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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3評論第1章 進城倒插門?死都不選!
“哎哎哎!都聽說了吧,國茂家的老三宏安要去縣里倒插門了!”
“怎么沒聽說,都傳瘋了,這國茂佬是怎么想的,家里就一根獨苗崽,不傳宗接代了?”
“鬼迷心竅了唄,我聽說那女方家里人可是國營廠當大官的,宏安呀,這是癩蛤蟆上了枝頭,吃上天鵝肉了!”
“呵呵,這年頭還去倒插門,有什么可張揚的!沒得尊嚴不說,以后指定比小媳婦都難熬!”
“喲喲,慶子媽,我看你這是眼紅了吧,我可聽說你們家慶子也想進城去找個好人家倒插門呢……”
“誰眼紅了,誰想倒插門呀!凱子媽,你可不要血口噴人,我們家慶子才不想咧……”
……
隆山地區(qū)農村幾乎標配的大柏樹、三連方塘井。
伴隨著刷洗衣服聲,一道道碎語聲傳了出來。
聲音說不上大,但也絕對超出了悄聲私語的范疇,一邊樹蔭下的江宏安聽了個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無聲苦笑一陣,江宏安無奈搖搖頭。
無他,這閑言碎語中要去縣里倒插門,已經成為全村輿論風暴中心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他江宏安。
至于這去縣城里倒插門一事,別看在這些村婦口中傳得有鼻子有眼,但其實到眼下這關頭,最多也只算是八字有那么一撇。
這是三湘大地雪峰梅山雞冠嶺上一個叫做石灣子村的小山村,典型的窮山惡水之地。
出了名的:“嶺上女人想往下嫁,嶺上漢子難討婆娘”。
老江家掌舵人江國茂為了傳宗接代的大事,在一年前托關系把江宏安塞進了縣城的國營藥材鋪。
當然不是正式工,但這年頭的臨時工身份,那也是個正兒八經讓人羨慕的營生。
在縣里的這一年里,江宏安除了站穩(wěn)了腳跟,還談到了一個對象。
女方家里也確實如議論的那樣是大有來頭。
二十出頭的江宏安血氣方剛,女方也是熱情主動。
也就一個多月的功夫,就晉級到了談婚論嫁的環(huán)節(jié)。
只是,在女方的步步鋪墊之下,到攤牌的時候,江宏安才知道女方一家竟然是打著讓他倒插門入贅的主意。
老江家到江宏安這一代,雖然有姐弟三人,但江宏安卻是老江家唯一的男丁獨苗。
就不說這年頭傳宗接代的觀念根深蒂固,作為一個四肢健全的熱血青年,這倒插門的也讓江宏安難以接受。
也因為這事情,幾天前江宏安和對象起了矛盾。
女方家里為了給他施壓,直接找借口停了他在國營藥材鋪的工作。
江宏安一氣之下,也直接回到了石灣子村。
前天晚上,在跟發(fā)小張大慶喝酒的時候,心情苦悶的江宏安在酒意上頭之后,忍不住跟張大慶說起了這件事。
當時的江宏安一方面是為了發(fā)泄心中苦悶的情緒,一方面也是迷惘之下想得到張大慶的建議和支持。
但沒想到,嫉妒心重的張大慶,在當天夜里就把這件事傳了出去。
還不單是走漏風聲那般簡單,而是直接謠傳成了江宏安要去縣城里倒插門了。
這爆炸性的消息,在一夜之間就傳遍了整個石灣子村。
像這般一眾村婦聚在一起閑言碎語議論的場面,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上演了。
再次面對這種場面……
苦笑之際,江宏安眼眸中亦是流散出一道道堅毅的寒芒。
前一世里,因為這些風言風語、也因為自己的軟弱,害得父親出了意外,為了醫(yī)治父親,他最終舍棄一個男人的尊嚴,選擇了進城倒插門,開啟了夢魘般的一生。
窩囊憋屈被戴了十多年綠帽子不說,甚至那全心撫養(yǎng)用心教育十多年的一兒一女,竟然都全不是自己的親生的……
但老天垂憐,讓他在今天重生回來,有了這重新選擇彌補遺憾的機會。
江宏安心志堅如磐石。
這一世,死都不選倒插門!!!
至于接下來……
江宏安豁然起身,快步往家里走去。
剛才在聆聽那些閑言碎語的功夫,江宏安確認了重生的事實后,也已經悄然消化了重生后的信息沖擊。
眼下,心中決斷之后,江宏安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自己這個決定,第一時間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訴自己的父母。
謠言傳開的第二天!
1984年9月21日!
江宏安記得很清楚,父親江國茂就是在這天中午喝了一餐悶酒,隨后上山后出的意外。
時間,已經臨近正午,他必須趕緊了。
腳在高低錯落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踏步飛趕,來不及回味這消逝已久的獨特觸感,幾分鐘的功夫,視線中便已經出現(xiàn)了那座魂牽夢繞了幾十年的土磚瓦房。
古舊、矮小,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耄耋老人,靜靜的倚靠在郁郁青山之下。
江宏安目光往大門口坪子樹蔭下掃視。
很快,一道同樣矮小、同樣蒼老的身影映入眼簾。
沒有任何緩沖,前一秒還干澀的眼眶,瞬間便已是充盈,繼而迅速決堤。
“爸……爸……”
不受控制間,帶著顫抖的聲音,從啞到有,從小到大,便已經是連著喊了好幾聲出去。
“呃?”
小板凳上,抱著大水煙筒,抽著苦煙的江國茂轉過頭,愕然的看向自己的兒子。
“三伢,怎的了?”
他手里的水煙筒由上年頭的大楠竹制成,長度足足有近一米,拿在手里看上去就跟根火箭筒差不多。
過濾嘴香煙還相當奢貴的年頭里,在這雞冠嶺上可是每個抽煙中老年漢子的標配。
前一世里,江宏安上年紀后也特地試過。
點燃的土煙絲經水過濾,從吸管入嘴后,相比于過濾嘴香煙明顯多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苦澀。
水煙是苦。
但江宏安清楚,老江同志心底更苦。
“沒怎么!”
江宏安趕緊咧嘴,擠出一個標準的憨笑,隨后裝作揉眼睛的功夫,悄然的抹干凈了臉上的淚痕。
大踏步幾步,已經是走到了江國茂身前。
“爸!我想好了!”江宏安擲地有聲,“我不回縣城里去了!”
“不……不回去了?”
江國茂神色愕然,舌頭在嘴間來回噙動。
渾濁眸子里,又不由自主的激射出一抹欣慰的光芒……
“嗯!不回去了!”江宏安重重點頭。
“那曉萍那邊……”
又一道滿是顧慮的聲音響起。
江宏安轉頭,卻是不知何時,母親謝梅英已經出現(xiàn)在了門口,手里還端著一籃子剝到一半的青豆。
江宏安眼睛一熱,眸子閃爍間,決然道:“媽!我和魏曉萍,我們倆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
謝梅英滿臉狐疑,忽然滿是擔憂的盯著江宏安上上下下的看了起來。
江宏安哪里不懂得她的意思。
前一世里,父親發(fā)生意外,急需用錢住院,自然是他最終答應倒插門的重要原因。
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過于優(yōu)柔寡斷,又有點戀愛腦,全程被魏曉萍牽著鼻子走,最終才會落入了她精心編制的羅網中。
他這次回來,雖然沒有直接跟眼前的父母溝通,但父母也多半看出來他心中的糾結。
以他們的性格,在自己沒有開口前,又不會直接替自己做決定,所以這一陣才是一直愁眉苦臉的悶著。
此刻,陡然聽自己這么說,兩人驚詫、質疑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
“嗯!”
江宏安再次果斷點頭,“他們家要的是上門的女婿,但我這個人吧,你們二老也曉得,做不到像個小媳婦一樣憋屈著,干什么事情都要要看別人眼色!所以……就這樣結束了吧!”
“這……”
聽江宏安說得輕松,嘴角甚至還擠著笑,江國茂和謝梅英神色復雜的來回互看。
終究是謝梅英忍不住先開了口:“那藥材鋪那份工呢?”
“也不去了!”江宏安決然道,“魏家想拿這份工來壓我,我再回去就等同于是投降了!”
“這樣吶……”謝梅英長長的嘆出一口氣。
臉上不甘的同時,眉間又不由得多了好些愁緒。
至于一邊的江國茂,咕咕的連抽了好幾口煙。
吐出的白煙在他面門前繚繞,卻也沒法掩蓋住他那擰著深深“川”字的額頭。
看出了他們的擔憂,江宏安再次輕松一笑:“爸!媽!你們不用擔心,不去藥材鋪,兒子我也有好的活路!!”
“我在藥材鋪這一年,也不是白混的,這驗藥、抓藥不必說,采藥、炮制,我也都是會的!”
說著,江宏安手往又屋子后的青山一指,“咱們后邊這片雪峰梅山,可是一座天然的中藥材寶庫,山里的藥材只要采挖出來炮制好,不光縣城里藥鋪收,鎮(zhèn)子里頭也有收購站收!”
“你想上山采藥掙錢?”
謝梅英和江國茂幾乎幾聲驚呼。
“是的!”江宏安聲音堅定不二。
前一世里,婚姻失意,生活失敗的他,將精力都傾注在了中藥上。
從臨時藥工、到正式藥工、藥工師傅……
后來進入新世紀,離婚走出陰霾后,江宏安更是憑借自己的努力,成為了藥工專家,甚至在中醫(yī)方面也有不淺的造詣……
重生回來,既然決定不再進城去吃那難吃的軟飯。
這進山采藥,自然是江宏安的最佳選擇。
八十年代的雪峰梅山呀。
在幾十年后,那可是讓無數中藥采藥人都眷念不已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