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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素霞染霜
天色已是無限森黑,暮色下的山林,時不時發出滲人的怪叫,似是蟄伏著什么擇人而噬的怪物一般。
天空時不時劃過的紫色兒臂般粗的閃電,讓盧意遲越發郁卒的想:她究竟是不是真的是個傻的,居然信了從小到大最不靠譜的這廝跑到荒郊野外看彩虹。
結果彩虹倒是沒瞧著連人帶馬車給翻下了山坡。
雖說是沒有傷到哪里,卻也實實在在的得了一場驚嚇。這一身的狼狽也是,與平日里那些蹲守街邊的乞丐無二了。
閃電劃過夜空時那噼里啪啦的電花,讓意遲心底不安至極。緊了緊被山石刮的有些破破爛爛的衣擺。
手心里已然是汗濕了一片,意遲有多少年未曾這般狼狽了。
在大梁,她好歹也是出身大長公主府,有那么一位彪悍而尊貴的祖母。
可現在, 她這位縣主娘娘灰頭土臉至此,可謂倒霉透頂,也算是奇恥大辱。
面對這陰森可怖的山林,意遲固然還能淡定,可是她那破破爛爛的袖口卻被揪的越發緊致: ”葉長歡!“
她著實是氣惱交加之時,又覺得好笑的緊
。
這平地驚雷一聲吼,驚的葉長歡忙松了手,俊秀的面上滿是委屈心虛:遲妹妹,我也不是故意的,咱倆還是先找個地方避避吧,這天色不是很好。
只有這廝,心虛的時候才會一口一個遲妹妹。往日里,這廝哪里會這般親昵!
似是為了應證這廝的話,轟隆一聲,不遠處一棵參天大樹,攔腰截斷。
那棵樹迅速的起了火,沖天的火光之下,二人竟是半張著嘴,皆是暗暗慶幸沒有坐到那棵樹下,然后默契無比的抬眼看了看頭頂茂密的樹冠,渾身一抖,難得心有靈犀的發足狂奔,沖出好一段距離后才堪堪停下。
“前面好像有火光,”葉長歡一聲怪叫,驚的氣喘噓噓的意遲,顧不得平日的優雅矜貴抬手抹了抹腦門上的汗,緊張的望了過去。
她如今已經是夠倒霉了,若是露宿郊外,淋上一夜的雨,意遲倒寧可她掉下山坡的時候,已經不知人事,昏迷不醒了。
加上那一道閃電,意遲已經充分意識到她極有可能成為大梁史冊上第一個被雷劈死的縣主娘娘,而且還是跟葉長歡這罪魁禍首。
恐怕,第二日,便會有人猜測堂堂福慧縣主同威遠候家的大公子為何會雙雙被雷劈死了。
“殉情……仇殺……亦或……相愛相殺。”
當然大多數人都會猜福慧縣主跟威遠侯家的大公子自小一起長大,相互愛慕,相約殉情等等香艷美好的愛情故事。
然后就是被那些個無聊的說書人編成話本流傳千古,流芳百世...不,意遲堪堪停下那種莫名的心酸。
“流芳百世? ” 死的這么憋屈,還娛樂了大梁子民,想想也是極美的……
意遲定了心神定睛看去,森黒猙獰的樹林里勉強還能看的清一二,意遲一眼便瞧見不遠處似有一座破廟。
而前方有影影綽綽的火光,教意遲心頭一喜:“你還算有點用。”
這話說的可是無比的真誠,在意遲看來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機會,況且她一點兒也不愿意淋雨。
” 意遲暫時決定先將這廝的舊帳新賬先放一放,,在她看來再沒有比眼前這破廟更誘人的去處了。
可葉長歡卻是心頭一跳,不由自主的想到這位小祖宗的祖母。
大梁王朝的滎陽大長公主,掌摑宗室,腳踹宰輔,怒斥皇帝的彪悍一生。是連朝堂里一向唇舌如刀的朝廷眾臣都得乖乖的低下那一向高高揚起的頭顱。
意遲的祖母做為能上殿參政的滎陽大長公主,縱然是風光無限,尊貴無加。
卻幼年喪父,早年喪夫,中年喪子,這樣硬的命格,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定要被罵做克父克夫克子的不祥之人。
可偏偏,這個人是滎陽大長公主,大梁又有幾人有膽量去說這不中聽的話兒去招來禍事。
敢出言指摘這位殿下的,葉長歡歪著頭想了想,這些年怕是都填了上京城外的亂葬崗了罷。
滎陽大長公主與駙馬盧信是少年夫妻,直至駙馬盧信英年早逝,也只得了一子。
加之,盧信膝下有一妾室所出的庶出子,滎陽大長公主念其是早逝夫君的骨肉,便是養在身邊長大的,上京無人不贊滎陽大長公主賢德有加。
不料,滎陽大長公主的長子竟是與那庶子皆如其父一般早逝。
眼前這位小祖宗,是皇帝親封的福慧縣主,范陽盧氏的嫡女。
一出生可是從沒吃過這些個苦,如今因為自個與那幾個小子的賭約,流落荒野。
無論是得罪老祖宗還是得罪小祖宗,那后果不堪設想,葉長歡亦不敢多想,只得苦笑著連連稱是,心底漫延的苦水逆流成河。
意遲自是不知道這廝的胡思亂想,她加快了腳步,向那疑似……破廟之處而去。
那處房舍,能叫意遲瞧出來是座廟已然是非常不易,只因它也就幾根搖搖晃晃的柱子,幾塊破坡爛爛的門板,再加之房頂上缺了幾個洞。
意遲不由得暗暗疑心:該不會今夜風雨一來,她沒淋著雨,也被這倒下的屋子生生壓死。
往日里她可以耍著脾氣唬唬人,如今她卻是沒得選,只得……聽天由命了。
還未進門便聽得一陣嘈雜的說話聲,聽得她心底升起一片的違和感。
待她堪堪進門,倒是一時間鴉鵲無聲,縱然厚顏無恥到意遲這種刀槍不入的境界,這一刻,莫名其妙的尷尬了一下。
就像是她不長眼打破了人家這種和和美美的氣氛一般。
有幼童窩在父母懷里悶悶問了一句:這小姐姐是不是話本里說的仙女。
胡說!有有另一個小童反駁了一句,得意的道:我祖母說了,這晚上來的都是狐妖山鬼。
意遲摸摸自己光滑的臉頰,頓時哭笑不得,只默默的在心底反駁,臭小孩,你該慶幸沒有生在上京。
皇城里頭,可是狐妖山鬼遍地走。有膽量你去對上京第一美人說道說道。想到這里,意遲心底兒就舒暢了。
這時破廟里的人,才堪堪借著火光看清楚這冒冒失失闖進來的少女。
剛剛那貿然開口的孩童父母,頓時噤若寒蟬的瑟縮著,捂住了自家孩子的嘴,悄悄挪到墻角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于他們這些個百姓而言,想要活下去,一是得勤奮勞作,二便是得有眼色避開那些個眼高于頂的……貴人們。
就算這二人形容狼狽,那身上的衣裳卻是絕非他們這等庶民可有。
見慣了世家貴胄子弟的胡鬧,這二人的狼狽便不以為奇了。
大梁的邢律可是世族定下來的,就算是荒郊野外又有誰敢打這些一向有祖宗長輩的庇蔭的家伙主意
一堆堆燃起的篝火,把整個破舊不堪的山神廟照的亮堂堂的,少女烏黑的如同水墨一般的烏發微微凌亂的披散在肩頭,一身肌膚欺霜賽雪。
銀紅色的衣裙上似披著五彩霞光一般端的是華艷奪目,細致的五官是素凈到極致的艷色,如雪后晴光,又似霜露染霞。
少女越發顯得眉眼如畫,宛如仙宮神女,尤其是那雪腕上兩對色澤瑩潤的羊脂白玉手鐲,垂在腰間的華配玉穗,不難看出來人身份非凡。
有些眼色的仔細一瞧都能瞧見那銀紅色的裙擺上金線繡著的芍藥,栩栩如生,活色生香。
葉長歡方才心虛才是怏怏不樂的不開口,這下子看清了廟里那些雜七雜八,或坐或臥的人,瞪大了眼,嘴唇微動。
意遲卻是皺緊了眉,一腳踹在剛欲怪叫的葉長歡小腿上,才止住了他到口的怪叫。
是的,他們二人從小到大都沒住過這么又臟又亂的廟....還是同這么多亂七八糟的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