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城工匠:我的科技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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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墜落塵埃
空氣黏稠,熱浪撲面而來。
電子屏幕上的數字卻冷得像鐵,288分,穩穩地砸穿了陳鋒和他那“至少是個二本”的夢想底線。
分數低得離譜,離譜到陳鋒自己都懶得表演悲傷。
畢竟,誰家高三生能在數學卷寫到一半時,突然就換了個已經畢業好多年的社畜,這社畜前一刻還在酒場伶仃大醉,后一刻就坐在考場內。
這怎么能穩定發揮考上清華北大的?他這高考,主打一個重在參與,順便體驗了一把魂穿式考場一日游。只是,這體驗的代價未免太大了點。
客廳里,氣氛低壓得能擰出水。
老爸陳建國叼著煙,一根接一根,煙灰缸迅速堆成小山,廉價煙草燃燒的嗆人味道彌漫開來。老媽張蘭眼睛紅紅的,想說點什么,又怕戳到兒子痛處,憋了半天,端出一盤切好的西瓜,“小鋒,吃瓜,這瓜保甜。”
陳鋒拿起一塊,啃得咔嚓響,試圖用聲音打破沉寂。“媽,沒事,多大點事兒,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他努力表現得云淡風輕,好像落榜的不是自己,而是隔壁老王家的貓。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堵得慌,前世好歹也是個一本線上的選手,怎么換了個殼子,連帶著智商也格式化了?
張蘭欲言又止,陳建國猛吸一口煙,煙頭明滅,映著他滄桑的臉:“你王叔叔說,他有個遠房親戚在北城技師學院當老師,說那學校機電一體化專業挺好,出來不愁找工作。”
“北城技師學院?”陳鋒重復了一遍,腦子里自動蹦出挖掘機轟鳴、電焊火花四濺的畫面,還有那句經典的廣告詞。“聽著……挺硬核的。”
“你王叔叔還說了句宣傳口號,”陳建國努力回憶,眉頭皺得更深了,“叫什么‘成功的路千萬條,技師學院的最近的一條’。”
陳鋒差點沒把西瓜籽噴出來。
最近的一條?通往工地的捷徑吧?
他瞥見老爸頭頂刺眼的新增白發,老媽眼角深刻的皺紋,再摸摸自己比臉還干凈的口袋,拒絕的話在嘴邊繞了幾圈,終究咽了回去。
他還能說什么?在家躺平,等著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系統”或“金手指”砸下來?
別逗了,穿越過來這么多天,連個新手大禮包的影子都沒見著,純純的裸裝開局,連條內褲都是這個世界的。
“行吧,”陳鋒放下西瓜皮,語氣異常平靜,“那就去看看。”
不是認命,是認清現實。
家里條件普通,復讀一年開銷不小,而且以他現在這魂穿后遺癥狀態,誰知道明年會不會考個188?
技師學院,聽起來是不怎么光鮮,但至少是條路,學門手藝,餓不死。
前世那些理論知識,在這個似乎科技樹點得有些歪的世界,未必有用武之地,不如先學點實在的。
他開始收拾東西,動作麻利。
幾件半舊的衣服,幾本這個世界的高中課本——他翻了幾頁就頭疼,一個用了多年的舊背包。
高中同學群里,消息99+,紅色的提示格外刺眼,誰誰誰考上了985,誰誰誰拿到了211的錄取通知書,一片喜氣洋洋,像個盛大的慶功宴,而他是那個沒資格入場的服務生。陳鋒默默窺屏,手指滑動,最終按下了“退出群聊”。
不是嫉妒,就是覺得……格格不入,像看另一個平行宇宙的故事。
告別那天,幾個關系還算鐵的同學來送他。大家用力拍著他的肩膀,說著“以后常聯系”,但彼此眼神里都帶著點復雜,未來的軌跡大概率不會再有多少交集。
“鋒哥,去了北城好好干,將來當個大國工匠!”一個同學半開玩笑地說,語氣里帶著點不確定的鼓勵。
陳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借你吉言,爭取早日實現扳手自由。”
坐上前往北城的大巴,車窗外是飛速倒退的熟悉街景,車廂里彌漫著方便面、汗水和劣質香水的混合氣味。
旁邊座的大叔脫了鞋,一只穿著破洞襪子的腳丫子在空氣中若隱若現。
陳鋒默默戴上耳機,把不知名樂隊的搖滾樂聲調到最大,試圖隔絕這一切。
耳機里嘶吼著不羈與反抗,他卻感覺自己像個被時代洪流不由分說沖刷下來的沙礫,滾向了某個未知的、散發著機油味的角落。
北城技師學院,坐落在城市邊緣,紅磚墻在風雨侵蝕下顯得有些斑駁,校門口的鐵柵欄有一扇微微傾斜。
沒有想象中的林蔭大道,沒有氣派的教學樓群,只有幾棟看起來頗有年代感的宿舍樓和方方正正、毫無美感的教學樓、實訓樓,以及千篇一律的食堂。
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混合著鐵銹與油污的獨特氣味。
“嚯,這原汁原味的復古工業風,拿捏得死死的。”陳鋒拖著吱呀作響的行李箱,自言自語地吐槽,試圖驅散心頭那點莫名的失落。
宿舍是四人間,上床下桌,鐵架床的連接處泛著銹跡。墻壁上貼著幾張褪色的球星海報,角落里還堆著幾個沒來得及清理的空啤酒瓶。陳鋒到的時候,已經有一個室友在了。
那哥們穿著印著夸張字母的跨欄背心,露出兩條肌肉線條還算明顯的胳膊,大褲衩,趿拉著人字拖,正對著一臺看起來配置不低的電腦屏幕激情開噴:“打野會不會玩?會不會?你家住在野區搞房地產啊?逛尼瑪的街呢?再不來老子掛機了!”
看到陳鋒進來,他光速切換表情,暫停了游戲,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在略顯昏暗的宿舍里格外顯眼的大白牙:“喲,新來的?我叫趙磊,機電一班的。你呢?”
“陳鋒,也是機電一班。”
“緣分吶!”趙磊一拍大腿,站起身,熱情得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來來來,放好東西,晚上哥帶你去擼串,必須去!跟你說,咱們學校后門的腰子和烤韭菜,絕了!吃完保證你忘記所有煩惱!”
這哥們自來熟得過分,而且似乎對現狀十分滿意,帶著點樂在其中的自在,和陳鋒內心那點“我本該去大學指點江山”的別扭形成了鮮明對比。
陳鋒把行李往唯一空著的床鋪下一塞,三下五除二鋪好帶來的薄床單。他的床鋪挨著窗戶,窗戶玻璃積了層灰,擦了擦才勉強能看到外面操場的一角,幾個穿著同樣款式但顏色洗得發白工裝的學生在打籃球。
他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雙手枕在腦后,望著斑駁的天花板,上面還有前人留下的模糊字跡,似乎是某個游戲角色的名字。
“差不多就行了……”他輕聲念叨著這幾天自我安慰的口頭禪。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那團名為“不甘心”的火,還沒熄。
穿越者怎么能真的“差不多就行”?就算沒系統,沒外掛,難道真要按部就班,進廠擰一輩子螺絲,最后和旁邊鋪位的趙磊比誰的啤酒肚更大嗎?
他猛地翻身下床,開始整理桌子。桌子有點晃,陳鋒蹲下去仔細看了看,發現是桌腿和桌面連接的一個內六角螺絲松了。
他沒帶工具,翻了翻背包,找到一枚厚度合適的硬幣,卡住螺絲外沿,又用鑰匙扣上的小金屬片抵住內六角孔,小心翼翼地,竟然也擰緊了幾分。
感覺還不夠穩,他又從廢棄的練習冊上撕了張紙,反復折疊成一個小方塊,精準地塞進了桌腿連接處的縫隙里。再晃晃桌子,立刻穩固了不少。
趙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臥槽,兄弟,可以啊!你這手活兒哪練的?比我用鉗子擰都穩!”
陳鋒拍拍手上的灰,淡淡道:“小問題,以前喜歡瞎琢磨。”
他心里嘀咕著,“基操勿6,皆坐。這點動手能力要是沒有,前世那些物理競賽獎狀算是白拿了。”
下午沒事,陳鋒一個人在校園里瞎逛。實訓樓里傳來金屬敲打和機器轟鳴的聲音。他隔著窗戶往里看,看到一些穿著藍色工裝的學生在操作車床、銑床,火花四濺。那些設備看起來確實有些年頭了,油污和鐵銹隨處可見。
學生們有的表情麻木,機械地重復著動作;有的聚在一起嘻嘻哈哈,似乎在交流著昨晚的游戲戰績;也有那么幾個,眼神專注,戴著護目鏡,一絲不茍地盯著旋轉的工件。
這就是他未來幾年的生活?和這些冰冷、笨重、散發著怪味的機器打交道?陳鋒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這和他想象中的大學生活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走到一個宣傳欄前,上面貼著學院的簡介和一些“優秀畢業生”的照片。照片上的師兄師姐們無一例外穿著工裝,笑容淳樸,背景大多是某個工廠車間。陳鋒的視線快速掃過,忽然停在一張不起眼的通知上。
是關于“國家高級技工職業資格證書”統一認證考試的通知,底下有一行用小號宋體字打印的備注,不仔細看幾乎會忽略。
【本院近三年機電類高級技工認證通過率:28.7%】
陳鋒:“……”
好家伙,不到三成?這地獄級難度是認真的嗎?招生簡章上“包教包會,畢業即高薪就業”的豪言壯語呢?感情是包教包會基礎操作,能不能拿到真正有含金量的證書,全看個人造化和這不到三成的幾率?
這技師學院,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啊。這證書,或許是個突破口?
夜幕降臨,宿舍樓的燈光次第亮起。遠處的城市霓虹閃爍,繁華喧囂,映在陳鋒臉上,忽明忽暗。
趙磊已經和另外兩個剛回來的室友組隊開黑去了,宿舍里充斥著激烈的鍵盤敲擊聲、鼠標點擊聲以及他們時不時爆發出的“臥槽”、“NICE”和各種問候對方打野的叫罵。
陳鋒坐在自己剛修好的桌子前,攤開一本從家里帶來的舊專業書——前世他感興趣的領域,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迷茫。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一種強烈的錯位感。
學機電?然后呢?拼死拼活考個通過率不到三成的證?進工廠?拿著不高不低的薪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兩鬢斑白?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可他現在,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這個世界,對他來說,真實得有些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