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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十二金佛案(下)

  • 順天小捕快
  • 劉白他爸
  • 5394字
  • 2025-07-04 18:36:48

太子送來的紫檀木料,如同定海神針,瞬間穩住了順天府搖搖欲墜的陣腳。那深沉的紫色,在灰暗天光下流淌著內斂而尊貴的光澤,木質堅硬致密,紋理清晰如畫,與那十二尊金佛的材質如出一轍。它被小心地放置在場地中央,無聲地宣告著太子對此案的支持和對劉科方法的認可。

工部尚書曹汝貞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下水來,貴妃特使的眼神更是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釘在劉科身上。刑部尚書則捋著胡須,眼中露出濃厚的興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太子依舊端坐,面沉如水,唯有微微前傾的身體,泄露了他內心的關注。

“下官需以此木料,制作三件小樣,測算其真實密度,作為基準!”劉科對著太子和眾人拱手,聲音沉穩有力。

早有準備的工匠立刻上前,在眾目睽睽之下,操起鋒利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從那根珍貴的貢品紫檀上截下三段木塊。木屑紛飛,散發出紫檀特有的、清冽而微帶辛辣的獨特香氣。很快,三件形態各異的小木佛雛形被粗略雕刻出來——一坐、一立、一臥,雖然粗糙,但足以用于密度測算。

真正的“金佛開口”儀式,開始了。

第一項:稱量金佛總重(含金箔)。

之前已經稱過,十二尊金佛的總重量(含金箔)被工整地書寫在一塊巨大的白板上。

這個數字,與工部造冊記錄的累計總重完全吻合。

第二項:排水測積,計算金佛總體積!

這才是最核心、最艱難、也最令人屏息的環節。

十二口巨大的水缸早已注滿清水,一字排開,水面平靜如鏡,倒映著灰蒙蒙的天空和周圍緊張的人群。劉科指揮衙役,將大量份量精準的沙袋用繩索捆綁結實,準備用于固定佛像。

第一尊金佛——“慈悲相”坐佛被緩緩抬起。衙役們喊著號子,將其小心地移向第一口水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鎏金的佛身之上。

“慢!輕放!務必使佛像完全浸沒于水中,且不可觸碰缸壁缸底!”劉科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緊張。他親自監督著。

沉重的佛像底部緩緩沉入水中,水面開始上漲,溢出缸沿,嘩啦啦地流淌到缸外早已準備好的巨大接水容器中。當佛像終于完全沒入水面之下,只留下捆綁的繩索時,溢水停止了。

“快!稱量溢出的水重!”劉科立刻下令。

衙役們迅速將接水容器抬上旁邊備好的大秤。秤砣移動,報數:“溢水…凈重八百五十六斤!”

劉科迅速記錄,一個公式在大腦中出現;體積=的溢水重量/水密度

同時腦袋開始全速運轉,根據水重計算出每尊佛像的體積,劉科心說,這現場氣氛搞得絲毫不亞于高考啊,可千萬不能算錯,不然小命就要交代這里了。

緊接著是第二尊“無畏相”立佛…

“溢水凈重九百九十二斤!

第三尊…

第四尊…

每一尊佛像的浸沒,都伴隨著嘩啦的水聲和衙役們沉重的喘息。溢出的水被一次次稱量,體積數據被飛快地記錄、累加。這個過程漫長而枯燥,卻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張力。曹汝貞和貴妃特使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而太子的眼神則越來越亮。

當最后一尊金佛被從水缸中吊起,最后一組溢水重量被稱量記錄后,劉科深吸一口氣,拿起炭筆,在場中央巨大的白色木板上開始書寫:

十二金佛總體積 V佛總=V佛1+V佛2+....V佛12=...

ρ佛=工部記錄十二金佛累加總重量/十二金佛總體積 V佛總

數字一出,場中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和交頭接耳聲。雖然大多數人并不完全理解密度的具體含義,但看到如此精確的計算過程,本能地感到一種震撼。

劉科沒有停頓,立刻轉向那三件紫檀小樣。同樣的方法被運用其上:

小坐佛樣:稱重得 W小1,排水測積得 V小1,密度ρ小1 = W小1 / V小1。

小立佛樣:ρ小2 = W小2 / V小2。

小臥佛樣:ρ小3 = W小3 / V小3。

最后,原始紫檀木料平均密度ρ木=(ρ小1 +ρ小2 +ρ小3)/ 3 ...

最終,金佛的密度ρ佛和原始紫檀木料平均密度ρ木,被劉科用朱砂筆,醒目地并列寫在白板最上方:差距赫然在目!

“諸位請看!”劉科的聲音如同洪鐘,響徹全場,“十二金佛整體平均密度,比原始紫檀木料的平均密度,高出整整 0.131斤/立方尺!這意味著什么?”

劉科環顧四周,從大家的表情上得出了自己對牛彈琴或雞同鴨講的結論。

想了一會,他感覺還是將密度這種抽象概念換算成古人都能聽懂的重量更容易讓大家理解。

他拿起炭筆,在白板上飛速演算:

“假設金佛內部沒有藏匿異物,其平均密度應無限接近同批次同樣的木料的密度ρ木,那么,以其現有總體積 V佛總計算,其真實的總凈重應為:W應=ρ木× V佛總

我們將但實際工部記載稱量所得十二金佛總凈重與這個基于原木平均密度和十二金佛總體積計算所得真實總重相減,大家看看是多少?

劉科重重地在白板上圈出這個觸目驚心的數字:約625斤!隨即,他換算了單位:“按一斤十六兩計,625斤約合一萬兩!”

場中頓時一片嘩然!

“假設將一萬兩黃金的重量分別藏到佛像內,最好的方法肯定是平均分配到每一尊佛像內,十二座佛像形態不同,重量不一,正好是最好的掩蓋。佛像由工部雕刻驗收稱重,稱重登記時在每尊佛像上虛增一些重量不是難事,只要每座佛像不虛增很多,單個來看,很難發現金佛重量造假。而且金佛又是皇家祈福所用,無人敢拆開查驗。計劃可謂天衣無縫。

但是,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當我們將十二尊佛像視為一個整體,用這‘排水測積、密度驗真’之法檢驗時,這巨大的虛增總量,便如同禿子頭上的虱子,暴露無遺!”

他猛地轉身,指向那十二尊在灰暗天光下沉默的金佛,聲音如同驚雷炸響:

“金佛已開口!那一萬兩賑災黃金,就藏在它們腹中!而工部營造司,利用御賜佛像監守自盜,虛報重量,欺君罔上,罪證確鑿!請太子殿下、諸位大人明察!”

死寂!絕對的死寂!

劉科的話語如同驚雷,在官庫外的空地上炸響,余音在每個人耳邊嗡嗡作響,震得人靈魂都在發顫。那白板上朱砂圈出的“625斤”和“一萬兩”,如同兩行淋漓的鮮血,刺目驚心!

太子猛地站起身,玄色常服的下擺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盯著白板上的數字,又緩緩掃過那十二尊沉默的金佛,最后目光如炬,釘在工部尚書曹汝貞那張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上!那目光中蘊含的雷霆之怒,幾乎要將人焚毀!

“曹!汝!貞!”太子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每一個字都像冰雹砸在青石板上,“你,還有何話說?!”

“噗通!”曹汝貞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直接癱跪在地,頭上的烏紗帽歪斜下來,狼狽不堪。他渾身篩糠般抖著,嘴唇哆嗦,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徹底攫住了他。他怎么也想不到,這看似天衣無縫的“金佛藏金”之計,竟會以這樣一種匪夷所思、卻又無可辯駁的方式被徹底揭穿!密度…排水…這些他聞所未聞的道理,竟成了敲響他喪鐘的利槌!

“妖…妖法!這是妖法!太子殿下!切莫聽信此等妖人蠱惑啊!”貴妃特使尖利的聲音如同夜梟啼鳴,帶著最后的瘋狂,他指著劉科,手指顫抖,“他…他定是用了什么妖術,操控了水流重量!褻瀆金佛,誣陷忠良!其罪當誅九族!”

“閉嘴!”太子厲聲斷喝,目光如電射向那內監,屬于儲君的威嚴瞬間爆發,竟將那氣焰囂張的閹人嚇得踉蹌后退,面無人色,“事實俱在,鐵證如山!容不得爾等在此狺狺狂吠!”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怒火,聲音恢復冷峻,“來人!即刻封鎖工部營造司!緝拿一應涉案官吏!曹汝貞,革去頂戴花翎,押入刑部大牢,候審!十二金佛,暫扣順天府衙,由王卿會同宗人府、內務府官員,開佛驗看!務必尋回失銀!此案,孤要一查到底!”

“殿下!殿下開恩啊!”曹汝貞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涕淚橫流,匍匐在地,額頭在冰冷的石板上磕得砰砰作響,“老臣…老臣冤枉!老臣失察…都是…都是下面的人膽大包天!是…是工部侍郎趙德海!是他!是他伙同營造司貪墨!老臣…老臣毫不知情啊殿下!”

這聲嘶力竭的喊冤,如同垂死的哀鳴,更坐實了其心虛。太子厭惡地揮了揮手,如狼似虎的東宮侍衛立刻上前,毫不客氣地將癱軟如泥的曹汝貞架起拖走。貴妃特使臉色鐵青,怨毒地剜了劉科和王明遠一眼,帶著侍衛,在太子冷冽的目光注視下,悻悻然拂袖而去。

一場驚天動地的當面對質,以順天府完勝、工部尚書轟然倒臺而告終。壓在順天府眾人心頭多日的巨石,終于被搬開。衙役們忍不住發出壓抑的歡呼,張鐵激動得眼眶發紅,狠狠拍了拍劉科的肩膀。王明遠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身體微微晃動,仿佛瞬間被抽干了力氣,唯有看向劉科的目光,充滿了激賞、欣慰,以及劫后余生的復雜。

開佛驗看的過程再無懸念。在宗人府和內務府官員的共同見證下,順天府的工匠小心翼翼地拆卸了其中一尊金佛的底座。撬開厚重的紫檀木板,里面赫然是經過精心設計、排列整齊的暗格!暗格之中,黃澄澄的金錠,在火把的照耀下,散發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數量清點,與丟失的一萬兩黃金分毫不差!其余十一尊金佛,底座結構如出一轍,皆被證實內部藏有暗格,部分暗格中還有殘留的金屑和用于固定金錠的軟木痕跡!

鐵證如山,無可辯駁!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飛入深宮。

接下來的幾日,朝堂之上風云變幻,暗流洶涌。

太子以雷霆之勢上奏,彈劾工部尚書曹汝貞及營造司貪墨賑災銀兩、褻瀆御賜、欺君罔上,奏章中詳細引用了劉科的“密度驗佛”之法,條理清晰,證據確鑿。皇帝震怒,朝野嘩然。

然而,就在順天府眾人以為能乘勝追擊,揪出幕后更大的黑手(尤其是那位暗示了“祈福”的貴妃)時,情勢卻急轉直下。

僅僅隔了一日,工部尚書曹汝貞便在獄中“幡然悔悟”,呈上一份言辭懇切、痛心疾首的認罪奏疏。奏疏中,他將所有罪責盡數推給了自己的女婿——工部侍郎趙德海!聲稱自己年老昏聵,被趙德海及營造司一干人等蒙蔽。趙德海利用職務之便,勾結營造司大使,在打造金佛時偷工減料,中飽私囊。后又利欲熏心,得知官庫將存入巨額賑災黃金,便膽大包天,設計出“金佛藏金”的毒計,意圖瞞天過海,發國難財!曹汝貞痛哭流涕,自陳“教婿無方”、“失察之罪,百死莫贖”,懇請陛下嚴懲,并主動交還了從趙德海府中“查抄”出的所有“賬款”(數額遠超一萬兩,以示“悔罪”誠意)。

可能有貴妃和國舅給工部尚書說情,皇帝很快下旨:工部侍郎趙德海,斬立決,抄沒家產。營造司大使等相關官吏,一律處斬。工部尚書曹汝貞,雖失察昏聵,但念其多年勤勉,且能大義滅親、主動退贓,著革去尚書職,貶為庶民,永不敘用。至于貴妃?圣旨中只字未提,只嘉許了太子明察秋毫,褒獎了順天府尹王明遠及捕快劉科等人“格物致知,明察秋毫,忠勇可嘉”,各有升賞。

一場震動朝野、本可深挖到底的驚天巨案,就這樣被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真正的罪魁禍首,僅僅付出一個侍郎和幾個小吏的性命,便安然脫身。工部尚書丟官罷職,卻保住了性命和大部分家財。至于那位在幕后主導了“祈福”和“金佛”的貴妃,更是片葉不沾身,仿佛一切與她無關。

順天府衙后堂,燭光搖曳。

王明遠坐在書案后,手中捏著一份謄抄的圣旨副本,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面前的桌案上,擺放著象征升賞的一小盤銀錠和一份任命劉科為總捕頭的文書。

劉科站在下首,看著府尹大人那在燭光下顯得格外蒼老和疲憊的側影,看著那盤象征著“勝利”卻無比刺眼的銀錠,心中五味雜陳。沒有想象中的揚眉吐氣,只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荒謬感。他拼盡全力,用超越千年的智慧揭開了真相,最終卻只斬斷了幾根微不足道的觸須。那盤踞在權力頂端的龐然大物,只是翻了個身,便依舊穩如泰山。

“看到了嗎,劉科?”王明遠的聲音沙啞干澀,打破了沉寂,他緩緩抬起頭,眼中沒有升賞的喜悅,只有一片深沉的悲涼,“這便是順天府,不是開封府。包龍圖有御賜三鍘,可…而我們,只有這‘格物致知’的腦子,和…這隨時可能掉腦袋的脖子。”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苦澀無比。

他輕輕推開了那盤銀錠,仿佛那是燙手的山芋,目光重新落回書架上那個小小的暗龕,落在“恩公田濟民暨闔家義烈之位”的牌位上。

“貪墨的黃金是找回來了…工部也倒了一個尚書,一個侍郎…”王明遠的聲音低沉如同夢囈,“看起來,我們贏了,贏得風光…可那些被貪墨的河工銀子呢?那些因堤壩失修而葬身魚腹的冤魂呢?那些被克扣的賑災糧款呢?那些被賣入火坑的少女呢?…恩公一家的血債呢?”他伸出手,枯瘦的手指顫抖著,輕輕撫摸著冰冷的牌位,仿佛在汲取最后一絲力量。

“路還長…路還長啊…”王明遠閉上眼睛,兩行濁淚無聲滑落,滴落在陳舊的書案上,留下深色的印記。“至少…災民的活命錢,算是…保住了。這順天府…還得繼續待下去。”

劉科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心中翻江倒海。穿越前的他,只會用“躺平”和“游戲”來對抗不公,覺得無力改變便索性放棄。可在這里,在這黑暗更甚、不公更烈的古代,他卻看到了一位明知前路荊棘、對手強大到令人絕望,卻依然選擇點燃自己、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的身影。

他忽然明白了王明遠那句“站在公道這邊”的分量。那不是一句空話,那是用一生去踐行的、近乎悲壯的誓言。

“大人,”劉科上前一步,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下官…愿追隨大人。”他沒有說豪言壯語,只是深深一揖。

王明遠睜開淚眼,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卻已顯露出不凡心智和膽魄的捕快,那渾濁的眼中,終于泛起一絲微弱的、帶著暖意的波瀾。他點了點頭,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走出后堂,深秋的夜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劉科抬頭望去,順天府衙那黑底金字的匾額高懸在門樓之上,在朦朧的月色下,顯得格外沉重而肅穆。它不再是穿越小說里快意恩仇的象征,更像是一塊壓在肩頭的碑石,銘刻著無奈、堅守和未盡的征途。

他裹緊了身上的捕快服,邁步走下石階。冰冷的夜風吹在臉上,卻吹不散心頭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他知道,這順天府的日子,這“007捕快”的生涯,遠未結束。只是這一次,他心中那份因看透不公而生的厭倦和逃避,似乎被另一種更沉重卻也更踏實的東西悄然替代了——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決絕。

他抬頭望向皇城方向,那里燈火輝煌,如同永不墜落的星河。星河之下,是萬丈深淵,也是…他必須走下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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