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花船林立，不過，此時是清晨時分，花船上多是昨晚夜宿的客人。

沈良不是花船的客人，他只是來欣賞花船上的可人們，此時大清早正是她們最真實的時候，胭脂水粉卸下，打秦淮河水洗漱，秦淮河上此時多是胭脂水粉的香味，下游的人也不知道是有福了，還是會被氣得罵娘。

不過，這兒每日都這般，而這些花船依舊在此，想來下游即使罵聲再多，也少見有人去報官。

沈良坐在河邊堤岸上，看著河上船坊，邊喝著酒水。

“你又來了啊。”忽然，一人的聲音從后頭傳來。

“你也來了啊。”沈良轉(zhuǎn)頭看向來人。

來人是個小姑娘，十一二歲，皮膚有些黑，臉上頗多麻子，小時候長過水痘，不是個可人兒，她是花船上的丫鬟，不過，她在花船上應(yīng)該很安全。

兩人在五天認識的，那時沈良就坐在這片堤岸上，她是下船給自家姑娘打水的。

而后兩人就每日早晨在此相遇。

“你為什么背著一把木劍？”小姑娘提著大木桶邊打水邊問出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因為木劍最適合我啊，而且，我在找人，它會幫我找到。”沈良一副天經(jīng)地義的模樣做出了回答。

“喝酒嗎？”沈良將酒葫蘆遞給小姑娘。

“不喝，小姐說喝酒誤人誤事。”小姑娘舔了舔干癟的嘴唇，似乎有些饞，但又抿住嘴唇，忍下嘴饞。

“今天要聽故事嗎？”沈良搖搖頭，收回酒葫蘆，然后往自己口中倒去。

“還是三國嗎？”小姑娘將木桶放在一旁，一雙小眼睛閃著亮光。

“是啊，三國還沒講完呢。”沈良點點頭。

這也是沈良最近看三國的原因之一。

“上次講到哪了？”沈良反問一句。

“講到三英戰(zhàn)呂布了。”小姑娘趕忙說道。

“那好，今天咱們就繼續(xù)三英戰(zhàn)呂布。”沈良點點頭，端坐到小姑娘面前，一板一眼，好似說書先生。

小姑娘期待而認真地看著他。

而后沈良就抑揚頓挫的講起三國故事。

他講得繪聲繪色，好似鐵馬金戈便在他口中噴涌而出。

“……呂布力窮尋走路，遙望家山拍馬還；倒拖畫桿方天戟，亂散銷金五彩幡；頓斷絨絳走赤兔，翻身飛上虎牢關(guān)。”話必收聲。

“呂布就這么敗了？”小姑娘滿臉的不敢置信。

在她心中，最是崇拜呂布了，沙場豪情，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小女子怎能抵得住，不將一顆心綴到他身上，恨不得自身便是那貂蟬。

只可惜，貂蟬比她好看萬萬倍。

“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有贏便有輸。”沈良說道。

沈良已經(jīng)看到呂布殞命白門樓了，到時這姑娘可能更是接受不了。

世間奇男子與奇女子多難有善終，唯有我這樣的混人能長久活著吧。沈良心底感嘆一句。

“唉呀，我得快些回船上，姑娘還等著我呢。”小姑娘匆匆提著水桶跑向遠處的小船。

走到半道她又回身看沈良：“你明天還來嗎？”

“來啊。”沈良笑道。

“嗯，那我明天也來。”小姑娘點點頭，然后就提著水桶飛步向前。

兩人的約定每一天都有，小姑娘每一天都會問，然后沈良肯定回答。

小姑娘走了，沈良依舊坐著。

木劍卻被他卸下了后背，這是他除了睡覺才會將木劍卸下的時候。

沈良在找人，找三個人，一個愛人，一個仇人，一個圣人。

所以他不遠千萬里的來到這片天下。

這片天下，天庭已經(jīng)墜落，黃泉也已沉淪，西天諸佛寂滅。

至于其中緣由，沈良知曉不多，大概就是天地有輪回，諸神有黃昏，天道要你死，你怎能活時刻。

至于沈良找的人，沈良也不知道在哪里，他只能以背后木劍來指引。

就是這柄木劍將他指引到了金陵。

但是也不知金陵是三個人都在，還是只有一人。

所以沈良一直在金陵中閑逛，試圖在茫茫人海中，讓木劍生出感應(yīng)來。

可惜至今未見影蹤。

不過反倒是他找到了一個故人。

那個曹媛娣就是他的故人。

沈良曾起于微末，那時的他好喝酒好仗義，與現(xiàn)在差不多，所以認識了不少人，那曹媛娣也就是在那時認識的。

不過那年她是他，是個男人……

鑒于她（他），沈良證實了輪回是隨機的這份猜測。

不過曹媛娣不是他要找的人，僅是個故人。

“曾記得，他說過，若是做了女人，他必定拔劍自刎，也不知現(xiàn)在快活嗎？”沈良想到這事，看著秦淮河上的胭脂嘀咕了一句。

至于那小姑娘，沈良知道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他的木劍并沒有指出小姑娘是他要找的人。

而且他們兩個人至今還沒有互報姓名，雖然沈良已經(jīng)知道她叫小巧。

“阿彌陀佛。”

忽然，沈良身后又傳來一聲佛號。

沈良不用轉(zhuǎn)身都知道后頭是個和尚，還是個山上修行的和尚。

“大和尚有何指教？”沈良繼續(xù)看著秦淮河，沒有回頭去回應(yīng)和尚。

沈良對和尚沒有好感，也沒有惡感，不像讀書人，沈良至少還會對他們多一些禮遇，畢竟讀書人在為眾生做事。

“貧僧是來向施主求個安心的。”和尚悠悠說道。

“安心？難道你想讓我做你們的如來不成？”沈良笑道。

和尚聽此瀆佛之語，也沒有惱怒，他依舊口誦佛號：“阿彌陀佛，若施主愿意做我等僧眾的如來，貧僧求之不得。”

“哈哈，你這和尚倒是有意思，但是我心中只有劍，做不了和尚你們的如來，你還不如去找個圣人來。”沈良說道。

佛求如來，儒學(xué)圣人，道法自然。

各家自有各家事，但都是各家境界之頂峰，所以亦是能相通。

“阿彌陀佛，黃河水已清，儒家圣人也將出，施主之言頗是對矣。”和尚又一聲佛號，然后贊同了沈良的話。

“你是來找那小姑娘的吧。”沈良不愿在圣人這事上多糾纏，遂將話題分岔出去。

“阿彌陀佛，是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