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在那遠離箭神山的建康城中,此時已是深夜。
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大多都已睡去,整座城池籠罩在黑暗中,顯得是那般寂靜。
只是千家萬戶中,總有人難以入眠。
在皇宮不遠處的一條小巷中,有一處碧瓦青磚的大宅。門前青石臺階鋪地,兩側立有兩只石獅,看去頗有氣勢。正當中一個巨大門匾上書“丞相府”三字。
此刻的丞相府中,也幾乎都已然黑了。唯有后院最深的一處小屋中燭影搖曳,在黑夜中格外分明。
“吱呀”一聲,卻是從后院另一側的一個已然熄燈的小屋中,發了出來。
門被緩緩推開,一道婀娜的身影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緩緩將門又合上。動作輕緩,似不想驚擾已然熟睡的旁人。
然后身影轉身,向著亮燈處走了過去。
月光輕輕照下,映出了身影的面龐,眉眼如黛,清麗無雙,正是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郗薇。
只是此刻的郗薇,面色看去有些憔悴。緩步走到了小屋門前,面色上閃過一絲猶豫。
正在這時,有輕微的咳嗽聲忽然從屋中飄出,郗薇面上閃過一絲擔憂。再不遲疑,伸出兩只纖纖玉手,輕輕推開了小屋的門,邁步走了進去。
咳嗽聲慢慢停歇,一個輕柔的女聲悠悠傳來:“是薇兒嗎?”
郗薇轉頭看去,只見屋中擺設很是簡單,一張竹木桌,兩把木椅,最里頭還有一張實木床榻,上面躺著一人。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只是一進屋中,便可以聞到濃濃的藥味,也不知是喝了多久的藥,才會讓這藥味,經久不散。
此時,郗薇已然緩步走到床榻前,只見床榻上靜靜躺著一個中年女子。女子身形瘦弱,望著自己的面色很是蒼白,眉眼如黛,和自己頗為相似,只是雖然看去那般病弱,但眼神溫柔,嘴角邊卻是噙著一絲笑意。
望著這個病弱的女子,郗薇卻忽然收斂了平日所有的清冷,將頭倚在了女子的胸前,低聲道:“娘,薇兒好想您。”
女子伸出手輕輕撫摸少女的秀發,眼中不為人知的閃過一絲黯然,聲音卻依舊溫柔道:“娘也想薇兒,我的丫頭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嗎?”
郗薇感受著母親懷抱的溫暖,眼中不爭氣的閃爍起了淚光。只是她口中卻道:“沒有啦,娘親。我今天很開心。”
女子聞言,卻是半晌沒有言語,只是雙手卻將女兒摟得更緊了些。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開口,聲音里卻少了幾分溫柔,多了幾分嚴肅:“薇兒,再過兩天你就十五歲了。年齡也基本達到入清卦門修行的歲數,你明日一早就帶著阿鳳去三清山找你師父入門去吧。”
郗薇的身子微微一震,轉過頭來,面上帶著一絲訝色,對母親道:“娘,你為何要提前一年讓女兒入門?”
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惜,柔聲道:“你們雖然都沒有說,但我知道今天一定發生了什么事。阿鳳今天下午照顧我時魂不守舍,我問她你在哪里,她慌慌張張。就連你父親今日看我之時,也少有的沉默寡語。再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我心中已然明了大概。”
說到這里,她似乎有些疲憊,又咳嗽了幾聲。郗薇趕忙從邊上的壺中,倒出一碗清水,遞了上去。
女子卻擺了擺手,道:“喝了水,就又想睡去。今日我定要把話說完。”
她扭頭望著搖曳的燈火,緩緩道:“雖然我身體不好。但是我畢竟是從宮里出來的,這座皇宮是多么污穢,我心中明白。薇兒,你父親雖然是當朝丞相,而我也掛著一個前長公主的頭銜,但都是有名無實,根本無力保護你。我們已經老了,沒有辦法擺脫這罪惡的地方。但你不同,你還年輕,又得到修仙的高人青睞。你可以走另外一條康莊大道。薇兒,你是我們的希望,你一定要離開這里。”
郗薇的眼中再也抑制不住的流出了淚水,她撲上去,緊緊抱住了娘親,泣聲道:“娘,我不走,我要是走了,你和爹爹就更沒人保護了。”
“胡鬧!”
“胡鬧!”
兩個聲音同時發出。一個是女子所言,另外一個卻是從門口發出。兩人回頭望去,不知何時,郗燁居然來到了屋里。
此時他大步來到兩人近前,面上有著掩飾不住的疲憊道:“薇兒,你娘親所言句句也正合我的心意。此時已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你若離開,以我和你娘的身份沒有人敢真個對我們如何。但你若不走,若當真有個好歹,再發生今日。。。。今日之事,我和你娘又怎么能活得下去?”
郗薇聞言,再不言語,淚水卻是“嘩嘩”的流了下來,只是這個少女心志終究堅韌,片刻后再抬頭時,眼中已滿是堅定之色,道:“爹娘,我明白了。明天一早我就啟程去三清山。”
兩位老人聞言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女子忽然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郗薇趕忙把水遞了過去。女子張口喝完,又緊緊抓住了郗薇的手,叮囑道:“薇兒,明天就不必過來了。此去路遠,你定要照顧好自己。”
郗薇又不禁眼眶發紅,道:“娘親你也是。”
郗燁看看天色,對二女道:“時候不早了,都早些休息吧。”
說罷,當先走了出去,郗薇緊緊抱了抱母親,轉身把燈吹熄,也離開了小屋。
丞相府又恢復了一片寂靜。
在丞相府后墻街對面處,卻也有著另一座豪宅。
而這豪宅的后墻正對著丞相府的后墻,兩座宅院的設計竟然是背對背建造,委實讓人感到奇怪。而這座宅院的建造顏色,也讓人感覺奇特,整座府宅都是由黑色組成,望去給人以沉重的感覺。
這就是大將軍府!
此刻書房之中,卻也有兩個人沒有入睡。一人坐在正中的皮椅之上,面色深沉,正是大將軍蕭成。下首一人,一身白衣,面色淡淡,正是蕭霆。
此時,蕭成放下手中前方的戰報,對蕭霆道:“北魏這次出兵十萬,兵進淮北。氣勢洶洶,看來是勢在必得啊!你可有退敵之策?”
蕭霆面上仍不見有何波動,拱手道:“北魏近些年見我朝動蕩,屢次出兵南下。但他們的皇帝拓跋嗣雖有雄心壯志,但不得用兵之道。只練兵卻不拜將。故此士卒雖然悍勇,但卻沒有合理的戰法。我們只要略施小計,就可大破敵軍!”
蕭成眼中有了一絲笑意,道:“如何?”
蕭霆一指地上的沙盤上一座名為滑臺的小城道:“這里,位居秦淮河畔。美女如云,等這些北方蠻子殺入城中,看到如此多的美女。必然丟盔棄甲,享樂一番。此時我們率兵從側翼擊殺,定能一舉破敵!”
蕭成聞言道:“你是以全城百姓為餌,行誘敵之策?如此,全城百姓定然要遭涂炭。”
蕭霆眼中閃過一絲冷芒道:“欲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何況,我們也會為他們報仇的。”
蕭成看了少年片刻,忽然道:“就依你之策行事。”
說到這里,他忽然話鋒一轉,道:“霆兒,你今日早間行事,有些莽撞了。”
蕭霆似是早知道蕭成會有此責怪,面上神色淡淡,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若想活捉郗薇,當時是最好的機會。”
蕭成緩緩起身,道:“你幼時從軍,故此對執行命令有著絕對的服從,這也是我希望的。但是有時候,還是要判斷之后再做決斷。以后太子的命令,事無巨細,你一概報告于我,我說了,你再去做。畢竟你是我蕭成的兒子,不是他劉家的走狗!”
蕭霆聞言深深看了一眼蕭成,拱手道:“是,我一生只聽義父之命!”
蕭成這才露出一絲笑意,道:“還有一事要知會你。霆兒,你可知道目前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誰?
蕭霆思索片刻,卻是搖了搖頭。
蕭成也不在意,道:“便是那些隱藏世間的修道中人,雖然他們看似不介入塵世紛爭,但在我們成大業的關鍵時刻,卻總會被他們突然殺出橫生枝節。而且這些人實力驚人,尋常士兵根本阻擋不了,故此,我們對付北魏容易,但對付這些勢力卻十分困難。”
蕭霆聞言,心中驀地閃過那叫做渺塵的道士身影,緩緩點頭。
蕭成道:“好在這些修真之人,最看重什么正邪之分。看似超然世外,但其實也是各懷鬼胎。我們如果利用好這個,讓他們自相殘殺,待時機成熟,再坐收漁翁之利。就可以徹底鏟除這后顧之憂。”
蕭霆聞言,不由問道:“父帥可有良策?”
蕭成嘿嘿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年輕時曾經拜倒在正道的霸劍門下,一身所學諸般仙術,包括傾囊傳授給你的功法,也來自霸劍門心法。如今我雖然貴為宋朝元帥。但依舊和霸劍門時常有著來往。”
蕭霆這才恍然大悟,明了了一身仙法的來源。
蕭成繼續道:“如今世風日下,修仙大派物資也是緊張。這種時候,我與霸劍門門主南宮狂商量過后,決定將皇家學府再次改造,建成皇家仙府。正道派遣仙師過來,挑選我朝高官中有天賦的后人傳授功法。所學與入門弟子一般不二。我們則出資支援正道諸派,讓他們能夠衣食無憂。”
蕭霆皺眉道:“如此雖然我朝可以多一些仙道高手,但似乎沒有多大意義啊?”
蕭成笑道:“此言差矣。重點不在這里,而是三年之后,你們就可以盡得仙術真傳,那時候,你們出山除魔衛道。就可以挑起正邪分爭,修仙界的戰端一起,我們的計劃也就可以實行了。”
蕭霆聞言,不由點頭道:“義父果然高瞻遠矚。”
蕭成這時卻一拍蕭霆肩膀,道:“霆兒,你的天賦卓越。是萬中無一絕妙的修仙體質。從小和我所學的仙法讓你打下了修習霸劍的根基。這次霸劍門派出了實力深不可測的長老來親自教你,你定要好生修煉,三年后一定要讓為父刮目相看!”
蕭霆面色沉靜,拱手道:“謹遵父帥號令!”
蕭成擺了擺手,道:“好了,明日仙府就會開課,你好生休息,下去吧!”
蕭霆深施一禮,轉身離去。
蕭成望著白色的身影,喃喃道:“我從小這般訓練與你,你切不可讓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