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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雪災(zāi)之年

關(guān)于這座西北偏北的小城市的最早記憶是狗子的。現(xiàn)在由他來回憶。

狗子清楚地記得,那一年的大雪一進九月份就開始下了。

那一年的雪下得特別蹊蹺,一開始就是大塊兒的雪疙瘩從陰郁的天空中往下砸,不像過去下雪,最多下的是鵝毛大雪。

狗子那一年十歲,他確切地記得,當時他站在一棵長相猙獰的老榆樹下抬頭看天,他看見天空中積滿了暗灰色的云團,那些云團彼此擠壓著,洶涌地翻滾著。狗子的臉凍得像爛茄子一樣,臉上的凍瘡在冷風的撞擊下十分鮮艷奪目。

狗子的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什么,渾身冷得哆哆嗦嗦的。他可以感覺到自己棉襖下面的皮膚上,雞皮疙瘩已經(jīng)起得全身都是。而堅硬冰冷的棉衣襯里摩擦著那些雞皮疙瘩,一陣陣戰(zhàn)栗從腳底涌入他的胸腔。

他的棉衣上有很多的破洞,冷風就像是冰涼的蛇一樣在這些破洞中自由地穿梭。他仍舊在抬眼看天,看著天空中的烏云在互相地傾軋著,激烈地彼此推搡著,細碎的、堅硬的雪疙瘩砸到了狗子的臉上,他的額頭一陣陣地疼痛。

狗子覺得自己的心里充滿了冰碴子和冰塊,他稍微一走動,體內(nèi)似乎就一陣陣地發(fā)出了碎裂的聲音。

大雪很快就淹沒了他的腳踝,還在往他的膝蓋處增長。狗子癡癡地看天,似乎有一些迷惑。那天空中凌亂地飛舞著的雪花令他頭暈?zāi)垦!K哪抗馑浪赖囟⒆∫粋€雪疙瘩,盯著它快速地下落,他看見這個雪疙瘩的影子在他的瞳孔中迅速地放大,然后“撲哧”一聲砸在他的臉上,這個時候他竟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樂。這是冰疙瘩在他的臉上粉身碎骨帶來的快樂。

狗子終于咧開嘴呵呵笑了,銀亮的鼻涕從兩個鼻孔里迅速地滑出,他抬起袖口抹去了那些鼻涕。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聲喊:“狗子,回家來!”

狗子茫然地回過頭來,看到他媽佝僂著腰,從他家的院子里出來。她的頭發(fā)凌亂,目光憂郁,背上還背著一個巨大的篩子,肩膀上斜挎著一只人造革保溫包。狗子知道他的媽要去城外的季節(jié)河上篩沙子,她背上的保溫包里裝的是夠她一天吃的硬饅頭和炒土豆。

狗子愣了一下,快步地向他的娘走去。他媽臉色鐵青,十分煩躁地說:“回去,狗子,回家好好念書,過兩天你放假了,也跟我去河壩篩沙子。去,回去!”

狗子像一條懂事的狗一樣縮了縮脖子,頭上接受了他媽嚴厲的一拍。等到狗子再回頭的時候,他媽已經(jīng)走遠了。在大雪紛飛當中,遠處的公路兩邊,等候著很多和狗子的娘一樣打扮的婆娘,她們在風雪中搓手的搓手,跺腳的跺腳,幾乎無一例外地穿著笨重的黑衣棉褲,腦袋上包著厚厚的頭巾,背著鐵絲編成的篩子。等到汽車來的時候,她們排著隊,像年邁的企鵝一樣,搖晃著上了汽車,在風雪中不見了。

狗子轉(zhuǎn)身進了家門,家中的爐火十分旺盛,溫暖。他的七歲的妹妹正埋頭在一張上面被刻畫得斑駁陸離的木桌上做作業(yè)。他突然感到有一點頭暈,就朝地下用力地吐了一口唾沫,用手撐住墻。

躺在床上得了中風病的父親的呼吸聲十分急促,就像是快死了一樣。看到衰朽的父親的樣子,狗子的內(nèi)心里涌出了一股怒氣,他拿起了書包,又拿起了兩個焦黃的鍋貼,扭身就出了房門,向?qū)W校方向走去。

很多年以后,狗子都會清醒地記得那一年是飛碟出現(xiàn)的一年,那是1977年。就是在那一年,狗子看見了飛碟,飛碟后來爆炸了。飛碟的大爆炸預(yù)示了大地上的一些變化,這些狗子在后來過去了很多年才真正地明白。但是當時飛碟破空而來的時候,狗子只是對天空中的異象感到了震驚。這一天夜里大雪奇怪地停了。往常像這種雪,要一下好幾天的。狗子放學之后回到了家里,他和妹妹一起做好了飯,是面疙瘩菜湯。狗子吃得很香。吃完飯以后,他的妹妹去給父親喂飯,狗子一個人走到院子里。

他抬眼看天,天空中的顏色是一種奇怪的藍綠色,把深到膝蓋的雪映照得十分恐怖。狗子忽然感到有一些害怕,但是這個時候他的腳竟然不能夠移動半步,這個時候,風聲遽然地大了,就像是有一千種怪獸在嚎叫,有一股旋風驀地旋入他家的院子,卷起來一道雪浪,雪浪挺起來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巨人的手臂,猛地打在了十歲的狗子身上,他一下子摔倒了,狗子喊了一聲“娘……”就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屋子。

這一天晚上的風聲異常巨大,一夜都沒有停,奇怪的是,到處似乎都響著凄厲的貓叫。這種貓叫的聲音悠長,聽上去十分凄慘,仿佛它們拖著血紅的內(nèi)臟在冰天雪地里爬行時發(fā)出的。

整個夜晚,狗子都沒有睡好,他睜著兩只眼睛,捂著耳朵,但是那些貓叫還是了涌入他的耳朵。他的心就像是馬蜂炸了窩一樣地亂跳。

半夜里,隨著貓叫聲,門突然被撞開了。狗子尖叫一聲拉亮了電燈,看見是他娘回來了。娘的臉上的顏色十分鮮艷,手腳似乎僵硬了。她說:“狗子,快,拿雪給我搓搓身子。”狗子知道娘凍壞了,就跑到屋外,用臉盆盛了雪回來,給娘搓身體。

屋外的貓叫聲仍舊十分凄厲,似乎到處都在響著貓叫。風聲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狗子給娘仔細地用雪搓身子。他搓她布滿皺紋的臉,搓她的塌而癟的乳房,搓她柴火棍一樣瘦的腿,搓她雞爪一樣的手和腳。

第二天狗子去上學,大雪和風都停了。天空中密密麻麻地涌動著陽光。陽光十分耀眼,但是天氣十分寒冷,狗子撒的尿立即就變成了弧形冰。

而最讓狗子驚心動魄的是,在馬路的兩邊,那光禿禿的樹干上,每一棵上都掛著一只凍僵了的死貓。貓的種類、體格、花色各不相同,在陽光的照射下顯現(xiàn)了奇麗的顏色。他好奇地一路上數(shù)著這些像是樹的果實一樣的死貓,卻怎么也數(shù)不清。

狗子的記憶當中,那年整整的一個冬天,樹上的死貓都沒有掉下來,一直到第二年的四月,冰雪在整個大地上融化的時候,全城樹上的死貓都撲嗒撲嗒掉了下來,連著三個星期,全城都被淹沒在死貓的一片濃烈的臭氣當中。

很多年以后,狗子仍舊沒有忘記,那天早上,他一邊數(shù)著樹上的死貓,一邊來到學校的情景。在學校的大門口,他就聽見上課的鈴聲響了,同時,他還看見了父親單位——筑路隊牛隊長的兒子牛福順,外號叫“癩瓜”的,正在把雪往一個女孩的脖子里灌。

狗子說:“癩瓜,你別欺負女生!”

癩瓜說:“狗子,我日你媽,你管那么多的閑事干嗎?我想弄誰就弄誰,你管得了?我爸可是專管你爸的,日你媽,走開!”

狗子恨恨地走到他的跟前,一頭將癩瓜砸倒在地。那個女生跑了,癩瓜爬起來撲了上來。這一架兩個人都是鼻青臉腫,狗子還掉了兩顆牙。

三天之后,又開始下雪了,街上的積雪已經(jīng)沒過了膝蓋。狗子的爸爸還在床上躺著,他渾身哆嗦著,雙眼放出了一股紅光,十分嚇人。狗子的媽又去河壩篩沙子了,晚上才能回來,因此狗子和妹妹很著急。

他們焦急地圍在爸爸的床前,干著急沒辦法。他們聽見父親咬著牙說:“我……要吃橘子……橘子……”狗子想,這個大冬天的,到哪里去買橘子?1977年的冬天誰能夠吃上橘子?狗子十分痛苦地看著父親因為病痛而扭曲的臉。忽然,他靈機一動,說:“妹妹,咱們到商店去買橘子罐頭!”他從母親的枕套里拿出了一塊錢,拉著妹妹急忙向外走。

狗子過了很多年,仍舊十分清晰地記得那一年冬天的那一天,他們家發(fā)生的事情。他和妹妹走出了房門,雪地上反射的陽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嘩嘩地流水。出門不到三十米,他聽到了身后異樣的聲音,他驚慌地回過頭去,并且張大了嘴巴:他們家的土坯房子轟然一聲響,木板和磚塊在半空中橫飛,一股冰涼的雪氣撲了過來,狗子的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妹妹尖叫了一聲:“爸——”他們跑過去瘋狂地扒著磚塊和廢墟,狗子的眼前閃動的是一片白色的雪光……

在父親同事的幫助下,狗子父親的尸體從屋子廢墟當中挖出來了,他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僵硬了,睜開的眼睛上蒙著一層血紅的雪,堵住了他渴望了解世界的窗口。1977年的冬天,狗子的父親就是這樣死的。

他媽在天擦黑才回來,這個時候牛隊長已經(jīng)把狗子和他妹妹安排進一間臨時搭建的帳篷里了。狗子的娘聽說了這個消息,一聲不吭地流了一會兒淚。狗子知道他們一起經(jīng)歷了1958年的大饑餓,1966年的武斗和1974年的天災(zāi)人禍,最后終于在1977年死亡的手把他們分開了。是的,狗子知道這些,狗子一滴淚也沒有流。

牛隊長長著一張馬臉,臉上還布滿了精細的雀斑。他走到狗子的娘身邊:“大妹子,這下你可解放啦。”他那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著狗子的娘。狗子心里想:“日你媽,你要是欺負了我媽,我就殺了你!”十歲的狗子在1977年的冬天就這樣起了殺機,目視牛隊長寬闊的身影在雪地上消失,他的心里充滿了對冬天和權(quán)貴的仇恨。

那天夜里,狗子被他的娘拍醒了,娘嚴肅地看著他,她的目光里都是堅毅和期待。“狗子,過幾天跟我一起去河壩篩沙子,你爸死了,今后咱們要自己養(yǎng)活自己了。”

狗子覺得自己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懂事的,一種苦澀的液體在他的喉嚨里涌動著,他的眼睛立即地變得模糊了,他的眼睛里流出了灼熱的淚水。

狗子的父親被葬在了城外的那條季節(jié)河邊的墳場上,那里的墳堆十分陰郁。狗子在送葬隊伍中向后看去,四周的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凈,只有一條黑色帶子一樣的公路穿行在這一片白色的空茫之中。

這條季節(jié)河是從遙遠的天山山脈的縫隙里流出來的,像是一條耷拉出來的巨人的舌頭。每一年的夏天,這條平時干枯的季節(jié)河里,就會流過洶涌的洪水,那是天山山脈的西北段的冰雪融水。季節(jié)河后來一直流向了大沙漠當中,消失在了一片沙海之中。

在枯水季節(jié)里,河道中有一些沒有干涸的水洼,里面有狗魚和小白條。狗子的童年就是在這條季節(jié)河邊上度過的。

現(xiàn)在,他的眼睛被雪光照耀得看不清任何東西,因此當他父親的黑色棺材緩緩地放入了墓穴的時候,狗子又看見了不遠處,河床上篩沙子的人們。他們黑色的身影十分鮮明,像螞蟻一樣在勞作著。

埋完了父親,狗子在整個過程中沒有哭,沒有流一滴淚。人們開始紛紛地散去,他們早就想逃回家去了。狗子的娘說:“走,狗子,回家去。”狗子癡呆呆地望著那條積滿了白雪的季節(jié)河,腦袋里一片空茫。

幾天以后,狗子穿著厚厚的棉衣褲,背著一只小號的篩子,他的娘拉著他,與那群企鵝般的婆娘一起,在風雪當中向季節(jié)河進發(fā),在一大群黑衣婆娘里看上去,他很像一只憂傷的小牛犢。

河壩的沙子凍得十分結(jié)實,一鎬頭下去甚至會冒火星,狗子的臉在冷風的撞擊下,很快地褪了一層皮,狗子奮力地把手里的鐵锨揚起來,雪粒和泥沙“唰唰”地從篩子上滾落下來,在篩子的后面,就落下了一層均勻的細沙,那值錢的沙子。

在1977年,筑路隊所有的女人都在篩沙子,因為僅僅靠她們丈夫的收入養(yǎng)家是遠遠不夠的。因此,當狗子在那年冬天參加了篩沙子隊列的時候,他的心中也充滿了那一年的冰碴。他已經(jīng)過早地開始品嘗生活的艱辛了。

在干活的時候,妹妹瘦小的木訥的頭顱總是映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他奮力地用單薄的胳臂,將沙子揚向天空,揚向了那一年陰郁的天空。

一個月以后,狗子的妹妹,在做飯的時候,不慎把帳篷燒著了,她也被大火燒死了,干瘦的身軀連同濃濃的黑煙,一同飄向天國……狗子奮力地揮動著鐵鍬,遠處,天山山脈那鐵黑的身軀在無聲地向著遠方延伸。

有一天,在公路上走著的婆娘分成了兩隊,拉開了陣勢。娘說:“狗子,去,看一看是咋回事。”狗子就把身體縮進衣服,在黑衣婆娘們中間擠著,在她們溫暖的胯下穿梭,然后知道又一場械斗即將爆發(fā)。

筑路隊的女人們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普通工人的女人,另一派是包括癩瓜的媽等筑路隊大小權(quán)貴的女人,她們憑著丈夫的職權(quán),搶先把許多的車皮截住,先裝她們的沙子。

現(xiàn)在,婆娘們個個怒眼圓睜,爭吵的唾沫和雪花一起飄到了狗子的臉上和脖子上。打!打!打!婆娘們突然動手了,牛隊長的老婆、癩瓜的媽,一個有一嘴猙獰的黃牙的大屁股女人搶先動手了,婆娘們混戰(zhàn)成一團。

慌亂之中狗子連忙逃去,只聽見一個兇狠的聲音喊道:“死老楊的小崽子,哪里跑!”兜頭就是一鐵锨,狗子眼前一黑,一嘴啃了地上一口雪。

他捂住腦袋,感覺頭上有一股熱流向自己的后背流去。他跑回到了他娘的跟前,哭了:“娘,她們打我,她們打我……”在狗子的眼里,娘的目光冷峻而又憤怒,她像雕像一樣站立著,沒有說一句話。

狗子回過頭,看見那邊的婆娘互相撕扯著,毆斗著,鐵锨飛舞,更多的婆娘從一個個墓穴般的沙坑當中跳出來,加入到大混戰(zhàn)當中……第二天,牛隊長下令,讓她們所有的人參加為期一個月的思想學習,扣發(fā)半個月的工錢。

季節(jié)河是狗子度過童年的地方,當婆娘們在家里學習的時候,季節(jié)河就是天然的溜冰場,那里有一片巨大的平整的冰面。溜冰的孩子也分成兩派,一派是權(quán)貴牛隊長的兒子癩瓜,另一派就是狗子和其他的孩子。他們在溜冰的間隙里,經(jīng)常分成兩派開戰(zhàn),狗子的一個雪球正砸在癩瓜的頭上,伙伴們都叫好了。

癩瓜抹掉頭上和臉上的雪渣,看清了狗子,就撲了過來,和狗子戰(zhàn)成一團。

狗子還記得,他和癩瓜打的那一架十分漫長,從早晨一直打到了中午,因為他們誰都不服輸。所有的孩子們分成兩派在觀戰(zhàn)。最后,狗子終于被癩瓜壓在地上了。

狗子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見,因為已經(jīng)被打腫了。癩瓜狠狠地扇狗子的耳光,用大頭鞋狠命地踢狗子的肚子,最后解開褲子,往狗子的臉上撒了一泡熱尿,一邊撒一邊說:“我日你媽!狗子,你媽已經(jīng)被我爸操過了,你還硬個屁!”

這個時候,狗子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聽任帶著臊氣的溫熱的尿水在他的頭上、脖子上和眼窩里游動。但是聽到這句話,他突然有了力氣,一翻身把癩瓜打倒在地了,這個時候兩邊的人馬開始混戰(zhàn)了。

他站起來開始向家里走去,他想殺了牛隊長,殺了他!殺了他!狗子的耳朵里只是響著這樣一個聲音,悶頭向家里走去。癩瓜見勢不妙,騎著單車跑了。

狗子上了河岸,看見遠處,那企鵝一樣的婆娘的隊列又過來了,原來她們結(jié)束了學習,又開始要干活了。這些不怕風雪的婆娘的隊列讓狗子的淚水奪眶而出。

正在這個時候,天空中響起了一陣巨大的呼嘯,聲音尖利、恐怖,把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給蓋住了,狗子的身體掠過一陣的戰(zhàn)栗,他仰臉看天。

只見一個巨大的燃燒著的火球破空而來,旋轉(zhuǎn)著,呼嘯著,在天空中迅疾地移動著。它的周身吐出的火焰五彩繽紛,像是火的舌頭一樣在伸吐,背襯著一面猙獰、灰暗而又瘋狂的天空。火球緩緩地破空而來,向河床上墜落。

狗子驚呆了,他驚恐地張大了嘴巴,因為那個火球正在向河床上的幾十個孩子所在的地方飛去!然后聽見一聲劇烈的爆炸聲,火球就在河床上爆炸了。頃刻之間,所有的孩子都在火海里化作輕煙,升入了天空,一排巨大的氣浪打了過來,狗子重重地摔倒了。

這完全是一個雪災(zāi)之年,狗子看見很多的婆娘哭喊著自己的兒子,瘋子一樣沖了過來,她們?nèi)拥袅耸种械蔫F锨、鎬頭、篩子,所有的人望著那大火熊熊的河道,放聲大哭。只有狗子的娘摟著幸存的他,一臉滄桑地看著那團火焰和濃煙,一句話也不說,她的頭上積著一層厚厚的雪,臉上掛著晶亮的冰碴,那枚白亮的太陽在云層當中放射著陰暗的光芒。

品牌:百花洲文藝
上架時間:2019-01-15 17:43:10
出版社:百花洲文藝出版社
本書數(shù)字版權(quán)由百花洲文藝提供,并由其授權(quán)上海閱文信息技術(shù)有限公司制作發(f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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