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兩人一同從醫院出來，鄭靈給老夏去了個電話，讓他今天不用等自己了。姚姜還以為她有了新的桃花，鄭靈只得搖搖頭含糊帶過。

兩人久違地逛了街，還在頂樓的旋轉餐廳吃了晚飯，飯后望著樓下夜景發呆。

夜風有些涼，鄭靈將她撂下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敏感地察覺到對方的異常：“怎么了？有些不開心?！?

姚姜只盯著下面，嘴角的笑容卻慢慢凝固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道：“我們又吵架了，還是老問題?！?

“孩子？”他們夫妻的矛盾，鄭靈是知道一點的。

姚姜點點頭：“結婚之前說得好好的，等我準備好的時候再說孩子的事?！爆F在，他卻一遍遍催著自己放棄奮斗的所有，盡早學會做一個稱職的母親。

她偏頭：“靈姐，還好你沒有結婚，你知道結婚有多幻滅嗎？”

幻滅嗎？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所以?！币L嘆一口氣，話鋒一轉，“靈姐你要好好珍惜戀愛時光呀，結了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小姜，告訴你個秘密?！编嶌`勾起唇，看著滿天繁星，“其實我也結過婚。”

不理會姚姜的驚訝，鄭靈接著道：“大概所有的婚姻都是這樣吧，從夢幻到幻滅。但是幻滅，也不意味著婚姻的結束，不過是讓你認識到了，這才是婚姻的本質?！?

“靈姐……”姚姜呆呆看著她，似乎被她說的話驚呆了，“原來你對婚姻有這么深刻的認識啊，可是我還是不太懂……”

“生活的道理，從來不是聽了就能懂的?！辈蝗辉趺催€會有那么多人，不撞南墻不回頭呢！

姚姜沉默了會兒，突然小聲問道：“靈姐，那你是因為什么離婚的呀？還有，那位我認識嗎？”鄭靈說她結過婚，這幾年看起來怎么也不像有婦之夫，肯定早就離婚了。鄭靈條件不差，母親更是政壇精英，和她結婚的到底是誰呢？

第二日，美其名曰調節心情，加上沈漪安璽的吩咐，鄭靈被迫加入了她的追星之旅。等到了現場她才發現這并不是專門的明星見面會，而是一場慈善晚會。觀眾只有寥寥數百人，其余的受邀嘉賓不是明星便是各層有些臉面的人物，也不知道她怎么神通廣大弄到兩張票的。

巨幅的廣告展板上聿懷的贊助標志讓她想忽視都難。她們走的是普通通道，總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巧吧？鄭靈心存僥幸。離開始還有一段時間，進去之后，姚姜卻還想在紅毯通道等著偶像進來，連花都早早準備好了。鄭靈無奈，只得提議自己有些不舒服想先進去。這樣，總可避免見到一些不必要見到的人。

她向姚姜要了座位號碼，先行離去。

只是事情后來為何會成為那個樣子，她自己也是未曾料到。

那個被拒之門外的男人鄭靈本不認識，只是因為爭吵聲太大多看了兩眼。恰巧聽到他一面吵著自己和周肇深有親戚關系，讓周肇深出來見他。

今日晚會周肇深也會過來，但看中年男人毫不修飾的打扮，不像是能和周肇深扯上什么關系，安保處的人員將他歸為妄想蒙混過關的無賴一類，不加理會。

鄭靈也并非多管閑事之輩，離去的腳步卻最終因為聽到那人口中叫出“周粥”的名字而停滯下來。就像很多年前，關于他母親那些不好的流言，她始終做不到充耳不聞。

見她出面調停，對峙的兩方都有些疑惑。鄭靈不想搞得人盡皆知，提議和男人去旁邊茶樓的包房里好好談談。男人打量了她一番，勉強答應了。

剛進包間，男人便迫不及待地說：“你既然認識周肇深，馬上打電話給他，讓他過來見我。”

“請問您是他什么人？”鄭靈一面應付著男人，心里卻在思考怎樣解決眼前這個局面。

打給沈律？她存了沈律的號碼。

中年男人聽到這問題神秘一笑：“這個消息不便宜，看你出的價錢了?！?

見她沒有動作，男子垮下臉：“你到底能不能聯系他，別浪費老子時間！”他也是最近才發現那個女人的兒子那么有出息，真讓他眼熱。要不是最近實在太缺錢，他也不會把自己做過的丑事當作勒索的資本。

“那我要怎么跟他說呢？”鄭靈將計就計。

男子猥瑣一笑：“就說，我是周粥的客人。他懂的?！?

原來是這樣，意識到對方的無恥，鄭靈拽緊手中的手機，幾乎控制不住想砸在對方臉上。但現在她又能做什么呢？忍著怒氣，鄭靈撥通了沈律的電話。

“在哪兒？”沈律一貫客氣禮貌的應答都不見了，鄭靈還以為自己打錯了電話。

鄭靈愣了一下，料是方才門口的爭執有人告訴了沈律。

她報出地點，懇求道：“別告訴他可以嗎？”這種事情，沈律應該能夠自己處理。

“您現在什么也別做?！睂Ψ秸f完這句話，利落地掛掉電話。

兩人等了兩分鐘不到，門猛地被推開。一身正裝的周肇深冷著臉大步跨了進來。鄭靈轉頭望去，她已經很多年沒見到這樣的周肇深了，冷得仿佛沒有一絲溫度，讓人膽寒。

鄭靈還沒來得及說話，周肇深在她面前停步，盯著她的臉面無表情開口：“出去?！?

鄭靈張口，卻不知該辯解什么，甚至不敢和他對視。

一只手突然扣上她的手臂，她轉過頭，沈律一向溫柔的面孔竟十分嚴肅：“走吧，鄭小姐，周先生會處理好的?！?

出了房間，沈律才放開她的手，恢復以前的儒雅，對她說了聲抱歉。鄭靈搖搖頭，心里卻還記掛著剛剛那件事。周肇深那個樣子，不會做出什么沖動的事吧？

還有周粥的事，她嘗試去了解，卻怎么也查不到關于她的一點信息。

“我送您過去，鄭小姐?！?

鄭靈搖頭，才發覺自己方才將手提包落在了包間：“我的包好像忘拿了。”

沈律點點頭：“那我去取，待會給您送過來?！?

鄭靈報了座位號，叮囑道：“你一定要勸著周肇深，讓他別沖動?！?

鄭靈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兩人。姚姜已經發短信來催，鄭靈只得朝會場走去，卻在過道上遇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這么有緣么？鄭靈無不諷刺地想。上次在醫院碰到覃書語，對方‘無意’提起和周肇深交往的事。他真的是個很長情的人，才會交往四年吧。

鄭靈敷衍笑笑便想離去，對方果然有備而來，出聲叫住她。只是覃書語雖像平常那般光彩亮麗，神色卻少了些自信靈動，反而眉間有絲黯然。

“你們復合了嗎？和肇深?！?

對方一來就開門見山，鄭靈一時竟不知如何應答。

“對不起?！编嶌`不愿多談，側身欲走。

手臂被拉住，覃書語看著她，緩緩開口：“我就想確定這一件事。”

不待鄭靈開口，她接著道：“你可能不知道這四年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分手的時候我在想，可能他只是有些倦怠，但四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說斷就斷？鄭靈，我太愛他了……”后來的一切一切，都讓她懼怕，懼怕從今以后再沒有和他有任何可能，“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復合了嗎？”

短暫沉默了一下，鄭靈回到：“沒有?！?

“謝謝?！睂Ψ剿闪丝跉?，“那以后……”

“我們沒有復合，也沒有以后了?！?

沈律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周肇深出來的時候正在打電話，他臉色依舊冷峻，留下一句“你來處理”便掛掉電話。沈律注意到他沒忘記拿走鄭靈的包，只是這款明顯的女士包和周肇深整個人不太搭，對方卻并沒有讓他幫手的意思，他也只能沉默跟在身后。

對于一些事情，沈律總會自己適當地拿捏尺度。

周肇深返回會場，偶爾同一些認識的人點頭致意，坐在離他不遠的覃書語亦笑著招招手，只是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那只女士包的時候眉頭有些微蹙。

不只她如此，由于周肇深在感情生活上的保密，他今日又未曾攜眷而來，不少人都起了好奇之心。大膽猜測這只手提包是屬于現場哪位女士，甚至有記者偷偷拍了照。

只有周肇深毫不在意，周圍有意無意地探究目光于他無任何影響，他將包放置在自己身旁，甚至看起來沒有物歸原主的打算。晚會報幕的聲音響起時，眾人才勉強轉回了注意力。

鄭靈去的時候，姚姜已經在座位上等她了。先是嗔怪了一句鄭靈怎么這么慢，隨即便來不及等鄭靈回答，便滔滔不絕講起方才與偶像的接觸經歷。鄭靈也不需要多說什么，只當個合格的傾聽者便好。

“欸，靈姐?！币呐乃氖?，“是聿懷的那個大老板?！弊鳛橘澲巾矐?，周肇深自然首先被介紹到。她們離舞臺太遠，只能看到大屏幕上的投影。

“上次和我們一起接待過的那位！”見鄭靈不說話，姚姜還以為她忘了，“真是長得帥又年少有為?！?

她太過興奮，未曾注意到鄭靈的沉默。

晚會進行了一小半，鄭靈接到沈律的短信，示意自己去一趟洗手間，離開了座位。她在走廊上等了一會兒，沈律拿著東西匆匆趕來，嘴里不住地說著抱歉。

鄭靈接過包，兩人寒暄了幾句，沈律便回去了。

她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拐角處和一個女孩迎面相撞，對方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抱歉。”雖是對面太過冒失，鄭靈還是覺得有些對不住。

短發女孩扶了扶歪掉的眼鏡，握住鄭靈遞過來的手，慢慢站了起來。

鄭靈讓她靠墻站著休息，將女孩四散的資料在地上撿起來收好，復又轉過頭問道：“還好嗎？”

女孩友善笑笑：“沒事，就是屁股有點疼，可不可以扶我到那邊坐一下？”

鄭靈自然責無旁貸，扶著女孩到休息區坐下。女孩的視線在她包上飛快停留一秒，抬頭笑道：“謝謝姐姐，你也是來看晚會的嗎？”

大概是女孩過于親切，鄭靈隨口應道：“對，陪朋友來看看。”

“朋友？”女孩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家屬？

鄭靈搖搖頭否認，卻沒再說什么，轉口問道：“還痛嗎？要不要去醫院？”

“沒事了。”女孩檢查了手中的東西，“我還要去交資料，謝謝姐姐。”

小插曲之后，鄭靈回到會場。由于明早兩人都有事情，晚會結束后也沒怎么逗留，回去各自休息了。

第二日鄭靈是被床頭的電話鈴聲吵醒的，她拿過電話看到姚姜的名字，揉揉眼睛有些困惑地接過來：“喂？”

“靈姐……新聞里說的——都是真的嗎？”姚姜的聲音帶著十足的猶豫，那天鄭靈最終還是沒說那人是誰，只一句‘過去了’敷衍了事。怎么也沒想到現在，她會在新聞里找到答案。

“什么？”鄭靈一頭霧水。

“之前和你結婚的人，是聿懷的那個大老板——周肇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