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周的課程按部就班。

陳鋒坐在教室里，筆在指間無意識地轉動。

思緒卻飄回了木工車間。

陸琢那張不茍言笑的臉，還有那個關于“天才弟子”的模糊話語，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這老頭，不會真被那弟子搞出心理陰影了吧？

不過，他說的“手眼心合一”，聽著倒也有點門道。可追求效率和最優解，就一定和技藝沖突？陳鋒不信。

他總覺得，技藝的傳承與發展，不該是完全對立的死胡同。

傍晚，宿舍樓下。

手機鈴聲突兀地撕裂了晚風的寧靜。

是母親。陳鋒按下接聽，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他。

“鋒啊……”母親的聲音傳來，帶著壓抑不住的哽咽和濃重的鼻音。

陳鋒心頭猛地一沉：“媽，怎么了？是不是小雪出事了？”

他前世是孤身一人，孑然一身。

這一世，憑空多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妹妹陳雪。

雖然相處時日尚短，這份突如其來的親情卻早已在他心里扎下了根，他珍視這份溫暖，也疼愛這個總是笑瞇瞇喊他“哥”的女孩。

“你妹妹她……她這幾天咳得厲害，尤其是晚上，幾乎整夜整夜地咳。”母親的聲音里充滿了焦慮與疲憊，“人都瘦了一大圈。”

“醫生說是老毛病犯了，今年這梅雨季節來得早，空氣又潮又悶，對她這哮喘……最是要命。”

電話那頭，一陣撕心裂肺的猛咳聲隱約傳來，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

緊接著，妹妹陳雪虛弱的聲音響起，裝作輕松。“哥……我沒事……媽就是瞎擔心……”

話未說完，又是一陣更劇烈的咳嗽，如同潮濕空氣里瀕臨窒息的掙扎。

母親急忙搶過電話，聲音都變了調。

“你聽聽！你聽聽！還說沒事！這孩子，就是太懂事，怕我們擔心，什么都自己扛著！”

“我和你爸這幾天都沒睡好，看著她難受，我們這心啊，跟刀絞似的！”小雪總是這樣，明明難受得要死，還要強撐著不讓他們擔心。

陳鋒聽著電話那頭母親的哭腔和妹妹斷斷續續的咳嗽，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

一股熟悉的無力感再次將他淹沒。

該死！又是這種只能眼睜睜看著，卻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覺！

上次是精神力反噬，這次是小雪的病……

他引以為傲的技術，在真正的困境面前，怎么就這么蒼白無力？！

他張了張嘴，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喉嚨卻干澀得發不出聲音。

“媽，你別太著急，注意身體。我……我想想辦法。”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掛斷電話，陳鋒在宿舍樓下的花壇邊沿坐了很久。

晚風帶著初夏特有的微涼濕意，吹拂著他的臉頰。

卻吹不散心頭的焦躁與沉重。

夜色一點點吞噬了最后的光線，將他籠罩在墨色里。

他忽然想起了陸琢的木工課。想起自己能輕易辨認那些木材的特性。甚至對木材的“呼吸”——那種天然的吸濕與放濕性能，都有一種模糊而直觀的感知。

木材對濕度極其敏感，會隨著環境濕度的變化而膨脹或收縮。

人體，尤其是像小雪這樣的哮喘病人，對濕度的變化只會更加敏感！她的病，絕對和空氣濕度脫不了干系！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閃電，驟然劈開迷霧。

如果能控制家里的空氣濕度呢？

“鋒哥，你在這兒發什么呆呢？臉色怎么這么差？”趙磊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李兵和王浩也跟了過來。陳鋒抬頭，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什么，家里……我妹妹哮喘犯了，有點嚴重。”

趙磊一聽，臉上的嬉笑立刻收斂。“哮喘？那可不是小事。現在怎么樣了？”

“不太好，梅雨天，空氣太濕了。”李兵聞言，立刻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快點動。

“哮喘，濕度，緩解……我查查！”他嘴里低語著，屏幕上的信息飛速滾動。

幾秒鐘后，李兵舉起手機，屏幕的光亮映在他有些急切的臉上。

“鋒哥你看！這里說，哮喘病人對空氣濕度變化非常敏感，過高或過低的濕度都會誘發或加重癥狀。”

“保持一個相對穩定、并且適宜的空氣濕度環境，對緩解哮喘癥狀至關重要！”

屏幕上，一行加粗的醫學建議清晰可見。

陳鋒盯著那行字，眼神從最初的焦急與無措，漸漸燃起銳利的光芒。

穩定濕度……精確控制……如果我能做一個設備，一個能自動調節、精確控制家里空氣濕度的設備呢？

一個……智能恒濕器？

這個念頭一旦在腦海中生根，便迅速擴展開來。

他想起了自己修復那個破舊信號干擾器時的專注。想起了系統賦予他的那些神奇的技能和知識。

【電子元件識別與應用】、【弱電焊接技巧】、【高頻電路調試】……

這些技能，或許能派上用場！

然而，陸琢那張嚴肅的臉，和他那句“投機取巧，失了木工的本真，丟了匠人的靈魂”的批評，又不合時宜地閃回腦海。

還有那個關于“天才弟子”因為追求所謂的“效率”和“捷徑”，最終釀成大錯的傳聞。

如果這次，我還是用系統提供的“最優方案”，用那些在陸老頭看來是“投機取巧”的方法，去做一件能幫助小雪，能減輕她痛苦的東西……那還算不算“失了本真”？

這“捷徑”，如果真的能讓小雪少受點罪，我他媽走定了！

什么狗屁匠人精神，什么手眼心合一，在小雪的健康面前，都得給我往后稍稍！

他感到自己胸腔里那顆心臟在劇烈地跳動。

去他媽的“本真”，去他媽的“靈魂”！

如果我的“投機取巧”能換來小雪一夜安睡，那我就是這世上最牛逼的“巧匠”！

系統，這次你可千萬得給點力啊！

陳鋒猛地從花壇邊站起身。因為坐得太久，雙腿有些發麻。

但他毫不在意。他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一種混合了對妹妹病情的擔憂、對自身能力的自信，以及近乎瘋狂的決心，在他胸中激蕩。

他抬頭望向墨色的夜空，幾顆疏星在云層后努力地閃爍著微光。

陳鋒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動搖的決絕。“時間不等人，必須盡快拿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