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了!你奶動了!”我興奮地喊道,聲音在空曠的靈堂里回蕩。
“媽啊!”周羽直接癱坐在地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他的身體不住地發(fā)抖,臉色慘白得像張白紙。
我繼續(xù)仔細(xì)觀察著。果然,她的眼皮又動了動,這次更加明顯。再看她的手,五指蜷曲,青筋暴露,像是要抓住什么東西。
“老人家氣得攥緊了拳頭!”我轉(zhuǎn)頭對周羽說,語氣里帶著幾分調(diào)侃,“等著吧,她馬上就要出來揍你了,誰叫你不給她透氣!”
“焦桉時!你、你胡說什么呢!”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我奶奶怎么可能醒過來!”
我撇了撇嘴,平日里這小子最愛在村里橫行霸道,欺負(fù)小孩子。現(xiàn)在被我這么一嚇,倒是露出了膽小鬼的本性。陽光透過門縫斜射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xì)長的光影,我故意站在光影里,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更加詭異。
“我說的是真的,你奶奶真的動了。”我壓低聲音,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周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連連后退幾步,差點被門檻絆倒。他的手緊緊抓著門框,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倉房里飄出一股若有若無的檀香味,混合著夏日的悶熱,讓人感覺愈發(fā)不適。我注意到周羽的目光不停地往倉房里瞟,卻又不敢多看,生怕真的看到什么可怕的東西。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錢玉蘭匆匆趕到,她身上穿著粗布麻衣,是守靈時穿的孝服。她的眼睛紅腫,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顯然剛剛才哭過。
“怎么回事?”她看到兒子驚慌失措的樣子,連忙問道,“羽兒,你怎么哭成這樣?”
周羽立刻躲到他媽媽身后,像找到了主心骨,指著我告狀:“媽,焦桉時說奶奶醒了,還把棺材蓋都被推開了!”
錢玉蘭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她瞪著我,聲音里帶著怒意:“誰讓你動棺材的?這可是大忌!”
我聳聳肩,一點也不害怕。在村里,大家都知道我是個“怪孩子”,從小就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姨,你要不要自己去看看?我剛才真的看見周奶奶的眼皮在動。”
“胡說八道!”錢玉蘭厲聲呵斥,但我注意到她的眼神閃爍,忍不住往倉房里瞄了一眼。
我趁機補充道:“不光眼皮在動,手指頭還握成拳頭了呢!而且...”我故意拖長聲音,“好像還有黑血從嘴角流出來。”
這句話明顯觸動了錢玉蘭的神經(jīng)。她的表情明顯動搖了,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她猶豫片刻,還是大步走進倉房,長裙下擺被風(fēng)吹得輕輕擺動。
我緊跟其后,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掀開棺材蓋。檀香味突然變得濃郁起來,混合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
“天吶!”她驚叫一聲,身子猛地后退,差點撞到身后的供桌。桌上的香燭劇烈搖晃,燭光在墻上投下?lián)u曳的影子。
我湊上前去,踮起腳尖往里看。周奶奶的眼皮確實在微微顫動,就像是要睜開眼睛似的。她的手指蜷縮成拳,青紫色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元柏!你快管管你妹妹!”錢玉蘭轉(zhuǎn)頭沖著門外喊道,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懼。
我大哥一把將我抱起:“時兒,別鬧了。”
“我沒鬧!”我在他懷里掙扎著,“大哥,你自己聽,有聲音!”
倉房里突然安靜下來,連蟬鳴聲都消失了。在這詭異的寂靜中,果然傳來細(xì)微的“沙沙”聲,像是有人在抓撓棺材板。聲音雖輕,卻讓人毛骨悚然。
大哥的臉色也變了,喉結(jié)明顯滾動了一下,但還是強裝鎮(zhèn)定:“可能是老鼠......”
這時,姥姥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灰布衣裳,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她一向最疼我,但此刻臉色卻異常嚴(yán)肅,眼神中帶著我看不懂的深意。
“時兒,你看見什么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我立刻來了精神:“姥,周奶奶的眼睛會動,手也會動!而且......”
話還沒說完,一陣陰風(fēng)突然從棺材里竄出來,吹得門口的香火搖曳不定。供桌上的紙錢無風(fēng)自動,在空中打著旋兒。
姥姥的眼神驟然一凝,她的手指微微顫抖,卻強自鎮(zhèn)定:“元柏,帶時兒出去!”
大哥二話不說就要抱我離開,我卻掙脫開來,躲到棺材旁邊。只見周奶奶的眼睛突然大睜,灰白的眼珠向上翻著,嘴角和鼻孔滲出黑紫色的血跡。她的手指不停地抽搐,像是要抓住什么東西。
“看吧!我說的是真的!”我得意地看向周羽,“你奶奶被你氣得都流鼻血了!”
錢玉蘭嚇得癱坐在地上,雙手死死地捂住周羽的眼睛,拼命把他往懷里拽:“別看!別看!”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周羽在母親懷里掙扎,但很快就放棄了。他把臉深深地埋在母親的懷里,肩膀不停地抖動,也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害怕。
姥姥的目光在周奶奶的臉上停留了很久,最后低聲說道:“這是氣死的......”
倉房里的氣氛越發(fā)詭異,檀香和陰風(fēng)交織在一起,讓人透不過氣來。突然,一陣更強烈的陰風(fēng)吹過,吹滅了供桌上的蠟燭。昏暗的倉房里,周奶奶的臉顯得更加可怖。她的嘴角不斷滲出黑血,眼睛瞪得更大了,仿佛要把什么人盯死一般。
錢玉蘭強撐著鎮(zhèn)定,轉(zhuǎn)向我姥姥,“焦大仙兒,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偷偷打量著姥姥的表情。往常這種時候,她總是毫不猶豫地把我趕走。但這次,她只是沉默地盯著棺材里的人,眉頭緊鎖,目光復(fù)雜。這正合我意,我倒要看看周羽他奶會不會真的坐起來,也好讓周羽知道我沒有撒謊。
院子里一片寂靜,只有風(fēng)吹動紙錢的沙沙聲。姥姥站在那里許久,才緩緩開口:“別說話,人已經(jīng)走了。”
她說著卷起袖子,探身進棺材里。我看見她的手在死者臉上輕輕擦拭,動作熟練而莊重。血跡從周羽他奶的眼角和鼻子流出來,在蒼白的皮膚上留下暗紅的痕跡。
“該閉眼了。”姥姥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沙啞,“不管怎樣,這都是命數(shù)。”
她的手掌覆在死者的眼皮上,從上往下輕輕一抹。我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心跳加快。這也太神奇了,就這么簡單地閉上了?
“焦大仙兒...”錢玉蘭的聲音依然在發(fā)抖,“真的閉上了?”
“嗯,走了。”姥姥簡短地應(yīng)道。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仿佛這個簡單的動作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