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然,在那之前你便好生想想怎么在你爹手下保住你的腿吧”。意遲一邊把玩著裙子上的玉穗,一邊似笑非笑的嘲諷。
她可是記得這小子可是最怕他老子,威遠侯府葉侯爺,是祖母都曾夸贊過的人物。
果然,葉長歡臉色大變,全然沒了方才的輕快,只苦笑道:“早知道,我便不同那幾個小子打賭了。”
說到這兒,葉長歡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只萬惡的‘大將軍’,心底暗暗發誓,若是能逃過一劫,這輩子就金盆洗手,再也不玩蛐蛐了。
可是萬事只差早知道,天下沒有后悔藥。
他慫恿著福慧縣主盧意遲,偷偷離了給淮安王祝壽的車隊,跑到荒郊野外只為那雨后彩虹的荒唐事,要是叫父親知道了……
他不死也得脫層皮,上京里,誰都知道,滎陽大長公主雖說膝下有兩個孫兒。
可畢竟福慧縣主才是和大長公主是血脈相連的。
嫡庶有別,要是福慧縣主這唯一的后輩都趕在滎陽大長公主之前出了什么事。
當今圣上最敬重的姐姐就得斷了香火。福慧縣主自出生自然而然得就是人人捧著的,要是在葉家人手里 出了點什么事,那就是得結下不死不休的大仇了。
葉侯爺什么都可以縱著他這個獨子,唯獨是在福慧縣主這一點上再三叮叮囑咐,萬萬不可出了差錯。
葉長自小卻也是將這話放在心上,時時刻刻都用心照看著福慧縣主。
可這份原本只是君臣之間的情誼,不知何時竟是慢慢的變成了,比他日日夜夜放在心里,比自己還要重要的東西。
二人之間一時無話,葉長歡難得不多話,意遲心底怪怪的,自然而然就安靜了下來.
意遲必須得估算一下,她的車駕此時此刻已經到了哪里
半晌,意遲同葉長歡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仿佛是餓了。
可這荒山野嶺,也只能忍下去。
說的粗俗些,就是不忍,難道天上會掉下香甜可口的餡餅,還正好砸在他們頭上?
意遲不由得一陣感慨,心中哀哀。
過了許久,就在二人無措的大眼瞪小眼,眼睛都酸了之時。
有個看起來黝黑的像坨炭一樣的中年漢子小心翼翼的湊過來問了一句:你們可是從上京來的。
意遲看了葉長歡一眼才答道:正是,這小子他姑丈是徐國公,我們二人是要去給淮安王賀五十大壽的。
那中年漢子憨厚的面上頓時恭謹了不只一點。
對于皇權至上的大梁百姓對權貴除了敬畏就是敬畏。
徐國公府是皇后母家,徐琰是皇后的侄孫,作為徐國公的親侄子的葉長歡漲紅了一張俊臉,氣的渾身發顫。
他著實是不明白他啥時候成了一個從小玩到大的兄弟的侄兒?
葉長歡瞪視著意遲許久,正欲發作。
那漢子已然是恭謹萬分的注視著眼前的貴人:“姑娘一身氣度非凡想必也是國公的侄女了。”
那漢子著實想不明白,兩個人瞧著不像是夫妻,看起來又這么親近,除了兄妹他實在想不出別的。
噗嗤……,葉長歡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
他想,若是徐琰那廝知道意遲成了他的侄女,指不定能氣的吐出一口血來。
幾個人一起長大,徐琰對意遲有意誰人不知。雖說年前娶了妻,又哪里放了心思。只是意遲是沒那個念頭就是了
心上人不知何時成了自己的侄女。葉長歡想想都能看見徐琰吐血的模樣。
那漢子憨厚老實的臉上一片茫然:“莫非草民說錯了。”
意遲黑著臉淡定的接了一句:“你說的沒錯,這位是我弟弟,他生性頑劣,我二人才不慎流落荒野,不知大哥有沒有法子幫我二人送封信給淮安王府。”
那漢子憨厚的臉頓時黑里透紅,他原本就是一個走鏢的。
平日里大江南北的闖,也不是沒見過這些貴族子弟四處玩鬧,一個個眼睛都是長在頭頂的。
往往玩瘋了之后,就鬧的迷路迷到頭暈眼花的乞丐模樣,幾次是雇他們這等草民送他們回去。
這些貴族子弟雖然態度驕橫輕慢,一向出手闊綽,剛剛這二人一踏進破廟,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若不是為了家中妻小,他又怎敢與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貴胄子弟糾纏。
交道打得多了,雖說時常會得到一些個小小的教訓,但酬金,卻是從未被那些個紈绔子弟短過。
要知道,貴胄子弟也不全是兇惡至極,不將寒門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的。
旁人懼著,可他走南闖北自認是有些識人的本事的。這二人,明顯就不是如那些紈绔浪蕩子弟一般的驕橫之人。
他不過是來碰碰運氣罷了。
如今被這天仙般的姑娘戳破,臉皮不由得一熱,況且人家出自大富大貴之家,還與他這等庶民好言好語。
他也就紅著臉老實的答道:姑娘,也知道王府哪是我等卑賤之人可以靠近的,不如二位就同我們鏢局一起走吧。
原來是走鏢的,定是有些什么依仗,才有膽上前搭訕,她自小倒是從未見識過所謂的鏢局。
不由得心生好奇,臉上卻是依舊沒什么多余的反應。
直叫,那面貌憨厚的漢子心底一陣陣的發怵。
意遲淡淡覷了一眼四周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只道:”我們二人原是可以去尋地方官吏開路的,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們可是擔待不起”。
那漢子也不是個傻的當即便道:二位放心我們鏢局兄弟身上都是沾了人命的。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愈發的往后縮了一縮。
意遲自是知曉,這漢子口里沾染的人命指的是押鏢路上的那些強盜。
加之自小,也不是什么養在深閨里只懂風花雪月,膽小怕事的普通女子。
宗室里頭處置人命,原就是極為常見。更何況她還有一位,那樣手握權柄的祖母。
又哪里來的懼意可言?
葉長歡頓覺這是一個極為好的法子,只是他想不明白,他們二人若是搭上鏢局,是貨還是人 。
只不過,他瞥見意遲那冷颼颼的眼刀,微微一縮,僵著連連點頭:“遲妹妹,做主就好,我絕無他意。“
他選擇暫時忽略他又成了別人弟弟的事實。
暴雨這時傾盆而至夾雜著沉悶的春雷,漢子識相的不再多話縮回了自己該待的墻角。
破廟里的人多是從未見過世面的山野村夫,見這二人似是貴胄出身哪敢多言多語,惹人厭煩。
就連那個一看就不是尋常人的英俊男子也只是抱著他懷里那個艷妾,一言不發,默默注視著外頭的雨幕。
暴雨似是要沖垮這破廟一般,嘩啦啦的響著。
意遲傾聽著似欲吞噬天地雨聲,不但無法生出懼怕之意,反倒是,心下一安。
莫名覺得這樣生活仿佛并不是多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