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來了啊。”陸九淵微笑道。

“正巧路過。”沈良穿過霧氣，來到陸九淵身前。

“多謝。”知道沈良這話不過搪塞之言，但陸九淵總還是要說聲感謝的話的。

“不客氣。”沈良也來者不拒，接下了感謝。

陸九淵微微一笑，沒有露出任何訝然之色。

而此時，他們站在了一片汪洋大澤上，霧氣在這兒也已消散，不見有任何影蹤，只余下了濁黃色的水。

他們已不在桃溪畔，更不在金陵，更不在凡間，他們已身在幽冥黃泉。

“古時黃泉唯有決堤泛濫之時方有這般陣仗，如今怎的隨便一條幽冥通途都會有這樣的黃泉澤海？”沈良看著濁黃色的水輕語一聲。

這片濁黃色的汪洋大澤讓人看不到邊際，好似一片大洋。

“我生得有些晚了，這些事還真不知曉。”陸九淵說道。

“也是，我生的比你早，也不知曉這些。”沈良拍了拍陸九淵的肩膀，像是在寬慰他。

“哈哈，還不知沈兄弟鄉籍何處，生于何年呢。”陸九淵大笑道。

陸九淵的心也不小，此時這兒不是大虞天下，他正身處幽冥地界，而他卻依舊敢這般談笑風生。

“鄉在心中，生于秦末亂世，算起來，歲數還在很是不小了。”沈良笑道。

“沈兄弟生于秦末，那我可得稱呼你一聲前輩了。”陸九淵假作驚詫道。

其實即使沈良說他與春秋圣人一個輩分的陸九淵也不會吃驚的，畢竟他也見過幾個活過幾千年的老怪物。

而且修行到了人仙這一地步，基本都有千年壽數，如果再進一步，到達地仙之境，那便能飛升出界，抵達虛無，超脫天道，不被天道監視明查，那時便能與天地同壽了。

另外聽聞天庭還未崩滅時，人仙便可飛升天庭，得天庭敕封，享長生之果，壽數比現今的千年更是長久。

‘聽聞天庭瑤池金母的蟠桃樹遺種落在了昆侖山上，也不知有人撿到沒有。’陸九淵心底做著暢想。

陸九淵觀古籍所記，天庭是于千年前衣冠南渡時所崩滅的，而沈良說自己生于秦末，那么他應當是能知曉天庭之事，也該知曉黃泉的問題在，而陸九淵聽他的意思是這些事他都不知曉，這可就奇怪了。

‘難道說他是飛升前輩？’陸九淵心底不免有此猜測。

而這時，沈良也說話回應他了，“好的，后生。”

“……”陸九淵臉上擠出幾縷笑容。

“后生，去抓條老鬼來問問這幽冥地界是怎么個情況。”沈良接著說道。

沈良說這話時，手指向下一指。

陸九淵循著沈良的手指看向濁黃色的腳底水面。

只見濁黃色的水下是一條蜿蜒盤繞的長蟲，而這長蟲不是長蟲妖鬼，而是由成百上千的鬼魂拼湊而出的怪形鬼物。

而它不止丑，還兇，還狠。

它張開滿是曲折的手臂的猙獰大口，吞吸濁黃泉水，似乎是要將陸九淵與沈良吞食飽肚。

“妖孽好膽。”陸九淵喝罵一聲。

他這罵聲剛起，浪起成旋的黃泉水驟然一靜，而后就見那猙獰的丑怪長蟲瞬間崩解，化作無數殘肢斷臂沉淪下水底，而在殘肢斷臂之中藏著一個狹長的鬼影。

那是一條無角蛟龍死后所化的惡鬼，它吞了那些幽靈殘魂，將自身強大成了那副樣子。

蛟龍鬼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扯出黃泉水，來到沈良與陸九淵面前。

但讓兩人沒想到的是，這蛟龍剛被捉拿出黃泉，便吐露人言：“陸九淵？！你也死了？！哈哈哈哈！”

它在笑，在狂笑。

“你熟人…嗯…你熟龍？”沈良戳了戳陸九淵的肩頭。

“你是誰？”陸九淵哪認識這么一條蛟龍了。

雖然他平生斬龍鎮龍無數，但至少每一條蛟龍的模樣他都記得，畢竟蛟龍不是尋常妖怪，都能擔得起一方大妖，至少都相當于修行者的金丹之境。

“我是你爹。”蛟龍鬼影恣意猖狂地吼道。

聽聞生靈死后，在無肉身的壓制下，便會放大心底的渴求以及欲望，還有各種情緒。

而這條蛟龍鬼影生前也不知有多恨陸九淵，居然會如此口不擇言。

陸九淵可不是心腸軟的人，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而他年輕時便以火爆著稱，年長后脾氣才好了些許，但他依舊有著笑臉秤砣心的外號。

所以蛟龍鬼影在一刻鐘后變得奄奄一息，并有氣無力地說了句：“爹！”

它是熱淚盈眶下說這個字的。

有道是乳兒難聽勸，吃頓竹面便可安生。

“這兒是幽冥的那個地界？”陸九淵接著問道。

“這兒是芙蓉城地界。”蛟龍鬼影答道。

“你是誰？”陸九淵道。

“我原叫嗤離。”蛟龍鬼影畏畏縮縮地說道。

聽了蛟龍的回答，陸九淵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看來他是知曉這蛟龍鬼影是他的哪個冤大頭了。

“這兒是芙蓉城？”沈良追問一句。

芙蓉城之說他聽到過，就在今天白天聽到的，有一個狂妄書生身上被降下名為瞳人的精怪，而給他降下瞳人的人正是所謂芙蓉城的七郎子的媳婦的婢女。

不過這芙蓉城在修行界中也有著記載，說是幽冥中的鬼城，其中有鬼仙居住。

“自然是芙蓉城，不過，如今已被陰山鬼軍引導黃泉水淹沒。”蛟龍鬼影指了指水底。

“陰山鬼軍？”陸九淵聽了這句話，臉上露出了凝重色彩。

“此是陰山鬼王多年布置才做成的，聽聞為了淹沒芙蓉城，陰山鬼王多番出入人間幽冥，至于他做了啥事，我也不知道。”蛟龍鬼影小心翼翼地做著解釋。

“這陰山鬼王與黑山老妖多有牽扯，而那處幽冥裂隙能通往此處，便表明陰山鬼王對金陵或有企圖。”陸九淵對沈良說道。

不過金陵乃大虞舊都，且有一條斷龍龍脈，被覬覦也屬正常，而且金陵有百萬人口，那些妖王鬼王見了都得流口水，自然更是飽受眼饞。

所以陸九淵應當習慣才是，但是金陵如今正有一件大事在辦，可容不得外人插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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