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轉,轉眼間又過去了兩年。
位于淮北有一座邊境大城,名曰虎牢,城如其名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堅城。城墻高足有數十丈,如同高山一般靜靜立在那里,是真正意義上的宋朝雄關。
只是如今這城中一向安逸的百姓,心中卻都是充滿了憂慮。
南城門處每天都川流不息,許多百姓都背上了逃亡的包裹,準備南遷。而在南城門處正巧有一家酒館,這處酒館所作飯菜,是當地有名的地方特色。這段時間由于很多人攜家帶口的向南方避難,所以很多人在走之前都會到這里吃上一頓,最后體驗一次家鄉的味道。
這一日,酒館中依然坐滿了背著包裹的百姓,酒店的老板看著餐桌上愁眉不展的客人們,心中卻沒有為生意興隆的欣喜,反而暗嘆了一聲。
就在這時,忽然自酒館外面來了幾個人,為首一人對著老板笑道:“王大哥,你生意不錯啊!”
老板循聲望去,不由面露笑容,對著進來的一個中年男子道:“劉老弟,好久不見啊,你怎么來了,快快里邊情。”
話音未落,卻看到男子身后,出現了一個長相甜美的婦人,手邊還牽著一個七歲左右的小女孩,心中一動,聲音也低了下去。
姓劉的男子卻是苦笑道:“我這次是帶著家里人來的,實不相瞞,我們也要逃難去了。”
王老板見到婦人和女孩,心中已然有所猜測,面上卻仍是笑道:“沒什么,快帶著弟妹還有小丫頭坐下,外面大堂人太多了,角落那里還有一張桌子,你們隨我來!”
姓劉的男子連勝稱謝,帶著家里人跟著來到了角落里。
王老板招呼小二過來,點了一桌豐盛的菜肴,對著劉姓男子道:“劉老弟,這次飯我請客。”
劉姓男子趕忙擺手道:“王大哥你怎能如此?記得我剛來虎牢關的時候,身無分文,差點餓死,還是您賞的我第一口飯。如今我要走了,怎能還讓您破費。”
王老板卻是端起一杯酒,道:“老弟啊!我姓王的是真把你當朋友,就不要推辭了,就當老哥我為你一家子踐行吧。”
劉姓男子聞言眼眶也是一熱,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飲而盡,隨后道:“既然大哥這么說了,兄弟我就不推辭了。”
而后,他微微沉吟,對著王老板道:“大哥,恕小弟多嘴。如今北魏大軍勢大,大家都為了生計,準備南遷,您也要早做打算才是啊。”
王老板看了一眼大廳中的人群,嘴角邊帶了一絲苦笑道:“北魏大軍還未到,大家都已然怕成這個樣子,真的讓人唏噓。”
劉姓男子道:“這也不怪大家,兩年前北魏的大軍,揮師十萬,南下殺來,一路勢如破竹直抵虎牢關外的小城滑臺。滑臺的守將王景度苦守一年,但終究因為寡不敵眾,最終城破人亡。”
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邊上安靜坐著的妻女,嘆息一聲道:“城破以后,北魏的兇人為了發泄攻城之苦,在小城中肆意燒殺搶掠,在大街上輪奸婦女,將男子抽筋扒皮,手段殘忍,令人發指!”
王老板喝一口酒,神色也是憤恨道:“這些蠻夷當真罪大惡極,該天打雷劈!”
劉姓男子道:“那是當然。只是我朝掌權者卻更是令人心寒,據說王景度將軍,在北魏進犯之時,就向朝廷發了急報,當時朝廷的援軍卻遲遲不來。王將軍領著幾千士兵,面對十萬大軍,當真讓人氣憤!”
王老板一拍桌案,道:“這些天我也正為此事不平,倘若朝廷早發救兵,恐怕滑臺城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兩人身側,有兩人本自默默飲酒,聽到此處,一人忽然冷笑道:“救兵其實是發了的!”
王劉二人聞言一驚,扭頭看去,只見邊上二人皆是書生打扮,說話之人身穿青色布衣。
王老板皺眉道:“若是發了救兵,為何不見救兵身影?”
青衣書生搖頭道:“不知道。我在建康城的朋友,前些日親口告訴我,救兵早就發出來了,只是我至今也沒看到。”
對面的書生忽然開口道:“行了,別多說了,老板我們結賬。”
說罷,丟下二兩銀子,一拉青衣書生,向著門外走去。
過程中,青衣書生似乎還有些不悅,道:“為何拉我,我說的又不是假話。”
轉眼二人,就消失在了酒館之外。
劉姓男子看看妻女似乎已經不在進食,便對王掌柜道:“大哥,我們已經酒足飯飽,就此告辭了。下次見面也不知是何時,您千萬多保重!”
王掌柜猶自沖著門口有些發愣,聞言轉頭看去,只見桌上菜肴似乎并未如何動,可見眾人也無甚胃口,他微一沉吟,忽然道:“兄弟說的是,此時戰亂將至。為兄我也準備走了。”
劉姓男子微微驚訝,隨即面露喜色道:“兄長想得開那是最好,有時間可到建康城找我,我在城中還有一個住所,到時一定請兄長痛飲!”
王掌柜笑道:“一言為定!”
此時南城門外的官道處有兩道身影卻是與常人所行不同,繞了開去,緩緩走入一片樹林之中。
兩人布衣方巾,卻是書生打扮。仔細看去,正是酒館中的兩個書生。
此時那青衣書生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把頭巾摘了下來,往地上一摔,怒道:“范大哥,你為何要拉我離開,我又沒說什么軍情大事。”
身邊的書生一身灰色長袍,面上閃過一絲無奈道:“沈約,你小子的脾氣我還不知道,我如果不拉你,你下一句話可能就說出來了。”
二人赫然就是虎賁軍先鋒隊的范云和沈約,只是不知為何此時卻做了書生打扮。
沈約此時撓了撓頭笑道:“還是范大哥了解我。“
隨即他面上又是一提地上的石塊,怒道:“不過我看著這滿城逃難的百姓,心里當真難過。我們作為軍人,卻不能給他們帶來一片安寧。他們心里對我們的失望,甚至要超對北魏的憎恨。”
說到這里,他抬頭對范云道:“大哥,蕭霆那廝眼看著王將軍戰死,卻不讓我們出兵相助,這件事我怎么也受不了!”
“住嘴!”
范云忽然打斷,瞪著沈約道:“為兵者,不可妄加評論主帥的做法,你不知道嗎?”
沈約微微低頭,道:“我知道的,但是這些天我每天都夢到王將軍渾身浴血的樣子都會驚醒。想到城中百姓的遭遇,我真的是心如刀絞。”
范云的聲音似乎也有些飄渺道:“我又何嘗不是。不過這一次蕭將軍讓我們來刺探情報,把咱們先鋒營全部調派出來,我想他定也是有所打算,我相信他不是置百姓于水火的那種人!”
沈約卻是微微冷笑一聲,對范云道:“大哥,我勸你還是別對蕭霆抱太大希望。練武場上,我就感覺這個人的眼神中沒有感情,仿佛這個世界上,沒什么可以讓他在意的!這次派兵,他先派出了咱們弟兄二人到城中大廳,卻把其他弟兄私下叫走,另作安排,恐怕也是別有用心!”
范云皺眉道:“我不是說了不要瞎猜忌嗎?”
沈約暗自嘆了口氣,道:“好了大哥,我不說就是。天色已經不早,和弟兄們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我們還是先到南城門上等著吧。”
范云點頭,二人便起身爬到了南城墻上。
只是二人等了許久,直到明月高懸,卻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到來,沈約面上閃過憂慮之色道:“大哥,這么久都沒人來,恐怕出事了!”
范云看了看天色,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道:“不等了,回去報告蕭將軍!”
沈約聞言微微一愣,脫口道:“大哥,咱們若是走了,這就意味著宣告趙云他們。。。。他們陣亡啊!”
范云揚天長嘆一聲,道:“咱們虎賁軍就算只剩一兵一卒,即使是爬也會按時爬回來復命的。這種情景,我已經沒有選擇。”
他面上閃過一絲決然,道:“走吧!”
說罷,縱身一躍,向著山林深處前進。
兩人翻山越嶺,走了多時,才到了林中的深處。繞過最后的一片灌木叢,面前竟然豁然開朗,閃出了一片空地!
在進入空地之前,一聲唿哨從前面響起,范云驟然停止,隨即也是發出一聲呼哨。前方再無動靜,兩人這才飛身前行。
只見空地上帳篷林立,雖然已是深夜,四周巡邏兵仍在認真視察,看去紀律頗為鮮明。
兩人已經對過暗號,所以沒有阻攔,很快就穿營過帳,來到了中央的一座大帳前。
范云二人躬身站定,道:“先鋒營營長范云,軍師沈約前來復命。”
帳篷簾呼啦一聲無風自動掀起,,蕭霆的聲音伴隨著有點點燭光從里面飄了出來:“進來吧!”
二人應了一聲,邁步入賬,只見帳中蕭霆端坐在帥案之后,手中拿著一本春秋,正自聚精會神觀看,等二人來到帥案前,蕭霆緩緩道:“視察的如何了?”
范云道:“我二人負責視察虎牢城中動靜,并未發現敵軍蹤跡。只是百姓們人心浮動,正在紛紛南遷。”
蕭霆猶自看著手中書冊,只說了一個字:“嗯。”
沈約在一旁忍不住道:“將軍,請問我先鋒營的其他弟兄可曾回來?”
蕭霆淡淡道:“之前不是告訴你們在虎牢城南城門匯合,一道回來嗎?怎么?他們沒有回來嗎?”
沈約急道:“正是!我二人等到月亮升起也沒看到其他人!恐怕是出事了!”
蕭霆淡淡道:“既然如此,我會向朝廷上書,為他們發放撫恤,安撫家屬。”
沈約再也忍不住,怒道:“將軍您就一點不震驚嗎?我虎賁軍一個個以一敵千,即使面對在惡劣的局面也不至于全軍覆沒。您難道不派兵探查嗎?”
蕭霆忽然把手中卷冊往前一甩,那書居然如閃電砸到了沈約面上,沈約一下栽倒,口中也流出了一絲血跡。
蕭霆冷冷道:“我要怎么做,還輪不到你教我。今日我還沒有治你們暴露我軍之罪,你還敢如此目無軍紀。”
范云趕忙跪倒,道:“蕭將軍息怒,還望您看在沈約心念弟兄的感情上,寬恕于他。”
蕭霆淡淡道:“我現在沒時間處理他,我料敵軍今日變回前來劫營。你二人若真是有心報仇,今天晚上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讓他們有來無回!”
范云一愣,訝然道:“難道來的是。。。。”
蕭霆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道:“就是讓你們虎賁軍全軍覆沒的神秘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