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的地以你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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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一:那個叫鄭靈的女孩
U區
覃書語走出洗手間的時候,周肇深正慵懶地坐在客廳的皮制沙發上,雙腿隨意攤開著,手中拿了本彩色的周報翻看著。
她有點近視,走近一些才看清,那是U區政府發行的時事周報。封面正是周肇深所有的聿懷仿生醫療研究所負責人與I區政府發言人的合影,下面配了‘破冰之旅?’四個大字。
自聯盟分裂以來,幾個區各自為政。他們目前所在的U區,自從通過仿生醫療技術合法化法律之后,便和持反對意見的I區勢成水火,兩區在對外交往中徹底斷絕了聯系。擁有仿生醫療技術專利的周肇深,更是I區政府強烈譴責的對象。
如今不過五年,雙方開始了首次的破冰之旅。
覃書語瞟了那東西一眼,報導的內容正是聿懷與I區政府簽訂了為期三年的仿生技術援助計劃,承諾將在教育、養護,特別是醫療方面給予其諸多幫助。
I區不待見U區,U區更是對這群思想僵化的‘古代人’毫無好感。
覃書語看到這消息一笑:“怎么I區那群老古董突然想通了?”
實際上,自I區的前議長沈漪安璽患病,退出政壇之后,主張與U區和解的親U派漸漸在議會中占據上風。他們聿懷很早便和I區的人有所接觸,只是這些時日才報道出來。
“你對這些有興趣?”周肇深淡淡開口,聽不出喜怒。
“倒也不是。”覃書語莞爾一笑,“我今天就是看了你的采訪,覺得有些好奇。”
周肇深不接話,覃書語習慣了他的冷淡,也不在意。伸出手抽開周肇深手中的周報,隨手扔在沙發上,坐在他旁邊,在他嘴角親了一口,見他淡色的唇染上艷的口紅,心情甚是愉悅:“不光是記者,我也想問你這個問題。照理說,聿懷能合作的地區那么多,為什么偏偏是I區呢?他們那個前領導可不待見你呢,我不喜歡!”她說的那個前領導,便是以對待仿生醫療態度強硬聞名的I區前議長沈漪安璽。
不待見……說者無心,周肇深細細咀嚼著這三個字,那日的情景再次浮現在他腦中,女人冷冷的話語似乎猶言在耳。好一會兒周肇深才回過神,見覃書語嘟嘟嘴,對男人的分心有些不滿:“肇深,你那么忙,我每周就能見你這么一面,和我在一起就別想工作了,嗯?”
周肇深不再看他,抽出兩張濕巾,慢條斯理將那口紅擦掉,語氣淡漠:“你不是馬上有個采訪嗎?”
聽他提到采訪,覃書語突然愣了一下,然后試探著開口:“肇深,我想公開戀情了。”
他待她從來不薄,物質上有求必應,平日里更是一個好情人,給與她足夠的尊重。相戀四年,他從不缺席她的每一個生日,他們連吵架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她是娛樂圈的人,星途正順,可要是為了這個男人放棄事業,她也心甘情愿。
“為什么?”周肇深不置可否。
“哪有什么為什么呀?水到渠成唄!”她嘟起嘴,“我們又不是見不得人。”話雖如此,覃書語實際上有些擔憂。那日周肇深出席U大開學典禮,有個新生代表上臺致辭,好像叫什么鄭琳的,是個女孩。周肇深多看了幾眼,便引得八卦的媒體競相猜測。畢竟若是哪日周肇深的新聞不是出現在財經新聞,而是娛樂新聞上,也算是奇事一樁了。
那女孩覃書語也看過,清秀純美的長相,確實是大多數男人的喜好。
懷中的手機震動起來,覃書語看到屏幕上的人顯示是沈律,他的私人助理。
周肇深接起電話,沒說幾句便掛斷電話,拿起一旁的外套對她道:“先走了。”
覃書語來不及說其他的,只目送著他大步離去,心中某些不安在隱隱擴大。
I區區議會秘書室
“靈姐!”
正盯著屏幕發呆的鄭靈被這句突如其來的問候嚇了一大跳,她回過神來,連忙關掉手中的可視板。(一種類似于顯示屏的便攜設備)
可是這動作在姚姜看來更是欲蓋彌彰,她早就看清楚了圖片上的人,打趣道:“周肇深嘛!白手起家到現在這種財富地位,這人也算是個傳奇了。”
聽到別人口中說出這個名字,鄭靈心頭突然一跳,一股難以言喻的戰栗感漫過全身,言不由衷地笑了一下:“是嗎?”
“欸,靈姐你知道嗎?他和你同一年的。”周肇深雖然是U區的人,但本身傳奇的經歷與冷峻的面容也極富吸引力,在I區的知名度也是相當高的。姚姜以前便查過這人的資料,只是他發跡前的新聞少之又少,成名后才頻繁亮相在媒體上。
鄭靈笑笑:“沒想到小姜你這么八卦呢?”
姚姜抿了口熱水,辯解道:“我這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嗯?”鄭靈不明所以。
“你沒聽說嗎?過些日子聿懷的人就要來了,我們這邊的接待也要著手準備。U區的人到I區的非正式訪問,還是這五年里第一次呢!”
聿懷的人……那周肇深也要來嗎?鄭靈有些不安,問道:“接待的安排出來沒有?”
“具體的還沒出來,不過放心,咱們秘書處以你的資質肯定跑不了。到時候周肇深來了你就多看兩眼,也免得你現在饞著人家照片——”
鄭靈急切打斷她的話:“你剛剛路過,趙秘在辦公室嗎?”
這場接待,她不想參加。要她像個陌生人一樣接待周肇深,鄭靈自問自己做不到。
“在啊,怎么了?”被她突然岔開話題,姚姜不明所以。
鄭靈甩下一句沒事,起身小跑幾步,敲開了秘書長辦公室的門。
“先生,您駁回了我們昨天擬定的合作協議書……”沈律口中所說的,是聿懷與I區政府的戰略合作協議。由于是I區政府合作意愿強烈,他們的姿態放得很低。比當初簽約U區政府輕松多了,聿懷也爭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說到工作,周肇深抿了抿唇:“你們選的合作病例是沈漪安璽,不知道她的政見?”沈漪安璽曾是I區政壇舉足輕重的人物,她當政期間,U區與I區因為仿生技術合法化問題勢成水火,甚至決裂。可自她患病,宣布退出政務工作以來,親U派漸漸在議會中占了上風,這才有了雙方的交流。
“仿生醫療技術在I區的接受度尚不算高,沈漪安璽確實是極佳的合作對象。她向來反對仿生醫療技術和交易合法化,可如今換上重病,只能接受咱們的醫療援助,有她這個最佳示例,用她在I區的影響力打開市場,無疑是最好不過了。”
周肇深聽罷勾起嘴角,語帶諷刺:“她同意了?”
“本來是想聯系她的,但她女兒提前聯系了我們,所以我們在積極地同她女兒交涉。”說完這話,沈律立刻去打探周肇深的神情。因為他記得沈漪安璽的女兒鄭靈和周肇深曾經有過一段戀情,不過這段感情他也不太了解,他還沒有見過鄭靈他們便已經分手了,這些年也從未聽周肇深提起過這個人。應該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周肇深的眼低垂著,掩住眸中的暗涌,語氣一如既往:“不用交涉了,這個方案不通過,換人。”
沈律確實沒料到周肇深會如此反對,一時間沒有接話。
“下班之前,關于病例的選擇,我要一份新的方案。”
“明白了。”知曉周肇深的性格,沈律也不多費唇舌,“那我先告訴那邊的人讓他們停止接洽。”
離開辦公室時,沈律突然聽周肇深問道:“她的病什么情況?”
“聽說是惡性腫瘤,放以前幾乎就是個絕癥。”剩下的話沈律沒有再說,針對個人的仿生器官或組織培育聿懷已經做得很成功了,術后的排異現象也極少出現。但若聿懷拒絕為沈漪安璽提供援助,為了抑制病情,只能進行人體冷凍。說難聽點,也就是暫時續著命罷了。
沈律以為周肇深還要說些什么,誰知他只是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出研究所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坐上黑色轎車后座,周肇深感覺極度的困倦。
司機老夏從后視鏡望了一眼,輕聲問道:“先生,去哪兒?”
周肇深思忖片刻,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回家吧。”
他名下有數套房產,老夏也是跟慣了他,才知曉,若是說回家的話,只有夏蘭郡第7街區的那處房子了,聽說是周肇深的老家。可那處地方離市中心較遠,車程也得跑40分鐘。且靠近機場,噪音污染嚴重。周肇深平時都住在市區的公寓樓里,偶爾才回去一次。
“那我車開穩些,先生您休息一下!”
周肇深輕輕‘嗯’了一聲,便閉著眼睛不再說話。
幾十分鐘的路程,周肇深做了個夢。
夢中是觥籌交錯的宴會,慶功宴上,端的是流光溢彩。一轉眼,他就站在了自己家門前,那棟綠藤甚至爬進了樓道的老式小區。
他一敲門,門內之人便打開房門,對他笑著。他還知道,里面永遠已經擺上了熱騰騰的飯菜,等他回家。周肇深看著那杏眼像是被蠱惑般,慢慢低頭湊近她。那雙帶笑的眸子仍然盯著他,也不說話。周肇深張了張嘴,他想說點什么,心中卻突然涌出一陣驚悸。
他猛地睜開眼。
車已經停在一邊,老夏仍坐在駕駛座上,一直等他。
“先生您醒了。”見他轉醒,老夏轉過身,遞了一塊濕巾過來。
接過濕巾,周肇深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大概睡了一個小時。
他下車接過鑰匙吩咐道:“你回去吧!”
這是棟老式住宅樓,配有電梯。但由于資源枯竭大危機以來,能源急劇減少,電費也隨之暴漲,早在他和鄭靈住進去時電梯已經停運。而如今,連樓梯都顯示出衰敗的痕跡。可是那時候他們實在太窮了,只能租在這里。
周肇深一步一步地向樓上走去,在門口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腦中突然閃過方才的夢。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那時候他的研究所正在攻堅階段,為了通過最后的測試,他和幾個核心研究員幾乎是睡在研究室里,好幾個月都沒有回去過。完成測驗后的當日下午,他便帶著團隊和所有的研究數據去了U區區政府,幾人與談判人員鏖戰了三天兩夜,聿懷最終拿下了與政府的戰略合作協議。
哪怕是大蕭條時代,沒有人不明白這個合作所帶來的巨大利潤與商機。當晚的慶功宴,周肇深招呼著一批又一批或打探、或有意結交的人。他那時還不夠老成,扯著笑一一應付著。在某個瞬間,他突然很想念鄭靈。
好不容易得了個空,周肇深走到陽臺邊上,夜風凜冽,三十六層的高度讓下面偶爾通行的車輛都變成了一個個閃著紅燈的小點。他看了一下通訊錄,他們之間最近的一次通話,已經是三個月前。當時他們不歡而散,周肇深照例是先示好,連續打了好幾天電話,鄭靈也沒有接。他也有點生氣,索性扔了手機,專心研究。
周肇深抬眼看著天空,群星閃耀,當真是輝煌極了。向下是星星點點的燈光,煙火氣十足。鄭靈沒能來看到這樣的景象,實在是有點遺憾,他的手指在撥號頁面上停留一小會兒,撥出去的瞬間卻改了主意。他找了個借口匆忙從晚會中脫身,讓新來的司機老夏開著研究所的車朝家趕去。
不過是伴侶間的吵嘴,隔了三個多月,多大的氣也該消了。坐在副駕駛的周肇深想,鄭靈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受了太多的苦。他們結婚快七年,卻連婚禮都沒有辦過。他已經看好了市中心的一套房作為婚房,然后再補辦一場婚禮。
想到這些,心中莫名悸動起來,周肇深有些興奮,提著備好的禮物,幾步便踏了上去。
可是他沒看到那個夢中帶笑的人,迎接他的只是冷冰冰的、毫無生氣的房間。
如同現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