燥的積木，拼來拼去有什么意思？還不如游戲里一刀暴擊來得爽快。他爸說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媽嘆著氣說“這孩子心野“，可誰也不知道，這顆“野心“底下，藏著對按部就班人生的深深厭倦，以及對社會不公的深深抗議。表面上看似玩世不恭的他，其實比誰都知道，這個時代，他這樣的小鎮做題家，想靠高考改變命運太難了，既然人生如戲，不如游戲人生。

被老師“請”到辦公室“喝茶”已是家常便飯，所以劉科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當晚，他沒有去上晚自習，躲在宿舍被窩里看網絡小說，可翻了幾部當紅小說后，心里開始吐槽：“現在的網絡小說雖然大都不是一個媽生的，可長得都越來越像了，他試圖找找看有沒有不那么“網紅臉”的小清新作品，可翻來翻去，都是修仙盜墓升級打怪的老套路，早就吃膩了，能不能換盤菜？

要是我是大廚，肯定讓你們嘗嘗不一樣的味道...這樣想著想著，劉科不知不覺睡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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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一股混合著汗酸、塵土和劣質桐油的怪味猛地灌進鼻腔，劉科像被人拎著腳踝從水里撈出來，嗆得靈魂都在打顫。他掙扎著睜開眼，入目的不是教室的白墻，而是漏著光的土黃色房梁，幾縷蜘蛛網在頭頂晃悠，像極了老王揪著他耳朵時抖落的頭皮屑。

“喲呵，劉科你還知道醒？“一個粗嘎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淬了冰的嘲諷，“昨兒追只耗子都能摔進茅廁，我還以為你要跟蛆蟲拜把子呢！“

劉科轉頭，看見個滿臉橫肉的捕快，皂隸服上沾著不明污漬，正用看垃圾的眼神剜他。周圍還有幾個同樣打扮的漢子，抱臂站在破木板床周圍，嘴角咧得跟褲襠似的。

“我...這是哪兒？“劉科的嗓子干得像砂紙磨過，他撐著胳膊坐起來，發現身上穿著件打補丁的粗布短打，料子糙得能搓掉三層皮。

“哪兒？“橫肉臉捕快“呸“地吐了口唾沫，“順天府衙！你劉科，現在是咱這兒最金貴的'瓷娃娃'捕快——碰不得摔不得，摔一跤能把地皮砸出個坑！“

哄笑聲更大了。劉科這才反應過來——他穿越了。不是什么王侯將相，而是個連耗子都追不上、被同事當笑柄的底層小捕快。記憶碎片涌上來：原主也叫劉科，是個沒背景的窮小子，好不容易混進捕快隊，卻因為笨手笨腳成了眾人的出氣筒，昨天就是被他們故意推搡，才摔進了茅廁。

“媽的，開局就是地獄模式。“劉科在心里翻了個巨大的白眼。那些被他吐槽無用的“天書“知識——什么洛倫茲力、有機合成、孟德爾遺傳定律，現在看來比廢柴還廢柴。難道要靠背元素周期表抓賊？

正腹誹著，外面突然炸開鍋似的喧嘩，還夾雜著女人的哭嚎。

“走了走了，劉科！“橫肉臉捕快一把薅起他，“王大人升堂了，你小子待會兒站邊上當樁子就行，別又給咱丟人！“

被推搡著來到公堂前，劉科只覺得眼睛不夠用。青石板地磨得發亮，衙役們手持水火棍站得筆直，正上方“順天府“的匾額透著森然威壓。主位上坐著個面容方正的中年官員，正是記憶里的順天府尹王明遠，他的目光像鷹隼一樣掃過全場。

原告是個尖嘴猴腮的婦人，名叫張翠蓮，此刻正哭得梨花帶雨，指著被告尖叫：“大人！就是這殺千刀的王二，毒死了我家男人李屠戶啊！“

被告是個皮膚黝黑的漢子，叫王二，是個賣肉的屠戶，此刻跪在地上抖如篩糠，聲音都在發顫：“大人冤枉！我跟李哥無冤無仇，怎么會害他？“

王明遠敲了敲驚堂木：“原告，你說被告下毒，有何證據？“

張翠蓮立刻拔高音量：“證據？我男人昨兒從他攤子買了肉，回家吃了就肚子疼，沒半個時辰就斷氣了！他嘴唇發黑，七竅流血，不是中了砒霜是什么？王二這黑心肝的，肯定是看我家男人搶了他生意！“

王二急得磕頭如搗蒜：“大人，我賣的肉都是新鮮的！李哥昨天確實買了肉，但他前兩年在南邊硫磺礦挖過礦，落下個咳疾，常說肚子疼，怎么能賴我頭上啊！“

人群頓時嗡嗡作響。砒霜可是大罪，若真是王二下毒，那就是謀財害命。劉科站在捕快隊伍里，被旁邊的橫肉臉捕快用胳膊肘懟了懟：“聽見沒？砒霜中毒，這下王二死定了。你小子就別跟著瞎摻和了，省得惹一身騷。“

劉科沒理他，腦子卻像久未運轉的機器突然上了油。硫磺礦？嘴唇發黑？他想起高三那次熬夜看《法醫秦明》，里面好像提到過...

“大人，“劉科深吸一口氣，往前踏出一步，聲音不大卻讓全場瞬間安靜，“小的覺得，這案子或許另有隱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砸在他身上，有詫異，有嘲笑，還有王明遠那一閃而過的探究。橫肉臉捕快嚇得臉都綠了，拼命拽他袖子：“你作死啊！“

劉科甩開他的手，走到公堂中央，迎著王明遠的目光道：“大人，大家都說死者是砒霜中毒，因嘴唇發黑。但小的曾聽走南闖北的貨郎說過，若有人長期接觸硫磺礦，體內積攢了硫化物，在特定情況下也會出現類似中毒癥狀，嘴唇發黑便是其一。“

張翠蓮立刻尖叫：“胡說！我家男人早就不干礦上的活了！“

“是嗎？“劉科轉向王二，“王二哥，你且說說，死者李屠戶在礦上干了多久？可有舊疾記錄？“

王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連忙道：“大人，李哥在硫磺礦干了整整五年！回來后就常說胸口悶，肚子疼，還找郎中抓過驅寒的藥，郎中說他體內濕氣重！“

劉科點點頭，繼續道：“大人，可否借小的一根銀針？“

王明遠示意衙役遞上銀針。劉科接過，走到尸體旁，在仵作的協助下，小心翼翼地用銀針探入死者口腔內側，輕輕擦拭后取出——銀針果然泛起了淡淡的黑色！

“看！銀針變黑了！“張翠蓮立刻喊道，“這就是中了砒霜的鐵證！“

“張娘子稍安勿躁。“劉科舉起銀針，對著光讓眾人看，“諸位請看，這黑色并非純黑，而是帶著灰蒙，且...“他拿出一塊干凈的布擦拭銀針，那層黑色竟被擦掉了大半，“若真是砒霜中毒，銀針會呈烏黑色，且極難擦拭。而這痕跡一擦即去，分明是硫化物與銀發生反應的結果。李屠戶常年接觸硫磺，體內硫化物沉積，很可能是昨日飲食不當誘發了不良反應，并非砒霜中毒。“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張翠蓮：“張娘子，你丈夫有硫磺礦工作史，你豈會不知？如今他意外身亡，你不想著查明真相，卻急著將罪名扣在王二頭上，莫非...是另有所圖？“

張翠蓮臉色驟變，眼神躲閃：“你...你血口噴人！“

王明遠猛地一拍驚堂木：“張翠蓮！從實招來！你為何要誣告王二？“

在王明遠的厲聲追問和劉科條理清晰的分析下，張翠蓮終于崩潰了。原來李屠戶嗜賭如命，不僅敗光家產，還欠了賭場一大筆錢。張翠蓮早就與賭場的賬房勾搭上，想趁機除掉李屠戶。她知道丈夫有硫磺礦的舊疾，便故意在他死后買通仵作（后被查出收了張翠蓮的錢），偽造砒霜中毒的假象，想訛詐王二一筆錢，再將他送進大牢，這樣既能還清賭債，又能與情人雙宿雙飛。

真相大白，全場嘩然。王二癱在地上痛哭流涕，而張翠蓮面如死灰，被衙役拖了下去。

王明遠看向劉科，眼中滿是贊許：“劉科，你以細微之處斷明冤情，實屬難得。此等'奇思妙想'，當記一功！“

劉科拱了拱手，心里卻在吐槽：“這叫化學常識，謝謝。“

退堂時，他無意間瞥見角落里站著個青布衣裙的女子，正低頭整理藥箱。她腰間懸著一枚玉佩，非金非玉，色澤溫潤，上面雕刻著模糊的北斗七星圖案，在昏暗光線下隱隱流轉著奇異的光澤。四目相對時，女子的眼神冷靜得像一潭深水，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移開，仿佛剛才的對視只是錯覺。

“這女人是誰？“劉科摸著下巴琢磨，“義莊的人？那玉佩看著不像凡品...“

旁邊的橫肉臉捕快湊過來，語氣里沒了之前的嘲諷，多了幾分驚訝：“行啊你劉科，平時蔫了吧唧的，關鍵時刻還真有兩下子。“

劉科聳聳肩，沒說話。他抬頭看了看順天府的匾額，又摸了摸自己餓得咕咕叫的肚子。穿越成被人看不起的小捕快又怎樣？那些被他嫌棄的“天書“知識，不照樣成了破案的關鍵？

“看來，“劉科勾了勾嘴角，心里第一次覺得，這古代生活或許沒那么糟，“學好數理化，不光能走遍天下，還能在古代當個破案小能手啊。“

只是他不知道，這枚偶然瞥見的北斗玉佩，會在未來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而他這個被眾人嘲笑的小捕快，又將用那些“無用“的知識，在這大明朝的順天府，寫下怎樣傳奇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