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節
書友吧第1章
昌武十七年,大周開國皇帝薨,謚號周元皇帝。皇太女安和繼位,定國號順天,意指順應天意,時稱安和帝。
順天三年一月十二,元帝幼女,和帝胞妹,前安寧公主,今皇安寧長公主自海外歸國,正逢年節,和帝降旨:
安寧長公主自幼聰敏,朕聞海外之音,終盼其歸,朕心大喜,
普天共慶,欽天司定于日為紅妝節,百姓皆可張燈結彩,著紅妝慶之。欽此。
闔國大喜。和帝親迎皇城外十里,放眼望去,紅妝盡染。
落葉蕭瑟,倦鳥枯枝斜暉涼。九龍冕旒冠襯得和帝更加莊嚴華貴,12條玉旒后,一張若隱若現的天顏叫人不敢直視。
“來了,來了。”一直在和帝身旁翹首以盼的丞相華綢喜道。
和帝隱在袖中的手也緊張地握了起來。
一隊人馬越來越近,眼見快進城了卻在護城河外停了下來。當先有一人輕裝躍下了馬,不一會有宦官上前通報應賢拜見。和帝急急說道,快宣。
只見一人約莫四十歲上下的年紀,彎腰拱手進來道“吾皇萬歲,西瞿去京一千多里,此行有驚無險,臣幸不辱使命護公主平安回京只是。公主一切都好,只是…只是…”應賢舔了舔嘴唇,不敢說下去
和帝斥道:“說!”
應賢抖了三抖叩倒地上,“陛下恕罪,公主因武帝新喪,不忍卒睹昔日宮闕,言逢此上元燈節,公主愿在宮城外為和帝點燈祈福三日”。
和帝皺眉,“誰在身邊?”
“侍郎應賢。”
“呵,他倒是勤快!回宮!”
稍后,昭和宮,和帝拂袖怒道“胡鬧,簡直胡鬧!”
“陛下息怒。”華綢勸道。
“息怒?她說新喪!這都三年了,還叫新喪?我自登基以來,從未曾派過一兵一卒,就怕她反感厭惡愈發不肯回來。現今好不容易回來了,竟然躲著不見我,你說我怎么息怒?”
華綢抹了把汗,“陛下,殿下還小,許是玩心重了些,哪有妹妹躲著姐姐的道理。況且有應侍郎在身邊,殿下知道分寸的。”
和帝沉默不語。
半天,方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便暫時由她,你叫子君將她帶來,至多亥時。”
華綢還欲再言,和帝揮了揮手,她只得施禮告退。
出了宮門,華綢喚了隨侍道,“霍將軍何在?”
隨侍支支吾吾地不知所言。
華綢瞪圓了眼,“膽子不小,在我這兒還遮掩什么?”
隨侍慌忙下跪,“回稟丞相,將軍同應侍郎一同出去了。”
同應侍郎……華綢以手抹額,這叫什么事啊!
今日是上元燈節,街市上十分熱鬧。各色花燈、把戲皆是平日難見的。
東市街角,一行貴胄公子打扮的幾人正在爭辯著什么。
其中穿白衣的公子道“子君你作甚扭扭捏捏,我說這惡鬼適合你你戴著便是,不許推辭。應伯伯你也是,這豬玀鼻孔外翻,面色紅潤喜人,比子君的惡鬼還要俏上三分,你且莫學子君扭捏了,戴上保準你立馬年輕五十歲。”
五十歲?年輕五十歲的應賢還是個穿開襠褲的孩童……
灰衣老者面紅耳赤,“公……公子,這……這粉色實在太艷,不如,”他眼睛一亮,指著最高處的修羅——
“哎?這個我喜歡。”白衣公子未待灰衣老者說完,便舉手拿下了那修羅面首戴在臉上。
眾人皆默。
灰衣老者哀怨地看著旁邊的藍衣公子,藍衣公子俯首贊道“公子眼光獨到,這修羅面首正適合公子戴。”
白衣公子扯開面具沖他扮了個鬼臉,灰衣老者欲哭無淚。
余下幾人也隨便揀了面首自行戴上。一行眾人又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不一會兒,白衣公子突然停下跺腳道“哎呀,應伯伯,我的玉佩不見了。”
霍子君皺眉,“公子莫急,許是剛剛落在賣面首的那里了。”
白衣公子點頭道“甚是,不如應伯伯你趕緊去為我取來,那可是姐姐給的。”
應賢為難地看著霍子君,白衣公子喪著臉自言自語,“本來么,一枚玉佩丟了就丟了”眉毛一挑話鋒陡然加了些凜冽,“但那可是姐姐欽賜,有天子龍紋的,若是有心之人拿了它生事,恐怕我也。。”應賢心里叫苦不迭,趕忙道,“公子放心,我這就去尋。”說完揮手帶了幾個人趕忙走了。
霍子君望著應賢一把老骨頭還逆著人流往回擠,心里有點同情,又有點幸災樂禍。
白衣公子眼看著應賢遠去,方笑道“應侍郎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霍子君也笑,“公子不是要去放燈么?”
白衣公子恍然道“是了,你瞧我,這么大的事都忘了。”
兩人沿著人流往護城河走。正走著,忽然前方大亂,一隊打著應天府旗號的人馬沖過來,霍子君拼命擋著四周的人流,怎奈人越來越多,白衣公子被人流擁著望前走,霍子君卻因為站在路中央被對面的人馬沖得往后退。
霍子君情急之下,只得喊道,“公子,河邊等我!”
護城河邊已有不少百姓在放河燈,有兩個一對祈求花好月圓的,也有五個一家祈求合家團圓的,還有達官貴人帶著全家人祈求官路亨通的,總而言之,非常熱鬧。這熱鬧場面的結果就是河邊但凡空地,皆被占了個嚴嚴實實。
安寧皺眉,背著手轉來轉去。竟在靠近內城的地方叫她找到了一個八角亭子。她稍舒緩了心情蹲在亭子里望著河水發呆,這河燈大多都是荷花樣式的,記得小時候皇姐也曾給她放過這樣的燈。她說荷花最是圣潔,所以人人都喜愛在這天放荷花燈寄托愿望,那時候,皇姐還是周國人人稱贊的皇太女。如今不過十幾年,這河沒變,燈沒變,皇姐卻……不再是皇太女。母皇還在的時候,皇姐還給母皇放過燈呢,現在呢?母皇是先帝,皇姐是皇帝啊!真是……
后面的蘆葦叢傳出窸窸窣窣的動靜。
“誰?”安寧皺眉道。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潺潺的流水聲。
安寧站起來轉身,一怔,后面站著一個人,面上覆著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鬼面首,安寧拍拍手笑道“現在看你這樣子倒真覺得親切,本公子突然起了研究的興致。”說著便去掀那面首。
面首人一把拿住安寧的手腕,并不答言。
安寧心內一驚,佯笑道“怎么,你終于愛上這面首了?”暗中使力,對方手臂卻絲毫不動。
面首人依舊沉默,只是盯著她看。
安寧瞇眼笑道,“既如此舍不得取下,那送你好了。”左手順勢一抖,一把銀針直射面首人脖頸。
面首人反應極快,側身躲過。安寧自小跟隨劍術大師樊素學習劍術,劍法不能說絕頂卻也堪稱精妙。她哼笑一聲,從腰間抽出無雙軟劍,劍身翻飛似浪花滾涌。那面首人顯然也不是吃素的,奇怪的是他只是一味躲避,并不攻擊。安寧氣極,這人莫非看不上她,不屑同她交手?這樣想著,劍勢便愈發凌厲起來,偏要逼他出手。面首人見躲不過,閃過她的劍鋒后一個小擒拿捉住她的手臂。
安寧等的正是此刻,手腕翻轉間,她袖口的短刃已挑開他的面首。
面首從旁裂開,撕拉一聲,夾帶著幾根被利刃削下的發絲。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安寧愣住了。
她以前從不信一見鐘情,那種感情太虛渺,哪有日久生情來得厚重。可是,此刻這種心快得好像要跳出來的感覺是什么?
她想,她定是魔怔了,從前見過的美男子不少,現在卻叫他通通抹殺。面前這個,仿佛是踏著月亮的光輝而來的仙人,劍眉微皺,鳳眼半瞇,嘴角若隱若現的梨渦……她從前一直覺得男人有梨渦就太女氣了,可是他這梨渦卻更襯得他朗月星輝一般,她真是看呆了。她這十六年的人生,總算有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情感。這情感陌生卻又叫她迷戀。
對面男子終于開口,“你是誰?”
聲音清越,帶著不可忽視的疏離。
安寧愣愣地盯著他看。
男子加大力氣,有些不耐煩道,“你到底是誰?”
安寧吃痛,方才回神道“公子誤會,在下應寧,是淳樸善良的老百姓,絕無壞心。”
男子看了看她明顯華貴非凡的衣服,皺眉道,“我不管你是誰,你在這里做什么?”
安寧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不是他自己問她是誰的嘛,不管還問。難道她不能在這里?這里……應該沒有提前占位子的說法吧?不過這公子的手勁也太大了吧,她只得耐心解釋,“方才純屬誤會,在下只是來放燈,因為跟友人在城中走散,故在此處等候,剛剛是錯認公子,絕對沒有故意冒犯公子之意。”
男子沒有放手,顯然還是懷疑,安寧忙道“公子若不信可以同我一塊等,我要等的人也快到了。”
男子思考了一會,忽道“你姓應?”
安寧毫不猶豫,“確是。”應賢的大名應該很多人都知道,關鍵時刻就得借來用用。
“應賢是你什么人?”
“啊,不巧正是在下伯父,兄臺認識舍伯?”
男子松開手,皺著眉,不發一言。
安寧揉著青紫的手腕,只當他默認,“如此甚好,敢問兄臺大名,改日小弟去府上拜會?”
男子望著她,表情明暗不定。安寧心中驚疑,這人莫非同應賢有仇?天……
“公子,可找到你了。”
安寧心中大定,迅速移身過去,“我等的人到了。”
她親昵地拉著霍子君的手,“子君,怎么這么久,燈買了么?”
霍子君嘴抽了抽,不動聲色地抽著自己的手。“公子不是讓應大人拿著嗎?”
安寧噎住,倒的確是她吩咐的,轉而不悅道“你做什么這么久,皇城很大么,也要你……算了,應賢呢?”
霍子君暗暗叫苦,“公主,應侍郎剛剛被陛下叫回去了,陛下……正急著找你。”
安寧沉默不語,片刻忽急道,“剛剛那位公子呢?”
“微臣一來就走了。”
“走了,你也知道是你一來就走了?還沒問出他的名字就讓他走了?你是怎么辦事的?恩?”
霍子君俯首“微臣知罪,那……好像是薛家公子薛簡吧。”
安寧一頓,皺眉,“薛懷道的公子?他……哎算了。”
霍子君這時倒聰明起來,“公主有話盡管問,微臣知無不言。”
安寧轉身背對她咳了咳,“他……可娶親了?”
“未曾。”
“可定親了。”
“定過……”
“什么叫定過?”
“聽說定親的那位胡姓小姐家道中落,幾年前已不知所蹤。”
安寧呼了一口氣,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方擺手道“如此,回去吧。”
昭和宮,和帝手執奏折專心看著。
應賢站著冷汗涔涔。
“應卿家累了?要不坐一會?”許久,和帝方抬頭道。
應賢慌忙道,“不用了陛下,微臣不累。”
“那就繼續站著吧。”
“是……”
何姑姑走到和帝旁邊附耳說了句什么,和帝面色一緩。應賢也暗暗舒了口氣。
“怎么不來見我?”
“說是逛了半天累了,這便睡了。”
和帝靜坐了一會,道“如此,你備些糕點,等她醒了就送過去。”
“是。”何姑姑應聲告退。
和帝轉向應賢,“侍郎今后可仔細了。”
應賢點頭不迭。
片刻,“應侍郎怎么還不走?莫非要在此留宿?”
應賢慌忙磕頭跪安。
離昭和宮很遠了應賢方抹了把汗,皇帝不好伺候,公主也不好伺候,這皇家人,哪一個也惹不起啊。
迎頭看到霍子君,應賢奇道“你怎么一點事沒有?”
“我?我做了件大好事啊。”霍子君神秘地貼近他。
“好事?”
“那是,公主今年十六,再過兩年也該選駙馬了,你說我做的是不是好事?”
“你,你是說,咱大周國就要有喜事了?”應賢難以自控地要掐霍子君的肩膀。
霍子君嗖地躲開,“侍郎這么激動做什么,你家兒子指定輪不上的。”
應賢望著走遠的霍子君吹胡子瞪眼,自是輪不上,那小子什么貨色?他老爹我尚且看不上,給公主提鞋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