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清明節。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金陵，一座城，有無數人，今日亦是人頭攢動。

暮色下，城門口，有一穿灰布短衣短褲背著一把木劍拎著一個葫蘆的浪蕩男人隨人潮而動，入了城門。

男人姓沈，名良，字長安，自號天下第一劍，但從未有人見他出過劍。

金陵是個好地方，三朝古都，當今虞朝曾也再此建都，后太宗移都北平，也就是如今的京師，金陵盛產美人，遂又有美人都之稱。

沈良走過長安街，到一戶酒家沽了一壺酒，順便逗弄了一番愈發亭亭玉立的酒家女，然后繼續拎著看著沉甸甸的酒葫蘆前行。

路過一條熙熙攘攘的街，看到一伙人正在起哄。

沈良是個浪蕩人，自然也愛湊熱鬧，否則他也不會來熱鬧的金陵。

扒開人群，探頭入內，原來是有人要種梨，現吃現種。

只見其中一邋遢道士，在地上挖了一個小坑，然后口中銜著的香梨核，香梨核落到坑中，邋遢道士將土覆上，接過一邊酒樓店小二遞來的水壺。

只見那熱滾滾冒白煙的開水直接就往那土坑中澆灌上去。

開水澆灌后，那道士就嚷嚷一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嚷過，道士右手捏訣，一指土坑。

接著就在一眾圍觀人目瞪口呆下，土坑中探出了根翠綠嫩苗。

“長。”道士又喊一聲，然后嫩苗眨眼間就成了小樹苗，樹苗也沒有維持一會，便迅速成了一顆兩人高的繁茂大樹，再而后，花開花落，結果成實，枝繁葉茂的大樹上掛滿了又大又香的梨子。

“見者有份，見者有份。”道士對著路邊人一一拱手，從樹上摘下香梨，遞給樹下人。

沈良混在人群中，接過了一顆香梨。

他不像其他人在猶豫香梨有沒有毒，直接就一口一口吭哧吭哧落了肚。

其他人見狀也隨著吃下梨子。

梨子香甜清爽，而且沒有核，吃過的人皆是對道士豎起大拇指。

道士不以為意，在分完梨子后，便從腰間拿出一柄小斧頭，砍了好一會，梨樹才被砍倒，然后道士將梨樹往肩上一扛，就要出人群，周圍人早已將他當成神人，如何會攔著他，紛紛讓道。

道士就這么頭也不回地走了。

人群在原地停了好一陣方才散開。

沒什么人損失，只有嘴角余留香甜，只恨不能拿走一只，帶回家中給家人分食。

沈良也隨之離開，行路依舊慢騰騰的。

沈良住在金陵一小河畔旁，但是他現在卻不是往小河畔去，而是走到了金陵一無人居住的破爛巷中。

聽聞是因為你這條破爛巷鬧鬼，所以其中連無家可歸的乞丐都沒敢住。

破爛巷中有一破廟。

沈良看過破廟上的破爛匾額，只見這蜘蛛蒙網的匾額上有著四個脫了金漆的大字：定將軍廟。

沈良推開破廟的碎了半邊的破爛門，跨過高過人膝蓋的門檻，他進了破廟。

只見破廟中雜草叢生，亂石橫立。

神臺上沒有神像，但坐著一人，堆著一山。

人是邋遢道士，山是香梨山。

邋遢道士正在一口一口吃著香梨，看到沈良進門，大感驚訝，停下了手中動作，不過嘴上動作卻沒有停。

“道友，哪來人？”道士驚訝后，咽下了口中香梨，平復好心情，便問道。

“東邊來。”沈良操著一口金陵口音回道。

“東海蓬萊客？”道士大驚。

“不是。”沈良搖頭。

“那你想管這事？”道士松了一口氣，但還是很警惕。

“懶得，世人愚笨，管了一件，還有百件，我只管我自己。”沈良伸了個懶腰。

“那你來我這作甚？”道士依舊沒有放松。

“我也吃了你的梨子，覺得味道不咋地，遂想討要回我的那份。”沈良回道。

“都在這了，哪個是你的？”道士這回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但還是很小心。

他先撤到一邊，將神臺讓出，示意沈良自己找。

“被你吃了。”沈良抬手一指道士癟癟的肚子。

“你是來找茬的。”道士像是后知后覺，他跺了跺腳。

然而只有廟中積塵被踩起，其余詭事都未見到。

“我不是來找茬，只是來殺你了賬。”沈良手指并攏，一指戳出。

此一指不見有風，不見有力，不聞有聲，但見道士眉心多了個血窟窿。

此窟窿正巧是手指指尖形狀。

噗咚。

道士跪倒在地，直撲向前，氣息俱無。

“旁門左道，還想污了我這老友的破廟。”沈良撇嘴嘀咕一句。

接著沈良拿起腰間掛著的酒葫蘆，將葫蘆蓋一拔，咕咚咚幾聲，喝了一大口酒水。

“活著累，死了累，當了神還累，還是早投胎好。”沈良將酒葫蘆的酒往門檻上傾倒，邊倒邊嘀咕。

“誒，倒光了。”沈良將酒葫蘆端正，輕輕搖了搖，里頭沒了酒水的聲音，酒傾瀉干凈了。

被一葫蘆酒水傾倒過的門檻此時全是昏黃酒色。

“再去買一壺酒來。”沈良揮揮寬大的衣袖，然后扭身要離去。

剛轉身，沈良又轉了回來，口中依舊在嘀咕：“哦，差點忘了。”

他站在滿是酒水的門檻上，揮揮衣袖。

隨著衣袖颯颯抖動，破廟中的神臺上的那堆成山的梨子化作了一道道青光，青光飛射而起，向著金陵滿城散去。

而地上那個邋遢道士的尸體也隨之散開，化作一堆塵土，并有七道青光從中飛射出來。

其中有一道落到了沈良身上。

“買酒去。”沈良掛好酒葫蘆，后將破廟的破門關上，瀟灑而去。

金陵，人多，氣足，妖魅外道亦多，尤其今日乃清明，地陰濁氣升騰，妖魔鬼怪正是歡喜活躍之時，此節氣時分，遇上怪人怪事，莫要驚慌，此乃每年常事，若是污物糾纏，盡快找個大和尚老道士小尼姑驅散邪氣。

沈良又找了戶酒家，又沽了一壺酒，要問金陵什么最多，酒館酒肆最多。

沈良重新上路，歸家，臨近前，他還買了一只燒雞。

酒配燒雞，極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