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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亂世
“轱轆轆”的聲音在幽靜的甬道中飄蕩著,四周的墻壁倒映在夕陽余輝下,閃爍出一幅幅雋秀的壁畫。而在甬道盡頭的拐角處,一抹淡淡的黑影悄然站立,陽光似被他全部吸收,他仿佛猙獰的魔獸,靜靜地等待著獵物的來臨。
聲音越來越近了。。。。。。
伴隨著車轱轆轉動的聲音,隱隱的有“蹼蹼”聲伴隨著傳了過來。
黑影似乎輕輕抖了一下,這聲音太過熟悉,正是赤腳踩在泥濘里所發出的。他低下頭,這才發覺在這華里的墻壁包裹下,地面上卻早已泥濘不堪。
這里是皇宮,卻沒有人來清掃這些淤泥;這里是皇宮,卻沒有人去守衛,這里是皇宮卻依舊沒有太平。
天子腳下也不過是骯臟與齷齪!
滿是污泥與汗水的華麗的宮裝從拐角處緩緩出現。一個瘦弱的男人拉著一駕拖車,赤著腳一步一步在泥濘中前行。在他的車上,靜靜地躺著一個布衣女子。她的肚腹脹大,顯然已經身懷六甲。不知道是不是道路顛簸,她一張還算清秀的面容上,帶著一絲隱隱的痛苦,口中不時發出沉重的喘息聲。
男子顯然已經累極,一個人拖著這般大的一個拖車,從這泥濘而漫長的通道中走過,決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更何況他身子又這般瘦弱。然而此時此刻,這個男子卻是面色平淡,雖然汗水不斷從他額頭處涔涔落下,但是他也不伸手去擦,只是靜靜地往前走。喘息聲很均勻,不時回頭與那婦人說上兩句。說話時言神溫柔,似在安慰。
時光仿佛在這一刻不斷重復著這些畫面,直到一把閃爍著幽綠光芒的劍,點在了男人喉間。
男人緩緩收回了邁出的步伐,沒有抬頭,而是快速回頭看了婦人一眼。見她似已然在自己的安慰中睡去,這才長出了口氣,抬頭向前望去。
木然的目光,迎上了冰冷的目光。
兩個人卻都似乎怔了一下。
半晌,黑色的身影竟是先開了口,聲音有一絲沙啞,這是殺過太多的人而自然出現的情況。他說:“你。。。。怎么老成了這樣?”
那男人嘴角動了動,卻先突出了一口鮮血。身子不由自主向前栽倒,黑影趕忙收了劍,下意識的伸手攙扶。男人卻忽然手腕輕動,猛地抓住了黑影的手,張開口狠狠地,用帶著鮮血的嘴,咬了下去。
黑影趕忙將身上的黑光散去,任憑男人將自己的手咬得鮮血淋漓。
時光仿佛靜止,只有鮮血在土地上越聚越多,仿佛在期待流盡的那一瞬間。
可是,那男子卻終究松開了口,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他實在無法再和上牙齒了。他頹然的倒在地上,黑影望著他,有些驚訝于他此刻依舊平淡的眼神。
男子勉力笑了笑,對黑影道:“為什么撤去你那什么護身真氣?”
黑影道:“因為你還不能死。”
男子輕哼了一聲。黑影的冰冷的聲音中似乎帶了一絲溫柔,道:“當然不是因為你,是因為公主。”
男子喘了會兒氣,又抬頭,目光如電道:“那你方才流了那么多血也不喊疼是怕吵醒她嗎。”
黑影冷笑一聲,“我會喊疼嗎?”
男子不由笑了,道:“是了,你這種殺人如麻的魔鬼,怎么會喊疼呢。”話音未落,卻不自禁又吐出了兩口血。
黑影皺眉道:“你沒事吧?都這樣了,還浪費力氣咬我?”
男子淡淡道:“現在不咬,以后到地府里,不知還咬得到不?”
黑影似乎又怔了一下,半晌無言。
男子勉力坐在地上,忽然道:“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看來果然如此。”
黑影望著他,冷冷道:“結局是注定的,你又何苦費這些個力氣?”
男子淡淡道:“不爭取一下,誰又知道結果呢?就像當今太子,他的謀權篡位,不也是在嘗試之后才驗證成功的嗎?”
黑影有些驚訝道:“你贊成太子的做法?”
男子抬頭望了一眼漆黑的蒼穹,聲音中帶著深深的無奈:“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南北割據,再無所謂正邪之分。太子軾父奪位,也不過是計謀高超罷了。沒什么贊不贊同的。”
黑影眼中閃過一絲冷芒道:“你說的對。可是太子也只能風光一時,要不了多久,你就會見到他的尸體曝尸荒野。”
男子嘆息道:“也是,一切都是你蕭大將軍布的局,無論是太子,還是我都只是你的棋子而已。”
黑影的聲音忽然冷了幾分道:“可是如果棋子不聽話了,想要逃出棋局,又當如何?”
男人苦笑道:“我只是想帶妻子還有未出生的孩子逃離這個紛爭的亂世而已。”
黑影忽然劍指男子,眼神中陰郁之色一閃而過,“尋陽身上的毒,你也不管不顧了嗎?”
男人無言,眼中卻滿是痛楚之色。
黑影注視他半晌,忽地長嘆一聲:“我蕭成一生自問冷血無情,連父母兄弟擋了我的路,我都能殺之。但我一生有負于尋陽,她的生命我無論如何要守護,而你郗燁——就給我好好做好尋陽丈夫的身份,若是再輕舉妄動,我一定廢了你這個棋子!”
郗燁忽然雙目直視蕭成,眼中閃過一絲瘋狂道:“你這個瘋子,為了你的雄圖霸業,你當初拋棄了尋陽,害的她身中奇毒,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離開人世。現在還不放過我們全家!”
蕭成眉毛一挑,眼中閃過一絲異彩道:“你說對了,你的孩子,我也沒想過放過,他們都會是我棋局中的棋子!”
郗燁聞言,心中忽然沒來由的閃過一絲不安,顫聲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蕭成不理會他,只是大步走到了拖車跟前,深深望了眼車上安詳熟睡的女子,她秀眉輕蹙,恬淡的瓜子臉上,一抹愁意卻是怎么也抹不開的。她的發是亂的,她穿著的也不再是那艷紅羅裙,然而就是這一襲布衣,配在她的身上,卻更有一種慵懶的美。
他的面上流露出一絲悵然,她總是能惹得自己心動,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想扶正她的秀發,卻終究又無力垂下。他低聲道:“你瘦了,尋陽。我帶你走。”
片刻后,他手在空中虛劃數下,綠光幽幽閃爍間,一團綠焰猛然在車子周邊升起,在夕陽清風中,宛若魅姬幽舞,似夢似幻般載著拖車徐徐飄飛。同時,蕭成右手中無聲飄起一把墨綠長劍,身子飄然其上。黑衣鼓舞間,他重新回頭對目瞪口呆的郗燁冷笑道:“山人自有妙計,書生你就別管了!”
說罷身影飄動,仿若帶著一簇綠色的鮮花,在空中劃過一串虛影,只一瞬間,人和拖車已去得遠了。郗燁這才回神,趕忙疾呼道:“喂!武夫,你把我安排到哪里去啊?”
縹緲笑聲,悠悠傳來,仿若金石脆響,依舊鏗鏘有力:“郊外股風別院。你自己跑著去吧!哈哈哈哈!”
郗燁只能大罵一聲,回頭望了一眼來時的甬道深處,對于未來,心中忽然升起了深深的不安。
。。。。。。。。。。。。。。。
透過寂靜的甬道,在郗燁夫婦行來之處,一把把尖刀長槍,在火把照耀下閃爍著冷然寒光。火光璀璨,壁畫鮮艷多姿,透著溫暖與奢靡。
可是,人的心卻是冷的。
一襲皇袍加身的男子,負手站在一個病榻前,面對著一個奄奄一息的老者,聲音低沉,仿佛帶著一絲驚慌,可是嘴角卻噙著一抹冷意,:“父皇,孩兒錯了,你別打孩兒。”然后他眉頭一立,冷冷的注視著這個垂暮老人,殘忍的笑著:“哈哈,父皇,現在你再打我啊!再罵我不學無術,嗯?”老者瑟瑟的躲在被窩里,嘴唇翕動,卻說不出話來。
那男子眼中射出陰郁的怒火,一把抄住了老者的領子:“你怎么了?啊?你不是很威風嗎?你不是元嘉皇帝嗎?怎么連話都不會說了?說話啊?”
元嘉帝劉義隆忽然流下了兩滴混濁的淚水,他的聲音顫抖而悲涼:“劭。。。。劭兒,朕。。朕知道。。。朕不該冤枉你。朕承認朕作為父親很不稱職,咳咳!”
劉義隆吐出一口鮮血,眼神漸漸渙散:“劭。。。劭兒,朕就要死了,吃了你給的。。。紅棗糕。。。死去。。。朕。。朕很高興。。。。。”
他忽然深出蒼老的手緊緊拉住劉劭的手,目光中滿是慈愛,“劭兒,這是你第一次給父皇獻禮呢?朕真的很高興。”他的頭漸漸下垂,可是手依舊緊緊抓著,即使在劉劭感來他并未用多少力,“答應父皇,照顧好宋朝。。。。”
劉劭感受著那蒼老的手漸漸從自己手臂上滑落,眼中閃過一絲不可抑制的悲意,他緊緊地抱住父親的身體,聲音也帶了一絲顫抖:“父皇,太遲了。為什么你現在才說這些?”
他猛地閉上眼,深深呼吸,再睜開時,已然又恢復了殘忍:“你確實老了。你不再是那個能指點江山的皇帝了。接下來你就看我的。我答應你,一定會讓宋朝中興。”
建康城中。
城中一片肅殺,無數身著四皇子,五皇子服飾的官兵,還有數不勝數百姓的尸體被無情地陳列在道路之上,沒有人會同情,也沒有人會發出憤怒的吼叫。因為這是亂世,誰都喜歡秦皇漢武的和平,誰都希望有三皇五帝的帶領。可是現實卻總是那般無情!
活著的士兵們,盔甲鮮明,滿目殺氣。腳步匆匆間,卻仿佛都帶著一絲凝重。蕭大將軍有令,今天禁行。為什么禁行?為什么突襲殺光四五皇子的禁軍,他們都清楚。此時此刻,這些飽經戰火的士兵臉上,都有著一絲疲憊,方才得到了消息,太子成功軾父奪位。如今南朝宋,又迎來了一個新主人。可是,這個主人,又能有多久呢?
三個月后,大將軍蕭成,奉武陵王劉駿旨意討伐弒父逆賊。帶兵再次殺入建康城中,活捉剛剛稱帝的劉劭。這個可憐的皇帝,雖然躊躇滿志,但不過三月光景,就被斬首于市曹,無人問津。劉駿在大將軍蕭成的擁護下即位,史稱孝武帝。
亂世之中,誰愿當那英雄?
亂世之中,茍全性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