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中小學生必讀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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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80評論第1章
“節前補考的,都給我站起來!”
身穿法衣的胖子正惡狠狠地瞪著全班的學生。他就是沃希利神父,脖子上掛著一個沉甸甸的十字架。
站起來的六個孩子——四個男生、兩個女生——惶恐不安,“你倆坐下。”神父向那兩個女孩邊說邊揮了揮手。
她倆立即坐下,但是依然絲毫不敢放松。
沃希利神父那雙惡狠狠的小眼睛便轉到四個男孩身上。
“小混蛋們,到這兒來!”
神父說著站起身來,移開了椅子,闖到這擠成一團的四個男生面前。
“你們這些小混蛋!誰抽煙?”
四個孩子怯聲作答:“神父!我們……我們都不會抽煙。”
神父聽了氣得咬牙切齒。
“混賬東西,都不抽煙,哼!真是見鬼!那面團里的煙末兒是從哪兒來的?誰都不抽煙嗎?好!咱們這就來看看!把口袋都給我翻過來!快點!聽見沒有?翻過來!”
其中有三個孩子動手把口袋里的東西掏了出來,放在桌上。
神父仔仔細細地查看他們口袋里面的每一條縫隙,想找出一點煙末兒,可是他什么也沒有發現。于是,就轉身朝向了第四個男孩——這個孩子長著一雙黑眼睛,穿著破舊的灰色襯衫和膝蓋處打著補丁的藍色褲子。
“你為什么像木頭似的立在那里不動?”
黑眼睛的小孩恨透了神父,他盯著神父,小聲地說道:“我一個口袋也沒有。”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摸了摸那縫起來的衣袋口。
“哼!一個口袋也沒有?你認為這樣我就不清楚是誰把復活節的面團給糟蹋了嗎?你認為現在學校還會要你嗎?哼!你這搗蛋鬼,這次絕不能便宜你了。上次多虧你母親那么懇求才沒有把你開除,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行了。你給我滾出去!”他用力揪住那小孩的一只耳朵,將他拖到走廊里,隨手就關上了門。
整個教室里沒有一絲聲響,同學們都嚇得縮著脖子。誰也不清楚保爾·柯察金為什么被開除,只有保爾的好朋友辛遼沙·布洛扎克心知肚明——他們六個功課不及格的學生在神父家廚房里等著補考的時候,他親眼目睹了保爾將一撮煙末兒撒在準備做復活節蒸糕的面團上。
被開除的保爾坐在學校門口底下的一層臺階上。他現在只想著一個問題——該怎么回家。他該怎么向在稅務官家里當廚娘、每天從早忙到晚、對什么事都非常認真的母親解釋這件事情呢?
想到這兒,他不禁急出了淚水,心里盤算著:“我現在該怎么辦呢?都怪這個該死的神父。我為什么要在他的面團上撒上一把煙末兒呢?那本來是辛遼沙指使我干的。他說:‘來,我們給這討厭的惡鬼撒一把煙末。’我們就撒上去了。可現在辛遼沙倒逃脫了,我呢,十有八九得被開除了。”
其實,保爾和沃希利神父早就結下了仇。曾有一天,保爾與米什卡·列夫丘科夫打架,神父不讓他回家吃午飯。為了避免他獨自一人在教室里淘氣,就讓他和高年級的學生在一起,坐在教室后面的凳子上。
那個高年級的教師很瘦,穿了件黑色上衣,正在給學生講解地球和天體。保爾聽著,驚奇萬分地張大了嘴巴。什么地球已經存在了好幾百萬年了,什么星星也跟地球相像等等。他聽后覺得很奇怪,幾乎想立刻站起來問:“先生,這跟圣經上說的完全兩樣呀。”但是,他沒敢問,因為他怕被趕出教室。
保爾的圣經課,神父總是給他五分。祈禱詞以及《新約》、《舊約》,甚至上帝哪一天創造了哪一種東西,他都背得滾瓜爛熟。所以,關于地球這件事情,保爾決心問問沃希利神父。等到下次上圣經課的時候,神父剛坐下,保爾就舉起手來,在得到神父的允許后,他立刻起身問道:
“神父,為什么高年級的老師說地球已經存在了好幾百萬年了,根本不像《圣經》上說的那樣只存在五千年……”他突然被沃希利神父那尖厲的喊叫聲給打斷了:
“混賬東西,胡說八道!你就是這樣學《圣經》的嗎?”
保爾根本沒來得及回答,神父就已揪住了他的兩只耳朵,并將他的頭往墻上撞。一分鐘之后,被撞得鼻青臉腫、嚇得魂不附體的保爾被推到了走廊里。
保爾回到家后,他的母親又嚴厲地責備了他一番。
第二天,他母親來到學校,懇請沃希利神父讓她的孩子回校上課。就是從這天起,保爾就恨透了神父,但是既恨他,又怕他。保爾決不會饒恕欺負過他的人,即便是稍加侮辱,他也不能善罷甘休,當然,他不會輕易忘記被神父冤枉的這一頓毒打,但他只是懷恨于心,從不表露出來。
他還受過沃希利神父的很多次歧視凌辱:往往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神父就把他趕出教室,還有接連好幾個星期都罰他站在角落里,而且從來不過問他的功課,由此造成他不得不在復活節前同那幾個功課不及格的同學一起到神父家里去補考。他們在廚房里等候的時候,保爾就將一撮煙末撒在復活節蒸糕用的面團上。
這件事雖然除了辛遼沙外無人目睹,但是神父還是猜到了是誰干的。
下課了,孩子們蜂擁而出,來到院子里,圍住了保爾。憂心忡忡的保爾靜靜地坐在那兒,一句話也不想說。辛遼沙躲在教室里沒有出來,他深悔自己的過錯,卻不知道如何幫助保爾。
校長葉弗列姆·沃希利耶維奇從辦公室的窗口探出頭來,他那低沉的聲音,使保爾大吃一驚。校長喊道:
“讓柯察金馬上到我這里來!”
保爾的心怦怦直跳,朝辦公室走去。
車站飯館的老板是一個面色蒼白、眼睛無神并且上了年紀的人,他向站在一旁的保爾瞥了一眼,并問道:
“他幾歲了?”
“十二了。”保爾的母親回答。
“可以,讓他留下吧。條件是這樣:工錢每月八盧布,上班的時候管飯,上班干一天一夜,在家休息一天一夜——但不準偷東西。”
“不會的,老板,不會的!我敢保證保爾什么也不偷。”保爾的母親連忙回答。
“好,那讓他今天就上班。”老板命令道,然后又轉過身去,向旁邊那個站在柜臺后面的女招待說:“契那,帶這個孩子到洗刷間去,轉告弗朗茜,讓他代替格里什加。”
女招待正在切火腿,她放下了刀子,向保爾點了點頭,穿過店堂,向那扇通往洗刷間的旁門走去。保爾跟在女招待的身后,他的母親也緊隨其后,小聲對他說:
“保爾,親愛的,你干活要賣力氣,可別丟臉啊。”
她以憂郁的目光看著兒子進去之后,才朝門口走去。
洗刷間里的活兒特別緊張,桌子上堆著一大堆盤碟和刀叉,幾個婦女正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著這些餐具。
一個年紀比保爾稍大、長著一頭蓬亂的棕紅色頭發的男孩,正在兩個大茶爐前忙得不可開交。
洗餐具的大鍋里,開水翻滾著蒸氣,把整個洗刷間弄得熱氣騰騰。剛一進來,保爾看不清女工們的臉,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契那走到一個正洗盤子的女人身旁,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說:
“弗朗茜,看,這是給你們雇來的小伙計,代替格里什加的。你告訴他該干些什么。”
契那轉過身來指著那個叫弗朗茜的女人,對保爾說:
“她是這里的領班。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說完后便轉身朝店堂走去。
“是。”保爾輕聲回答,同時看著站在他前面的弗朗茜,等候她的安排。弗朗茜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從上到下打量了保爾一番,好似在估量他能否稱職。她卷起那只從胳膊上松散下來的袖子,用一種極其深沉而又動聽的聲音說:
“小家伙,你的活兒很簡單:每天早晨要按時把這個大鍋里的水燒開,并讓鍋里一直有開水。當然,木柴是你自己劈,還有那兩個大茶爐也是你的活兒。另外呢,人手不夠時,你就幫著擦刀叉,把臟水提出去倒掉。親愛的,你的活兒不少,夠你忙的了。”她說的是科斯特羅馬地方的方言,總把重音放在字母“a”上。她說話的這種口音和那張長著翹鼻子、泛著紅暈的臉龐,讓保爾心中感到了一些愉快。
“看來,這位大嬸挺和氣的。”保爾心里這樣想,于是就鼓起勇氣問弗朗茜:
“那我現在做什么呢,大嬸?”
保爾的話音剛落,洗刷間的女工們便哄然大笑起來,將他的話語給淹沒了。
“哈哈哈……弗朗茜認了一個侄子……”
“哈哈……”弗朗茜本人笑得最厲害。
水蒸氣彌漫著整個洗刷間,這讓保爾看不清弗朗茜的臉龐,其實她才十八歲。
保爾覺得很尷尬,于是他轉過身問一個男孩:
“現在我該做什么呢?”
那個男孩子調皮地回答:
“還是問你的大嬸吧,她會詳細地告訴你的,我只是這里的臨時工。”說完,他轉身就朝廚房跑去。
這時,保爾聽到一個年紀稍大的洗餐具的女工說:“到這里來,幫我擦叉子吧。你們怎么笑得那么開心呢?這孩子到底說了什么好笑的話?”她遞給保爾一條毛巾,說道:“給你,拿著,一頭用牙咬住,一頭用手拉緊,然后把叉齒在上面來回地擦,要擦得干干凈凈,一點兒臟東西也不許有。我們這里對這件事很認真。老爺們都仔細地查看叉子,如果他們發現一絲臟東西,那就糟糕了,老板娘就會馬上把你趕走。”
“什么?老板娘?”保爾糊涂了,“剛才雇我那個人不是老板嗎?”
那女工笑了起來:
“孩子,你不知道,我們的老板只是個擺設,是個廢物,這里的事情都由老板娘做主。她今天不在這里。你干幾天就清楚了。”
洗刷間的門開了,三個堂倌走了進來,每個人都抱著一大摞臟盤子。
其中那個寬肩膀、斜眼睛、四方大臉的家伙說道:
“要快點干啊。十二點的班車馬上就到了,可你們還是這么磨磨蹭蹭的。”
他看見了保爾,便問道:
“這是誰?”
“新來的。”弗朗茜回答道。
“哦,新來的,”他說,“那你可要當心,”他邊說邊把一只大手按到保爾的肩膀上,把保爾推到那兩個大茶爐前面,“這兩個大茶爐你時刻都得準備好,但是,你瞧瞧,現在這一個火已滅了,這一個也奄奄一息了。今天先饒了你,明天再這樣,你就得挨耳光。聽明白了嗎?”
保爾沒有說什么,就動手燒茶爐了。
保爾的勞動生涯就這樣開始了。他從來沒有像第一天工作那樣賣力氣。他很清楚:在這里不能像在家里那樣,在家可以不聽母親的話;但是在這里,要是不聽話,就得挨耳光——那個斜眼的堂倌說得很明白。
保爾用脫下來的一只靴子蓋住爐筒,朝那兩個大茶爐的炭火使勁鼓風,于是,那兩個能盛四桶水的大肚子茶爐就冒出了火星。接著,他又把一桶臟水提走,倒在污水池里,把濕木柴堆到大鍋旁邊,又把濕抹布放在燒開了水的茶爐上烘干。總而言之,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直到深夜,保爾才走到下面廚房里去,這時候他已經疲憊不堪了。那個年紀較大的洗餐具的女工阿尼西婭,望著他隨手帶上的門感慨道:
“看這孩子,感覺真有點怪,他忙起來像個瘋子似的。肯定是迫不得已才來這兒干活的。”
“是啊,這小伙子真不錯,”弗朗茜說,“這樣的人干起活來根本不用別人催。”
“干熟了就會偷懶了,”蘭薩反駁道,“剛開始誰都會這么賣力……”
直到第二天早上七點,晝夜不停的保爾已經筋疲力盡了,他把兩個燒開了的茶爐交給了替班的——這是個眼神兇惡的圓臉蛋男孩。
這個男孩看到保爾應該做的活兒都做了,兩個茶爐里的水也都燒開了,于是他就將兩只手插進口袋里,從緊緊咬住的牙縫里啐出一口唾沫,并用一副傲慢、蔑視的神態瞟了一眼保爾,然后用命令般的語氣說道:
“喂,小鬼!記住,明天早上六點來接班。”
“為什么六點?”保爾說,“換班時間是七點。”
“誰想七點換班,就讓他七點換好了,可你六點就得來。要是再說廢話,我就打腫你的狗臉作紀念。你這小子,剛來就擺臭架子!”
那些剛交班的洗餐具的女工們滿懷興趣地聽著這兩個孩子的對話。那個孩子盛氣凌人的話語和挑釁的態度激怒了保爾。保爾向這個接班的孩子逼近了一步,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頓,可又怕第一天工作就被開除,所以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動手。他氣得滿臉發紫,并對那個說男孩說道:
“火氣別太大,放客氣點,別嚇唬人,否則,夠你受的!明早我七點來!如果你想打架,我奉陪。如果你想試一試,那就來吧!”
對方朝著大鍋退了一步,出乎意料地瞅著怒氣沖沖的保爾,他根本沒想到自己會碰到這么強硬的釘子,于是有點措手不及。
“那好吧,咱們走著瞧!”他支吾著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第一天就這樣平安無事地過去了。當保爾昂首挺胸地回到家里的時候,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理得,因為他是通過誠實的勞動掙得了休息的時間。他現在也是個勞動力了,誰也不能再說他是個寄生蟲了。
清晨的太陽正從高高的鋸木廠后面懶洋洋地升起來。保爾的那間小屋很快就進入了他的眼簾,瞧,馬上就到了,就在列辛斯基莊園的后面。
“母親肯定剛起床,可是我已經下班了。”他心里想著,便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嘴里吹起了口哨。“被學校開除,但結果也不錯。在學校里,那個該死的神父是絕對不會讓我好好念書的。現在,我真恨不得吐他一臉唾沫!”保爾想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家門口。在他推開小門的那一刻,他又下了個決心:“我一定要揍那個黃毛小子的狗臉,對,一定要揍他一頓。”
母親正在院子里忙著燒茶炊。一看見保爾回來,她便慌慌地問道:
“怎么樣?”
“很好。”保爾回答。
母親好像有什么話要告訴保爾。可是沒等她開口,保爾就已經明白了。他從敞開的窗戶望進去,看見了哥哥阿爾吉莫那寬大的后背。
“怎么,阿爾吉莫回來了?”他忐忑不安地問道。
“是的,昨天晚上回來的,以后他就住在家里了。他要調到調車場干活。”
保爾猶豫地推開了房門,走進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