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塵、渺戰一路無話,向著西方飛去。
兩人功力高深,可以說是日行萬里,饒是如此,也用了半月時光,才到達門派所在。
這一路上,渺塵情緒不好,本來就是一個惜字如金的人,此刻就更顯得沉默。而渺戰卻早已習慣了這個師兄的沉默寡言,對他而言,只要有酒喝,自言自語,也是一種快活。
萬幸的是渺塵在這回去的路上,卻似乎變了個人,將皇宮中,兩朝皇帝賜予的各種寶物,都交給了渺戰,渺戰自是大喜過望,悉數拿來換酒,一路時時有美酒,簡直快樂似神仙。這一切讓渺戰對這個師兄的形象大為改觀,直恨不得永遠不離開他才好。
半月光景轉瞬即逝,兩人這日終于到了宗門所處的地方——箭神山。
舉目望去,這里附近百里,都是古樹森森,遠離人煙。在森林深處,一座孤峰拔地而起,直插天際,讓人看不到頂峰,山體四周被迷幻的彩霧包圍,看上去如同仙境一般。
只是熟知這里的二人,卻深知,這彩霧美則美矣,實則暗含劇毒,常人碰到,必會七竅流血,渾身腐爛而死。這里絕非什么仙境,而是地獄般的絕境之地。
渺戰深深嘆了口氣,渺塵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一直吵吵著回來,怎么現在又這般不情愿似的。”
渺戰無奈道:“雖然在外面久了,確實還是想念門派。不過咱們這次回來,又得三年才能再有機會出山,此時,自然是有些舍不得了,”
渺塵轉過頭道:“你若是不想回去,自是可以在外面待著,門派的人三年內也不能抓你回去。”
渺戰聞言急道:“那怎么成?渺玉師妹還在等我回去呢,我怎能自己在外面快活。”
渺塵聞言不再說話,飛身向山中飛去。渺戰最后向著東方留戀的看了一眼,轉身也向山中飛去。
就在二人進入山林深處,快要來到彩霧之處時,忽地渺塵猛地停了下來。眼中帶著一絲疑惑,向前望去。
只見面前那方才還平淡的彩霧,忽然翻涌起來,而后黃光一閃,竟然被洞穿出了一條通路,通道之中,飛速的閃出了一道身影,身形婀娜,一身黑衣,緊緊包裹在她的軀體上,陽光下顯得出塵脫俗,如同仙子。
渺戰望著那熟悉的身影,不由大喜招呼道:“渺玉師妹,你怎的出來了?”
叫做渺玉的女子,緩緩飛到二人身前。伸手施了一禮道:“二位師兄,掌門師兄算到二位師兄今日會返回,特讓我來給你們傳個話。”
渺戰聞言喜道:“掌門師兄出關了?”
渺玉搖頭道:“未曾出關。我是在密室中接到掌門師兄號令的。”
渺塵此時忽然道:“掌門師兄說什么?”
渺玉看了一眼渺塵,眼中閃過了一絲異彩,隨即低下眼去,柔聲道:“師兄讓二位師兄今晚,務必去魔狼坡帶一個人回來。”
渺塵眉頭一皺道:“什么人?”
渺玉猶豫了一下,似乎自己也不太相信,道:“師兄沒說,只是說,千年的預言,就要實現了。”
“什么!”
二人皆是大吃一驚,渺戰把頭上的蓑衣都甩了出去,拍著自己的大腦袋,不可思議道:“難道是傳說中的那個人要出現了?”
渺玉緩緩點頭。
渺塵的表情幾經變化,有難以置信,有不解,有掙扎,有笑意,最后卻都化作了平淡,他望向山中不知名處,緩緩開口道:“逆龍之體,神魔弓現,箭神一脈,破繭飛仙。”
就在同時,箭神山深處的一處不知名的地方。
一個破舊的茅屋孤零零立在一處平地之上,這片平地不為人知,卻是這箭神山唯一一處沒有被彩霧籠罩的地方。
此時吱呀一聲,茅屋的門被推開,一個身影緩步走了出來,那是一個一身布衣的少年,歲數約莫12、3歲,表情清秀,只是身體實在太過瘦弱,望去似乎有一絲病態的感覺。
這個死亡絕地處,一座茅屋,一個少年,一切都顯得那般詭異!
只是此刻少年卻似乎習以為常,望向四周的迷霧,看著那變化萬千的色彩,忽然笑了:“多美的景色啊!十幾年來,我卻只會抱怨他們捆住了我。卻不曾想過,我何等幸福,在這般美景中生活了這么久!”
他歡跳著來到了茅屋后面,一顆金燦燦的果樹靜靜立在那里。上面掛滿了一個個金色的果子,上面有著新鮮的露水,圓滾滾的,讓人食欲大動!他熟練的爬上果樹,敏捷的摘下了三個果子。而后從容跳到了地上!而在他落地的瞬間,方才被他摘下果子的樹枝上,一片金色光華閃過,竟又重新掛上了金燦燦的果子。
就靠著這顆果樹,他活了十三年,也吃了十三年!
他輕撫著果樹,眼中閃過一絲淚光。緩緩將臉貼到樹上,樹皮軟軟的,就像母親的手,輕撫著他!
他喃喃道:“老朋友,你是這世上我唯一的朋友了!也是唯一一個不會棄我而去的親人。可是今天,也許我就要棄你而去了。你莫要恨我,我并不想走,可是我。。。。。。我本就不屬于這里的,我需要一個解脫,你會理解我的,對么?”
眼淚慢慢浸濕了樹皮,緩緩流到地上。在這一刻,強作的歡顏失去了意義,年輕的心,充滿了不甘,卻也只得無奈承受!
就這么倚著樹,直到烈日當頭,滿地的淚水,也緩緩蒸干,未曾留下絲毫的痕跡!
他癡癡的望著地面,忽然慘然而笑。他的一切,也終究會蒸發掉,不曾被任何人銘記。
拖著沉重的步伐,少年緩緩向樹后走去。不遠處,一個丑陋的巖石,仿佛帶著一絲嘲弄,靜靜地躺在那里。他很恨這塊巖石,如果可能,他真想將這塊巖石打的四分五裂。
可是,他做不到。
此刻,他艱難的伸出手,向著石頭摸去。
觸手,冰涼。
少年的心在這一刻似乎也如同那溫度一般冰冷,他喃喃道:“這是最后一次機會了,父親,你在看著我吧,我一定能讓這試仙石發光的。”
接下來,少年緊緊閉上了雙眼,心中默念著父親傳授的道訣:天道至簡,我心永恒。道法萬物,千古恒常。感悟天理,光芒萬丈!
下一刻,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片曙光,手心處似乎那冰冷的巖石,忽然變得溫暖!
對了!就像父親說的那樣,難道我成功了么?
他滿懷希望地睜開雙眼。然而冷風吹面,他一個激靈,只見面前依舊是丑陋的巖石,沒有任何光芒。就如同五年來每次一樣。
可是,以前還有希望,這一次卻是絕望!
他沒有流淚,耳畔處似乎聽到了父親的冷哼,母親的哀嘆!他目光漸漸幽冷,緩緩回頭,仰望天際!
陽光正艷!
他忽然發出一陣凄厲的笑聲,怒吼道:“老天,你不就是想收了我么?何必這么費事?這般折磨與我?哈哈!我自己把命送給你就是!”
說完,他邁開大步,向著面前的迷霧沖去。
四里。。。。。
三里。。。。
記憶如潮又一次涌來,兒時調皮的自己,也曾經想去觸摸那片迷霧,可是在觸碰的一瞬間,他的手忽然傳來劇痛,眼睜睜的就看著那白皙的手,被慢慢腐蝕,發出嘶嘶的聲音。
而就在他第一次感受到絕望的時候,母親溫柔的手將他拉了回來,淡淡的白色光芒,將自己包裹。母親柔和的聲音傳入耳畔,抵住了所有的痛苦:“不哭,不疼。有媽媽在,小忌,不怕!”而后,他靜靜地睡去,再醒來時,又活潑如初。
可是,這一次,又有誰會來救自己呢?
迷霧吞沒了少年的身影,帶著一絲殘忍,只留下空曠的平臺,和一座茅屋!
只是瘋狂的少年不曾發覺,就在他進入迷霧的瞬間。那棵金色的樹,忽然爆發出燦爛的光芒,上面無數的金色果子一起跳動,在烈陽下轟然卷起一陣風暴,竟將那塊丑陋的試仙石生生震碎,金光閃耀之強烈,直將天上烈日之勢反壓的暗淡無光。豪光閃過片刻,金光便悄然內斂。
神樹悄然不見,但另有一物,似乎孕育而出。
細看之下卻不是什么寶物,竟是一把銹跡斑斑的砍柴刀!刀身上布滿銅銹,只在刀鋒處卻閃過一絲寒芒!
在少年即將沒入迷霧之際,砍柴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入少年腰間,如有靈性般定在少年腰帶之上!
在這瞬間,那層層迷霧竟似見到克星,紛紛繞開,不敢沾他分毫!
隨著迷霧的散開,四周竟也變得清晰起來,迷霧外赫然正是一片幽森的樹林,樹林茂盛,種類繁多,樹葉青翠。而天空蔚藍如洗,仿佛進入了一個世外桃源!
不僅如此,樹梢之上,有隱隱的鳥鳴聲傳來,動聽悅耳。顯出了一片生機。
只是此刻的少年,內心崩潰,早已無法思考,只想著一死了之,就這般義無反顧的向前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