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建康城中。
太陽還沒有升起,此時建康城中的百姓,大多都還沒有從溫暖的床榻上爬起。
就在這時,丞相府的大門卻已然大開,兩道人影騎著兩匹火紅色的駿馬,從大門中緩緩走出。
這二人,正是郗薇還有丫鬟阿鳳。
此時郗薇已然駕馬來到了大街之上,終于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去。望著丞相府的匾額,眼中閃過一絲淚光。而此時,身旁卻早有人發(fā)出了陣陣哽咽的聲音,郗薇略微調整了情緒,駕馬來到阿鳳身前,柔聲道:“阿鳳,此次出門。我們要離開家鄉(xiāng)很久,你若當真難過,不和我去也沒關系的。”
阿鳳聞言,卻是慌忙搖了搖頭,哽咽道:“小姐這是哪里話?我這一輩子就是要好好伺候小姐的。我只是舍不得老爺夫人,他們對阿鳳真的很好,若是沒有他們,阿鳳早就被賣到妓院去了。”
郗薇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臉,道:“傻丫頭,以后就是咱們姐妹倆相依為命了,我不會讓你受苦的。”
阿鳳展顏笑道:“以后我也一定會好好保護小姐!小姐這么漂亮,阿鳳一定努力,再也不讓惡人有可乘之機。”
兩女這般說笑一陣,心情也是好了許多。郗薇一調馬頭,就欲向城門處駛去。
就在這時,街道上忽然閃出一道身影,望著馬上的女子,似乎有些驚訝,脫口道:“馬上可是郗薇姑娘嗎?”
郗薇的身子微微一震,這聲音她熟悉之極,可以說恨之入骨。
調轉身來,果然只見一道白色的身影冷冷站在街道另一頭處,神色間仍是淡淡的,眼中透著無情的冰冷。正是蕭霆。
郗薇面上閃過一絲怒氣,還未開口,卻聽身邊的阿鳳叱道:“無恥惡徒,你竟然還敢出現么?”
蕭霆聞言也不生氣,望著郗薇淡淡道:“郗薇姑娘是要出城嗎?”
郗薇面色清冷,此時已然壓住了怒火,帶著淡淡嘲諷道:“不錯。我正要去清卦門找?guī)煾妇薜婪ǎ貋響椭渭樨 ?
蕭霆聞言,面上沒有什么變化,只是緩緩點了點頭,道:“很好,我也會精修道法,靜等郗薇姑娘歸來。”
說罷,身影閃動,轉眼間消失在了道路之上。
阿鳳咬牙怒聲道:“傲慢無禮的淫賊。若不是阿鳳打不過他,一定要把他畫成大黑貓,看他還能不能保持一個表情。”
聞郗薇言撲哧一笑,一點阿鳳的鼻子,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
說罷當先策馬離去,轉瞬間就消失在了城門之外。
再說蕭霆,此刻他奉大將軍令,前往北城門迎接霸劍門的前輩。雖然說好是在上午八點左右相見,但是守時是蕭霆從小練就的習慣。故此他仍是提前了一個時辰,在上午六點,就已經來到了北城門下,靜靜等待。
此時正是秋日,清晨的微風中帶著絲絲涼意,讓人感到寒冷。但是蕭霆站在北城門的迎客亭上,卻是一絲不動,衣帶飄舞間,少年仿佛一座精致的雕塑。
時間緩緩流逝,道路上漸漸有了很多的行人,趕早市的車流人流,漸漸喧鬧起來,但是少年仍然靜靜凝望。
太陽已經漸漸升起,就這般不知不覺到了晌午時分,穿著霸劍門標志的人仍然沒有出現。然而蕭霆卻仍是一動不動,就連面色也始終是那么平淡,仿佛毫不在意。此時的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個任務如果上面沒有傳令,即使等到死,也要等下去。
日頭緩緩落下山去。時光飛逝,月光緩緩亮起。
路上的行人漸漸少了,只有那亭上的身影依舊筆直的站立,沒有絲毫的變化。
只是這般長的時間過去,蕭霆的雙腿也忍不住有了輕微的晃動,饒是從小在戰(zhàn)爭中鍛煉的鐵血體質,在這時也已經到了極限。
只是他,依然堅守著命令,沒有絲毫的猶豫。
當第二天初升的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有的客商無意中看到不遠處亭上的身影。想到昨天似乎就看見過,也不禁頗為震驚。
就這樣又過去了一天,到了大約太陽又下山的時候,蕭霆這時,已然開始有些意識不清,但他的毅力卻實在驚人,盡管雙腿似乎已經沒有了知覺,但仍然昂首站立。只是渾身,已然被汗水浸透了。
就在太陽完全落下之時,忽然在蕭霆身后,緩緩露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子,比起渺戰(zhàn)也不遑多讓。此刻他靜靜站在蕭霆的身后,雙目如電,透著一絲贊賞之色,望著面前的少年。
看到他抖動的雙腿,男子終于伸手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就在他即將碰到少年肩膀的瞬間,忽然男子心中一動。腰間忽然綠光閃爍,一把仙劍瞬間飛到腦后,與身后那突然殺至的碧綠仙劍轟然相撞!
碧綠仙劍在霎那間,被撞的倒飛而回,與此同時,蕭霆受到反震之力,再也站立不穩(wěn),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口中也緩緩流出一絲鮮血。
他扭頭向身后望去,只見面前之人,身材欣長,頭戴方巾,一身戎裝,看去不是中原之人。然而當蕭霆看到他胸口處一個清晰的“霸”字之時,面上神色卻是一變。
不及開口,那人卻俯下身,面上帶著一絲玩味道:“小兄弟,你在這里站了這么久,在等誰呢?”
蕭霆面色有些蒼白,但是聲音依舊是淡淡地道:“本來不知道,但現在看來應該是在等您!”
那人聞言呵呵一笑,道:“我從昨日上午八點多就到了這里,但可惜把這個建康城轉了一個遍,也沒人來招待我,只好找了家客棧休息了一晚,今天這一天又是無人理睬,無聊中來到這亭子,才看到原來是有人一直在等我。”
蕭霆眼中閃過一絲困惑,道:“你是從北城門進來的嗎?”
那人笑道:“自是從北城門進來的。不僅如此,我在這里來來回回不下百次,但都沒人理睬我,好生無聊啊!”
蕭霆聞言不由面色大變,他心中瞬間明白,此人定是用了絕頂身法,在這里穿梭自如,自己功力不夠,自然毫無所覺,一時怔在原地。
那人忽然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塞入他的口中。也不知這藥是何來歷,蕭霆服藥后不久,就感覺方才所受的內傷好了大半,而且疲憊酸楚的感覺,也消失不見。只是肚中空空如也,頗想飽餐一頓。
男人此時已經坐到了亭子中的一把椅子上,沖他笑道:“你雖然功力尚淺,但是竟然能在我接近你的時候及時發(fā)動攻擊,這份敏銳的靈識還有決斷力當真難得。”
蕭霆聞言,躬身施禮,聲音依舊平淡道:“多謝前輩稱贊。不知前輩您是霸劍門的哪位長老?”
男子呵呵一笑,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在北方呆的久了,也不知這南方的伙食如何,小兄弟,麻煩你帶我找家可口的飯菜先吃上一頓如何?”
蕭霆點頭道:“我奉命好好款待前輩,這點事自是應當。”
說罷當先引路,向建康城中走去,此時天色已黑,城門都已關閉。
蕭霆正欲招呼軍士開城迎客,卻忽見身邊綠芒一閃,那男子已然飛上城頭,沖他笑道:“不必費事,我向來不喜歡麻煩別人。”
蕭霆聞言,卻是面露一陣難色,這城墻修的甚高,以他之能還不足以躍上這么高的城樓。那男子似乎看破他的窘境,呵呵笑道:“我教你一個口訣,以你現在的道行,駕馭翡,應當不是難事。”
說罷,沖著下面說了幾句口訣。
這口訣聽著如同詩詞,尋常人聽了定是如同天書。但蕭霆悟性絕頂,不到片刻,已然明了大概,運起玄功,手上做了數道法印,只見身后的翡仙劍立時光芒大盛,竟然變大了幾分。蕭霆騰身一躍,虛空一指,仙劍發(fā)出嗤的一聲,就載著他直飛而上,瞬間來到了男子的身旁。
那男子眼中贊賞之色更重,笑道:“聽了幾句口訣,就當真學會了御劍之術,小子可以啊!”
蕭霆拱手道:“多謝前輩賜教。”
男子擺手道:“不必,請我好吃一頓就可以了。”
蕭霆點了點頭,道:“此時時間已晚,大的飯莊很多已經不提供伙食。我倒是認識一家小館子,店家做的西湖醉魚非常可口,而且那里的茶道亦是非常不錯,不知前輩意下如何?”
男子微微一笑道:“無需多言,當先引路。”
蕭霆聞言,索性御劍而起,向著西城門處飛去。有了御劍之術,當真方便了許多,幾個呼吸間,就來到了一座小館子前。赫然正是之前渺塵去過的小店。
此刻店家正在打掃桌椅,忽然聽到動靜,抬頭一看,卻見兩道身影從天而降,一時目瞪口呆。心中暗想:這幾日怎么老有世外高人來到我這小店,看來該去賭場試試手氣了。
這般想著,卻見來的二人已經在一張桌子旁坐下,一個白衣少年伸手招呼道:“店家還記得我嗎?”
那店家緊走幾步,一眼看去,不禁面露驚恐之色,跪在地上道:“少帥大駕光臨,我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他心中知道這少帥殺人不眨眼,這建康城中,若是誰惹得他不開心了,說不定腦袋便會立刻搬家。
蕭霆此刻淡淡道:“店家不必如此,快做一條你拿手的的西湖醉魚,再砌一壺毛尖上來。”
店家諾諾連聲,趕忙到后堂忙活起來。
很快的功夫,帶著香氣的醉魚就被端上桌來。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
那霸劍門的男子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就是一頓席卷,半條魚很快就消失在餐桌之上,他這才點頭道:“果然味道不錯,小子有眼光!”
蕭霆為男子砌了壺茶,道:“前輩不妨再品一品茶。”
男子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微一沉吟,點頭道:“果然是好茶,南方果然有獨到之處,比起我們的烈酒,這卻是另一種美味。”
蕭霆自己也吃了幾口,默默不語。
就這樣,二人直吃了五條醉魚,才放下了筷子。
此刻老板已然知趣的離開了小店,留給二人獨自相處。
男子看了看蕭霆,笑道:“今日你的招待我還算滿意,你可以回去復命了!”
蕭霆聞言,起身拱手道:“是!”
言罷,轉身就欲離開。
那男子忽然道:“你就沒有什么好奇的地方,沒什么問題想要問我?”
蕭霆一怔,回道:“有,不過我從來都會控制自己的好奇。”
男子默默點頭道:“你的性格我很喜歡,恐怕你的義父也很喜歡。從明天開始,每天日頭還未升起就要出現在皇家仙府的演武場上,我要將你打造成一把利劍。”
他伸手從桌上拿出一把筷子,然后狠狠向下一戳,竹木筷子竟然齊根沒入了桌子之中,穿了過去。
他眼中閃過一道寒芒道:“直插對手的心臟!”
蕭霆默然片刻,道:“晚輩告退!”
說罷,化作一道綠光,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小店中只剩下男子自斟自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