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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像英格蘭銀行一樣可靠

18世紀初,作為法國的老對手,英國也參加了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

持續10多年的戰爭,使英國國庫一貧如洗,英國欠下了大量債務。

就在這個時候,蘇格蘭商人威廉·佩特森提出,可以建立一家紙幣發行銀行,這家銀行除了以黃金為擔保發行紙幣,還可以在一定的限額內發行以政府證券為擔保的紙幣。1694年,正是在佩特森的支持下,威廉三世創辦了英格蘭銀行。英格蘭銀行將公開募集到的120萬英鎊資本金全部借給政府。相應地,政府每年向該銀行支付8%的利息和4000英鎊的管理費,利息由“輪船噸數稅、酒類稅收和關稅”擔保。同時,議會賦予該銀行12年內發行不超過資本金的記名支票特權。這種支票可背書轉讓,起到銀行券的作用。

為了守住這個特權,此后,英格蘭銀行一直響應政府低息續借的要求。而這些支票后來發展成無息銀行券,也就是鈔票,即后來的英鎊紙幣。直到今天,王室仍沒有償還那筆貸款。它不能被還清,因為一旦被還清,英國貨幣體系將不復存在。

佩特森的真實票據思想和英格蘭銀行紙幣實踐,深刻影響到了約翰·勞和亞當·斯密的貨幣理論,為金本位下的紙幣發行和貸款貼現提供了理論基礎。

一個新泡沫

1700年初,在這個資本主義的黎明,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巨大的金融借貸機器。這架機器在英格蘭銀行的帶領下,發行眼花繚亂的國債,創造五花八門的信用。但是,這些債券和信用并沒有用于挖掘運河、修筑橋梁,而是用于訓練新兵,購買轟炸城市的火藥。18世紀的泡沫,大多與某個利用殖民地收益支付歐洲戰爭軍費的方案有關。那些為歐洲無休止軍事沖突提供資金的人,也在利用政府的軍隊、警察和監獄,榨取他人日益增長的生產力。

與法國一樣,英國也把眼光投向了美洲大陸,期望通過開發新大陸,解決債務如山的問題。為此,英國還成立了以販賣黑奴為主要業務的南海公司。

我們可以展開想象:將大西洋、印度洋的奴隸貿易比作一條巨大的債務鏈,這根鏈條將倫敦的股票經紀人、尼日利亞的阿羅牧師、東印度尼西亞的潛水采珠人、孟加拉的茶葉種植園及亞馬孫的割橡膠者連接起來。在鏈條的一端,不時出現巨大泡沫,人們總是被輕易地操縱,時常陷入瘋狂至極的幻覺。幾乎每一個有閑錢的人都會突然相信能夠從一些謠言和幻想中賺到錢。

起初,成立南海公司的目的是購買英國國債,即把政府的戰爭債務轉換為容易兌換、低利息的長期證券(股票)。為了鼓勵持有人將名下資產轉換為公司股票,必須拉高公司股票價格,讓投資者獲得流動性溢價。

英國人堅信,通過南海計劃,倫敦將成長為歐洲重要的金融中心。

當法國深陷泥潭,銀行遭遇接二連三的擠兌、密西西比公司股價崩潰、大量貴金屬外流時,英國南海公司的股價卻扶搖直上。有證據表明,正是法國的冒險者帶著大量資金進入英國,從而為這個新泡沫的后期階段提供了支撐。

追隨南海公司的腳步,數不清的股份公司遍地開花,諸如“為私生子建造醫院”的公司、制造“永動輪”的公司、負責“裝修墳墓”的公司等等。這些公司很快得到“泡沫”的雅號。實如其名,這些泡沫公司如同過眼煙云,有的只成立兩個星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與此同時,各種信貸抵押工具被開發出來,南海公司更是赤膊上陣,親自為購買股票的投資者提供貸款。

對于南海公司來說,這些股份公司分食了市場有限的資金,實在討厭。

為了抬高股價,尋求更多資本注入,南海公司的董事們努力推動英國議會通過了著名的《泡沫法案》。這個法案規定,在權責不明的情況下,建立新股份公司是非法行為。《泡沫法案》下達后,確有部分資金從這些民間泡沫公司撤離,流向掛著“國家”招牌的大型股份公司,其中尤以南海公司為甚。

1720年7月,南海公司股價上升到了1050英鎊,這幾乎是1月份的7倍。

這時候的英國金融市場,像極了一個脹得發亮的氣球。

直接干預的新天地

南海公司終于搬起《泡沫法案》砸了自己的腳,因為它就是最大的泡沫。

首先逃跑的是南海公司董事會主席布倫特和其他一些董事,他們悄悄賣掉了自己手中持有的部分股票。最令公眾不滿的是,他們一邊拋售股票,一邊卻不厭其煩地對投資者宣稱:圣誕節時他們將獲得高達三成的股票分紅,只要大家一直持有股票,他們在未來12年將獲得每年50%的回報。南海公司還煞有其事地召開股東大會,無限夸大南海公司在南美殖民地的貿易業績。

可無論如何吹捧,南海公司股價仍一路走低,1720年9月中旬只剩550英鎊。

倫敦的咖啡館中充斥著各種失落和恐慌的情緒。在維持股價的嘗試中,南海公司最終用盡了它的現金資源,并欠下了超過14萬英鎊的短期債務。

形勢大壞,南海公司被迫低聲下氣地尋求他們的競爭對手——英格蘭銀行的支持,希望通過英格蘭銀行發行公司債券應對危機,這可以說是南海公司最后的機會了。英格蘭銀行是一家股份制商業銀行,憑什么搭救自己的宿敵?弄不好還會讓自己卷入災難,海峽對岸處于水深火熱中的法國皇家銀行已是前車之鑒。但在政府壓力下,英格蘭銀行不好斷然拒絕,因為南海公司消化了政府大部分債務,于國家“有功”。

談判的過程費時費力,最后英格蘭銀行決定以“支持國家公共信用”為由,與南海公司展開合作:英格蘭銀行同意以首付15%、利率8%的條件認購300萬英鎊南海公司債券;將其每年持有的價值將近19萬英鎊政府年金,按400英鎊每股轉換為南海公司股票,以支持南海公司股價維持在一個所謂的公允價格上。

但這個“債券強心劑”效果并不明顯,南海公司的股價仍然“飛流直下”。

盡管英格蘭銀行勉為其難,救市舉措并不成功,但這場空前的金融災難卻無意間成全了英格蘭銀行的歷史地位。私人部門的支持措施用盡后,在政府壓力下,英格蘭銀行發揮了最后貸款人的作用。泡沫雖然會不可避免地破滅,英格蘭銀行仍獲得了穩定的地位,大家開始覺得它可以信任,在英語里也有了“像英格蘭銀行一樣可靠”這一諺語。

1721年8月,政府終于直接出手,收拾南海泡沫這個爛攤子:

第一,免除南海公司國債轉換方案中700萬英鎊的轉換義務,但其他借貸不可免;第二,以南海公司股票或認購憑證做擔保從南海公司貸款的人,只需支付所貸總額的10%;第三,取消所有認購計劃,但已經支付現金的,以300(第一次認購價格)至400英鎊(第四次認購價格)的價格支付;第四,剩余的股票按比例分配給各股東;第五,必須在1721年11月1日前登記,否則出售合同無效。

這個方案的解決目標并不是支持南海公司的償付能力,而是在投資者、納稅人、利益相關者之間重新進行損失和利潤分配。

這套建議開辟了政府直接干預市場的新天地。

挑戰重商主義

隨著泡沫的破滅,像法國一樣,英國舉國上下開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清算。

1721年1月,下議院決定成立一個秘密委員會調查南海計劃中的違法行為。直接負責對南海公司進行審計調查的是查爾斯·斯奈爾先生——一位英國的職業會計師——他以獨立第三方的身份介入查賬行動。這是歷史上第一次雇傭獨立第三方會計師對上市公司進行調查,斯奈爾客觀上為英國日后的注冊會計師制度樹立了楷模,或者說,他就是英國的第一位注冊會計師。

不斷曝光的調查結果令人震驚:南海公司與部分議員間赤裸裸的權錢交易,數量驚人的假賬、錯賬,來源和去向不明的資金……

郵政大臣詹姆斯·克萊格斯畏罪服毒自殺,他的兒子也在不久后死去。

財政大臣艾思拉被逐出議會,關進了倫敦塔監獄,并面臨巨額罰款。

南海公司高管的財產也被盡數沒收。董事長布倫特約18萬英鎊的財產被沒收,僅留出1000英鎊供其生活,而潛逃的出納員奈特的財產則全部被充公。

桑德蘭伯爵、肯達爾公爵夫人、斯坦諾普等貴族雖勉強脫罪,但名譽掃地。

一方面,南海事件使英國社會各階層蒙受巨大損失,引發嚴重政治危機,保守思想潛滋暗長。但另一方面,這一事件推動了西歐金融市場的一體化,挑戰了重商主義者對貨幣的普遍理解,貨幣不再只是貴金屬,而是一種信用記錄體系,這在很大程度上為新的政治經濟學說——古典政治經濟學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工業資本主義破土而出

對于英國來說,南海泡沫帶來的破壞要遠低于法國。

南海公司并不像密西西比公司那樣擁有不可一世的股票發行壟斷權。

英格蘭銀行也沒有像法國皇家銀行那樣濫發紙幣。

正如尼爾·弗格森所認識到的:一方面,經過光榮革命,英國國王向民眾讓渡了部分權力,在經濟上給出了可信擔保,讓英國政府變得可信;另一方面,在金融領域,英國也初步建立了征稅機構、英格蘭銀行、國債市場、議會等,它們組成“四角關系”,相互制衡。這是一個相對完善的利益共享、風險共擔機制,正是在這種機制下,英格蘭銀行開啟了它史無前例的進化。

1721年底,英國破產商家的數量開始減少,經濟很快復蘇了。

在隨后的幾十年時間里,英法之間發生了一連串的殖民地和海外市場爭奪戰,在強大的金融資源的支持下,英國取得了壓倒性勝利,甚至最后推動了法蘭西帝國的瓦解。也是從1720年開始,隨著紡織品貿易的崛起,英國公司的全球銷售額已經超過荷蘭。透過強大的金融武器和遍布全球的商業網絡,大英帝國賦予了英國工業遠超其他國家和地區的巨大優勢。金融市場、奴隸制、殖民控制、軍事化貿易和大量土地的攫取,正是新型工業資本主義破土而出的沃土。

這場驚天騙局之后,英國工業革命悄然而至,前所未有的增長點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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