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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十二金佛案(中)

  • 順天小捕快
  • 劉白他爸
  • 7049字
  • 2025-07-04 18:36:13

張鐵帶回來的消息,如同兜頭一盆冰水,澆滅了劉科剛剛?cè)计鸬淖詈笠唤z僥幸。

李旭、王源,這兩個名字仿佛從未在京城存在過。工部營造司的名冊上,查無此人。他們報備的住址,是兩間早已破敗、蛛網(wǎng)密結(jié)的空屋,鄰居們都說至少空置了半年以上。這兩個技藝精湛的“匠人”,如同人間蒸發(fā),沒有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痕跡。

唯一的線索,斷了。

沉重的挫敗感幾乎將劉科淹沒。他頹然地坐在官庫冰冷的石階上,深秋的寒意透過單薄的捕快服滲入骨髓。頭頂是高聳的庫房屋頂投下的巨大陰影,身旁是沉默如山岳的十二尊金佛。鎏金的佛面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那悲憫眾生的微笑,此刻在劉科眼中,卻透著一股冰冷的嘲諷。

時間只剩下最后兩天。刑部的最后通牒像一把懸在頭頂?shù)腻幍叮畾馍6鴣碜詫m中的壓力,更是如影隨形。

翌日清晨,順天府衙的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雨將至。一位身著內(nèi)監(jiān)服飾、面白無須的中年宦官,在幾名神色倨傲的侍衛(wèi)簇擁下,旁若無人地踏入府衙正堂。他手中捧著一卷杏黃色的絹帛,尖細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貴妃娘娘口諭:皇覺寺祈福大典,關(guān)乎萬千災(zāi)民福祉,順天承運,不容有失!十二金佛,乃御賜祥瑞,為蒼生祈福之物,更不容宵小之輩妄加揣測、褻瀆神明!順天府尹王明遠,爾等若于明日日落之前,不能尋回失竊官銀,或不能以確鑿鐵證自證官庫清白…便是有負圣恩,懈怠瀆職!屆時,府尹王明遠、捕頭張鐵、捕快劉科,處以腰斬之刑!順天府上下人等,連坐下獄,嚴懲不貸!”

“腰斬…連坐…”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每一個在場之人的心臟。空氣仿佛凝固了,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大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張鐵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刀柄。劉科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頭皮陣陣發(fā)麻。貴妃的獠牙,終于毫不掩飾地亮了出來!她甚至等不及刑部的程序,直接以“褻瀆神明”、“貽誤祈福”的名義,要置順天府于死地!金佛,就是她手中最鋒利的武器!

內(nèi)監(jiān)宣完口諭,冷哼一聲,目光如同毒蛇般在王明遠、劉科等人臉上掃過,拂袖而去,留下滿堂肅殺。

緊接著,刑部主事帶著尚書大人的親筆手令也到了。措辭雖不如貴妃口諭那般赤裸裸的殺伐,但“限期明日”、“若再無結(jié)果,嚴懲不貸”的字眼,也足以壓得人喘不過氣。

王明遠端坐在公案之后,腰背挺得筆直,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唯有緊抿的嘴角和微微顫抖的手指,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是夜,王明遠特邀劉科一人去府中密談。后堂書房,門窗緊閉,光線昏暗。一盞孤燈在案頭跳躍,將兩人的影子長長地投在墻壁上,扭曲晃動,如同鬼魅。

“劉科,”王明遠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低沉沙啞,“本官知道,你心里已有計較。事到如今,生死一線,還有何顧忌?但說無妨。”

劉科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抬起頭,迎上王明遠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蘊藏著無盡疲憊與某種決絕的眼睛。燭光在那雙眼睛里跳躍,像兩簇幽暗的火苗。

“大人,”劉科深吸一口氣,感覺喉嚨干澀發(fā)緊,每一個字都像砂礫般摩擦著聲帶,“下官…確實有一法,或可一試。但此法…直指金佛。”

他停頓了一下,仔細觀察著王明遠的反應(yīng)。府尹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只是那雙眼睛里的火光似乎跳動得更劇烈了些。

“下官推斷,那一萬兩黃金,并未離開官庫。它就藏在那十二尊金佛之內(nèi)!”劉科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同重錘敲打在寂靜的夜里,“工部匠人李旭、王源,假借補漆之名,利用特制的工具和材料,在佛像內(nèi)部預(yù)留的暗格中藏入黃金,并加以完美掩飾。他們之所以能全身而退,是因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檢查他們是否‘帶出’東西,而非‘放入’東西!”

王明遠依舊沉默,只是放在膝上的手,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要證明這一點,唯有開佛驗看!”劉科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但此乃下下之策!金佛乃御賜祥瑞,象征貴妃‘慈悲’,更是為災(zāi)民‘祈福’之物。若無十成把握,貿(mào)然開佛,無異于自掘墳?zāi)梗〖幢汩_佛找到了黃金,貴妃亦可反咬一口,說我們栽贓陷害,破壞祈福大典!屆時,我們依舊是死路一條!”

書房內(nèi)只剩下燈芯燃燒的輕微噼啪聲。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劉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在賭,賭王明遠的態(tài)度,賭這位府尹大人的立場和良心。

良久,王明遠發(fā)出一聲極輕、極長的嘆息,仿佛要將胸腔里積壓的濁氣全部吐盡。他緩緩站起身,走到靠墻的一個烏木書架前。書架旁供奉著一尊小小的銅香爐,里面只有冰冷的香灰。

他沒有上香,只是伸出枯瘦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顫抖著,移開了香爐。書架后面,赫然是一個極其隱蔽的暗龕。他小心翼翼地從中捧出一個用明黃色綢布包裹的狹長木匣。那綢布已顯陳舊,顏色暗淡。

王明遠將木匣放在書案上,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他一層層解開那明黃的綢布,露出里面一個紫檀木的牌位。牌位上沒有繁復(fù)的雕飾,只有一行深刻而樸拙的陰刻文字:

恩公田濟民暨闔家義烈之位

燭光下,牌位的木質(zhì)泛著幽暗的光澤。

“劉科,”王明遠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夢囈,帶著一種穿越時光的悲愴,“你可知,本官為何如此痛恨貪墨,尤其痛恨那些將手伸向災(zāi)民救命錢糧的蠹蟲?”

他沒有等劉科回答,目光凝視著那冰冷的牌位,仿佛穿透了時光的塵埃。

“本官祖籍,在黃河岸邊的青陽府。那年…也是秋天,連綿暴雨,河堤失修…轟然決口。”王明遠的聲音平靜,卻蘊含著刻骨的寒意,“滔天的黃水,像發(fā)瘋的惡龍…一夜之間,青陽府下轄三縣,十里八鄉(xiāng)…成了澤國。本官那年…剛滿十歲。”他閉上眼,身體難以察覺地顫抖了一下,“水來得太快…爹娘把我和大哥、兩個姐姐推上家里唯一的一張木桌…水浪打來…桌子翻了…我嗆了幾口水,拼命抓住一根浮木…再回頭…爹、娘、大哥、大姐、二姐…全都沒了…就在我眼前…被渾濁的浪頭卷走…連一聲呼喊都來不及…”

書房里靜得可怕,只有王明遠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沉重呼吸。

“我抱著一塊門板,在水里漂了一天一夜…被沖到一片高坡…僥幸活命。”他睜開眼,眼中是干涸的河床般的荒蕪,“高坡上擠滿了和我一樣的災(zāi)民…缺衣少食,瘟疫橫行…朝廷的賑災(zāi)糧款呢?呵…你猜在哪里?”他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在那些穿著綾羅綢緞、腦滿腸肥的貪官污吏手里!在那些囤積居奇、哄抬糧價的奸商手里!”

“他們用發(fā)霉的陳米,摻上泥沙麩糠,熬成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粥’!他們用霉爛的布匹,充當御寒的‘衣物’!就這樣,還要層層盤剝克扣!”王明遠的拳頭猛地砸在書案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震得燭火劇烈搖曳,牌位也輕輕晃動。“青壯年…被他們以‘以工代賑’的名義拉走,成了修堤的苦役,累死、病死在工地上!婦孺…模樣周正些的少女,被牙婆盯上,幾斗米就騙走,賣入煙花之地!剩下的老弱…走投無路…易子而食…易子而食啊!”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血淚的冰錐,狠狠刺入劉科的耳膜,扎進他的心臟。他仿佛看到了那人間地獄般的景象,聞到了那絕望和腐爛的氣息。他穿越前,對古代底層百姓的苦難只在書本上見過,那些冰冷的文字在此刻化作了眼前王明遠眼中刻骨的悲慟和燃燒的怒火,如此真實,如此沉重!

“就在那時…恩公田濟民出現(xiàn)了。”王明遠的聲音陡然柔和下來,帶著深深的追憶和感激,“他是青陽府首屈一指的大善人,家資巨萬。水災(zāi)之后,他散盡家財,開倉放糧,設(shè)棚施粥,收容孤寡…他熬的粥,是實打?qū)嵉男旅祝∷l(fā)的衣物,是厚實的棉布!他還請來郎中,免費為災(zāi)民治病…是他,給了我一塊沒摻沙子的餅子,是他,給了我一件能裹身的棉襖,是他…救了我的命!也救了無數(shù)像我一樣的災(zāi)民!”

“可就是這樣一位萬家生佛般的大善人…”王明遠的語調(diào)驟然轉(zhuǎn)厲,充滿了滔天的恨意,“他擋了那些貪官污吏和奸商的路!他們設(shè)下毒計,污蔑恩公私通水匪,囤積糧草,圖謀不軌!‘田氏代齊’…好一個莫須有的謀反罪名!恩公田濟民…一家老小三十余口…男丁被斬首于鬧市,婦孺被充入教坊司為奴為婢…諾大的家業(yè),被那些豺狼瓜分殆盡!我…當時就躲在人群里…眼睜睜看著恩公的頭顱…滾落在泥地里…”他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兩行渾濁的老淚,無聲地滑過他溝壑縱橫的臉頰,滴落在冰冷的牌位之上。

燭火跳躍,將王明遠臉上的淚痕映照得格外清晰。書房內(nèi)彌漫著沉重的悲傷和無盡的憤怒。

“本官茍活至今,改名換姓,苦讀數(shù)載,終于踏上仕途。”王明遠的聲音重新變得低沉而堅定,他抬手,用衣袖狠狠抹去臉上的淚痕,目光灼灼地看向劉科,那里面燃燒著一種近乎殉道者的火焰,“所求為何?不過八個字:肅清貪腐,告慰英靈!讓恩公那樣的義士不再含冤!讓青陽府那樣的慘劇不再重演!讓天下百姓的活命錢糧,能真正落到他們手里!”

他猛地一指書案上那小小的牌位:“這十二金佛案!表面是黃金失竊,背后是工部碩鼠,是那深宮貴妃,借祈福之名,行貪墨之實!她們吸的,是災(zāi)民的血!啃的,是災(zāi)民的骨!此案若不能徹查到底,揪出幕后真兇,我王明遠,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有何面目祭拜恩公在天之靈?!”

他盯著劉科,一字一句,如同誓言:“劉科!本官并非太子黨羽,亦非貴妃門人!本官,只站在‘公道’二字這邊!站在那些嗷嗷待哺的災(zāi)民這邊!你若有法,能令那金佛開口,說出黃金下落,揪出幕后黑手…只管放手去做!縱有刀山火海,萬丈深淵,本官與你…同往!”

王明遠的話語,如同驚雷,在劉科心中轟然炸響!那沉甸甸的往事,那泣血的控訴,那“肅清貪腐,告慰英靈”的誓言,還有那“只站在公道這邊”的決絕…瞬間驅(qū)散了他心中所有的猶豫和算計。

他仿佛看到了那個在洪水中掙扎求生的孩童,看到了那位散盡家財卻身首異處的大善人,看到了無數(shù)在貪官污吏壓榨下呻吟的災(zāi)民…再對比自己穿越前,僅僅因為對社會不公的失望而選擇“躺平”和“游戲人生”…一股強烈的羞愧和一種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如同滾燙的巖漿,沖垮了所有的怯懦!

“大人!”劉科霍然起身,對著王明遠,也對著那方小小的牌位,深深一揖到底,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下官…明白了!下官定當竭盡全力,讓那金佛開口!讓那黃金現(xiàn)形!讓那吸食民脂民膏的蠹蟲,無所遁形!”

他直起身,眼中再無半分迷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銳利光芒:“方法確有!無需開佛!只需三樣?xùn)|西!”

“講!”王明遠目光如炬。

“其一,準備十二口能容納金佛全身浸入的大水缸,注滿清水!其二,準備足夠多的、份量精準的沙袋!其三…也是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劉科頓了頓,“需找到一塊與雕刻金佛所用完全相同的紫檀木料!下官需要用它雕幾個小樣,測算其真實密度!”

“水缸?沙袋?木料?密度?”王明遠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但隨即被絕對的信任取代,“好!水缸沙袋,本官即刻命張鐵去辦!至于那紫檀木料…”他眉頭緊鎖,“金佛所用紫檀乃貢品,極為珍稀。雕刻完成后,所有邊角廢料皆被工部收回,據(jù)說已統(tǒng)一焚毀,以防流散…”

一絲陰霾掠過劉科心頭。沒有原始木料作為密度基準,他的方法將大打折扣!難道真要功虧一簣?

時間在焦灼中一分一秒流逝。水缸和沙袋很快備齊,在官庫外的空地上排開,像十二口等待獻祭的巨棺。但至關(guān)重要的紫檀木料,卻杳無音信。工部營造司對順天府的詢問推三阻四,貴妃那邊更是毫無回應(yīng)。實在不行只能用其他非同一批的紫檀木料了。

最后一天,終于來臨。

官庫外的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巨大的水缸排列在空地上,缸口氤氳著水汽。沙袋堆疊如山。十二尊金佛已被小心翼翼地移出庫房,矗立在空場中央,在灰蒙蒙的天光下,鎏金的光芒也顯得黯淡壓抑。

太子殿下在幾位東宮屬官的陪同下,早早便到了。他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面容沉靜,看不出太多情緒,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眸,不時掃過那些金佛和忙碌準備的劉科等人,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緊隨其后的是工部尚書曹汝貞,一個面容清癯、留著三縷長須的老者,身著緋紅官袍,氣度沉穩(wěn)。他身后跟著幾位工部侍郎。刑部尚書也帶著主事官員趕到,臉色肅穆。最后壓軸的,是貴妃特使——依舊是那位面白無須、眼神陰鷙的內(nèi)監(jiān),他站在一群侍衛(wèi)中間,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仿佛在等待一場好戲的開場。

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zhì)的巨網(wǎng),籠罩著整個官庫區(qū)域。順天府的衙役們個個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張鐵緊張地搓著手,手心全是汗。劉科站在水缸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反復(fù)在腦海中推演著接下來的每一個步驟。成敗,在此一舉!

“王大人,時辰不早了。”工部尚書曹汝貞捻著胡須,率先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貴妃娘娘心系祈福大典,宮中貴人翹首以盼。順天府所謂能讓‘金佛開口’之法,究竟為何?莫要再故弄玄虛,貽誤了吉時,你我可都擔待不起。”

貴妃特使尖細的嗓音立刻跟上,如同毒蛇吐信:“正是!若拿不出真憑實據(jù),證明黃金就在金佛之內(nèi),或是證明官庫統(tǒng)領(lǐng)清白…哼!王大人,劉捕快,你們項上人頭,還有這順天府滿門的性命,可就懸了!”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齊刷刷聚焦在劉科身上。

劉科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對著太子和幾位重臣拱手行禮:“啟稟太子殿下,諸位大人。下官之法,借鑒古之‘曹沖稱象’之理,然更重‘格物致知’,明察秋毫!”

他指著那十二尊金佛:“金佛乃紫檀木雕,表面鎏金。其重量,由木質(zhì)本體重量與所鍍金箔重量共同構(gòu)成。工部造冊,詳細記錄了每一尊金佛的形態(tài)、尺寸、以及最重要的——稱量所得之‘重’!”他特意強調(diào)了“稱量所得”幾個字。

“下官斗膽,請?zhí)拥钕屡c諸位大人見證,我等將再次精確稱量每一尊金佛之重,并與工部造冊記錄一一比對!”劉科朗聲道。

很快,借鑒曹沖稱象之法,衙役們將十二尊金佛逐一稱重。

“坐佛‘慈悲相’,工部造冊,凈重一千三百七十七斤四兩!”劉科高聲報數(shù)。

“稱得…一千四百五十七斤四兩!吻合!”負責看秤的庫吏大聲回報。

緊接著是第二尊立佛“無畏相”,造冊一千五百零二斤,稱量結(jié)果:一千五百零二斤!

第三尊…

第四尊…

一尊又一尊金佛被吊起稱量。每一次秤桿達到平衡,報出“吻合”二字,都像一記重錘,敲在順天府眾人的心頭,也讓工部尚書曹汝貞和貴妃特使臉上的冷笑越來越盛。張鐵的臉色已經(jīng)白得像紙。

當最后一尊金佛的重量也被確認與造冊記錄完全吻合時,壓抑的氣氛達到了頂點。

“荒謬!簡直荒謬透頂!”工部尚書曹汝貞猛地拂袖,怒斥道,“王明遠!劉科!爾等興師動眾,勞煩太子殿下與諸位大人親臨,就為了看這場自取其辱的鬧劇嗎?!金佛重量分毫不差,如何藏金?爾等分明是查案無方,便想構(gòu)陷御賜之物,其心可誅!太子殿下!”他轉(zhuǎn)向太子,聲音激憤,“請殿下明鑒!順天府無能瀆職,誣陷構(gòu)害,貽誤祈福,罪不容赦!應(yīng)立即將王明遠、劉科等一干人犯拿下問罪!”

“拿下!拿下!”貴妃特使尖聲附和,身后的侍衛(wèi)手已按上了刀柄。刑部尚書的臉色也沉了下來,看向王明遠的目光充滿了失望和嚴厲。

壓力如同海嘯般洶涌撲來!王明遠身體晃了一下,強自站穩(wěn),臉色灰敗,嘴唇翕動,卻發(fā)不出聲音。張鐵絕望地閉上了眼。周圍的衙役們面無人色,瑟瑟發(fā)抖。

太子依舊沉默,只是目光轉(zhuǎn)向了場中那個在滔天壓力下依舊挺直脊背的年輕捕快。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生死立判之際,劉科的聲音如同裂帛,陡然響起,壓過了所有的喧囂:

“且慢!”

他一步踏出,擋在王明遠身前,目光如電,掃過氣勢洶洶的工部尚書和貴妃特使,最后落在太子臉上,朗聲道:

“重量吻合,只能說明重量與工部造冊登記的吻合!但如果,登記的重量原本就是錯的呢?有人在登記時,為了藏東西,就提前將要藏的東西的總重量分別虛增到十二座金佛上呢…”

“虛增?”曹汝貞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之以鼻,“黃口小兒,信口雌黃!佛像乃工部能工巧匠精心雕琢,每一尊形態(tài)各異,重量本就不等,如何虛增?虛增多少?難道工部上下都是瞎子,看不出佛像重量的異常?更何況,就算虛增,又如何能恰好虛增出一萬兩黃金的重量?簡直一派胡言!”

“大人問得好!”劉科毫不退縮,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單看一尊佛像,因其形態(tài)不同,重量差異本就很大,少量虛增,混雜其中,確實難以察覺!但若是十二尊佛像…同時虛增呢?而且,虛增的幅度,被巧妙地平均分攤到了每一尊之上呢?”

他猛地一指那排巨大的水缸:“重量可以造假,可以平均分攤以混淆視聽!但有一物,卻做不得假!那便是——‘密度’!”

“密度?”這個詞讓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愣。

“正是!”劉科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洞悉物理法則的自信,“金佛主體為紫檀木!紫檀木質(zhì)地堅硬細密,有其固有的密度!”

曹汝貞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強硬道:“木料密度,受產(chǎn)地、樹齡、干濕程度影響,本就有細微差別,豈能作為鐵證?”

劉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沒有找到同批次木料來佐證,除非計算差值恰好是一萬兩,否則推理難以服眾。心里雖然這樣想,但是劉科還是繼續(xù)強調(diào)密度比對的可行性。

“尚書大人所言極是!單塊木料的密度或有細微差異!”劉科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他提高了音量,如同在公堂之上發(fā)出最后的控訴,“但若將這十二尊金佛視為一個整體呢?!若我們能精確測量出這十二尊金佛的‘總體積’和‘總凈重’(除去金箔重量),計算出它們的‘平均密度’,再與同一批紫檀木料的‘真實平均密度’進行對比呢?!”

一番話,如同石破天驚!將物理學(xué)的原理,運用在破解這驚天迷案之上!太子眼中精光爆閃!曹汝貞和貴妃特使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王明遠灰敗的臉上,重新燃起一絲希望的火焰!

“說得好!”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官庫大門方向傳來。只見東宮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快步走入,身后跟著兩名侍衛(wèi),小心翼翼地抬著一根長約丈許、直徑尺余的深紫色木料!

“太子殿下!”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單膝跪地,“屬下奉命,已尋得木料!此乃內(nèi)府庫房所存,與一年前工部為雕刻金佛所領(lǐng)用的貢品紫檀,系出同批采購,木紋、色澤、質(zhì)地皆同!多余木料,原用于東宮一處亭閣修繕,聽聞順天府破案急需,殿下特命屬下火速取來!”

太子微微頷首,目光落在劉科身上:“劉捕快,你要的木料在此。接下來,如何讓金佛‘開口’,本王,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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