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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什么?三百個盧布?”甫洛赫爾譏笑她說,“你想全部拿去嗎?太太,一個洗盤子的女工能值這么多錢嗎?我看,給你五十盧布就已經(jīng)足夠了。你想想,你應(yīng)該知足了!那些比你干凈、并且讀過書的貴婦人,還拿不到這么多呢!你得到了這么多,應(yīng)該謝天謝地了,只是在床上睡了一夜,就掙到五十個盧布。沒有那么多的傻瓜。好了,我再給你二十來個,要是再多可不行了。你要是真識相,往后還會掙到的,我給你找主顧。”說完之后,甫洛赫爾便轉(zhuǎn)身走進了廚房。

“你這個流氓,混蛋!”弗朗茜邊追邊罵,但沒追兩步她就靠住柴堆,嗚嗚地哭了起來。

站在樓梯下面暗處的保爾聽到了這一切,他還親眼看到弗朗茜在那兒哽咽著,還不時用頭撞那柴堆。此時此刻,保爾心中的感受難以形容。但是,他并沒有跑出來,而只是沉默地用力抓著那扶梯的鐵欄桿,他的手在顫抖,他的腦海里涌現(xiàn)出一個清清楚楚、驅(qū)逐不去的想法:

“弗朗茜也被這些該死的混蛋出賣了。唉!弗朗茜,弗朗茜……”

保爾對甫洛赫爾的憎惡和仇恨更加強烈了,他甚至對周圍的一切都敵視起來。“哼,要是我有力氣,一定會打死這個流氓!我怎么就不能像阿爾吉莫那樣又高又壯又有力氣呢?”

爐膛里的火忽明忽暗,小小的火苗滅了之后,又顫顫地長起來,組成一股長長的、藍色的、旋轉(zhuǎn)的火焰;這在保爾看來,好像一個人正對他吐著舌頭,譏笑他、嘲弄他。

屋子里很靜,只有爐子里不時發(fā)出的爆裂聲和水龍頭的均勻的滴水聲。

凱利莫卡將最后一只擦得锃亮的平底鍋放在了架子上之后,揩著手。廚房里再沒有其他人了,值班的廚師和女下手們都在衣帽間里睡覺。每天夜里,廚房里能有三個小時的歇息時間。每當這時,凱利莫卡總是跑到上面與保爾一道消磨時間。這個廚房里的小學(xué)徒跟黑眼睛的小火夫已經(jīng)成了好朋友。凱利莫卡上來后,發(fā)現(xiàn)保爾蹲在敞開的爐門前面。保爾已經(jīng)看見了墻上那個熟悉的、頭發(fā)蓬亂的人影了。于是,他頭也不回地低聲說:

“坐吧,凱利莫卡。”

凱利莫卡爬上柴堆,躺在那兒,又看了看坐在那兒不動聲色的保爾,笑著問道:

“你在干什么?在向火爐施魔法嗎?”

保爾的目光不情愿地移開火苗兒,只見他那對閃亮的大眼睛盯著凱利莫卡。凱利莫卡能看出他眼睛里藏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憂郁——他這是第一次從同伴的雙眼里看到這種憂郁。

過了一會兒,他問道:“保爾,今天你有點古怪……發(fā)生了什么事?”

保爾起身走到他旁邊,然后坐下。

“什么事也沒有,”他用一種低聲回答,“我在這里很難受,凱利莫卡。”他那放在膝上的兩只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凱利莫卡雙肘支撐著身子,接著問道:“你今天究竟怎么了,為什么不高興?”

“你說我今天怎么了?不!自從到這里干活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不高興。你看看這里的情景!我們像駱駝一樣賣力干活,得到的回報就是誰想揍我們一頓就揍一頓,而且還不許還手。老板雇我們?yōu)樗麄兏苫睿墒菬o論是誰,只要有力氣,都可以揍我們。即便我們有分身術(shù),也不可能把每個人都侍候周到,其中若有一個沒有把他侍候好,我們就得挨揍。無論你怎樣拼命地干活,盡力把每一件事做好,讓別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但總免不了有什么小閃失,所以我們逃脫不了挨揍……”

凱利莫卡聽后大吃一驚,于是打斷他的話說道:

“別這么大聲,要是有人進來,會讓人家聽見的。”

保爾跳了起來:

“讓他們聽見好了!反正我不想在這里干了,就算到馬路上掃雪也比在這里強……這兒是什么鬼地方……是墳?zāi)梗械娜硕际橇髅o賴。你看他們個個都是有錢的人!他們不會把我們當人看,對姑娘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要是有哪個姑娘長得漂亮點,不愿意答應(yīng)他們的要求,他們就會馬上把她趕走。她們能到哪兒去呢?雇來的都是無家可歸、食不果腹的人啊。她們?yōu)榱藪昕陲埑裕缓么粼谶@里,這里好歹也有口飯吃啊。為了不挨餓,只能聽從他們的擺布!”

保爾說這些話的時候,憤憤不平,滿腹仇恨。凱利莫卡害怕有人聽見他們的談話,所以急忙起身去把那通往廚房的門關(guān)上了。保爾繼續(xù)宣泄著積郁在心中的一切:

“你看你吧,凱利莫卡,別人打你時,你總是一聲不響。你為什么不反抗呢?”

保爾在桌子旁的凳子上坐下,疲乏而無奈地用手托著下巴。凱利莫卡給爐子添了一些木柴,便也在桌邊坐了下來。

“今天我們不讀書了嗎?”他問保爾。

“沒有書讀了,”保爾回答,“書亭沒開門。”

“怎么,今天那里不賣書了?”凱利莫卡聽了頗感奇怪。

“憲兵把那賣書的抓走了。他們還在那里搜到了一些東西。”保爾回答。

“為什么?”

“據(jù)說是因為政治。”

凱利莫卡百思不得其解地瞅了保爾一眼。

“什么叫政治?”

保爾聳了聳肩:“鬼才知道!據(jù)說,要是有人反對沙皇,這就叫政治。”

凱利莫卡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

“難道真有這樣的人嗎?”

“不知道。”保爾回答。

門開了,睡眼惺忪的戈娜莎走進了洗刷間。

“你們?yōu)槭裁催€不睡,小家伙?趁現(xiàn)在火車還沒有來,你們足能睡上一小時。去睡吧,保爾,我替你照看鍋爐。”

使保爾感到意外的是,他很快就離開了車站飯館,離開的原因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那是正月里一個寒冷的早上,保爾本該下班回家,但是接他班的那個人沒有來。他便跑到老板娘那里,說他要回家,但老板娘不答應(yīng)。因此,不管他多么勞累,他還得再干一天一夜。天黑時,他已經(jīng)精疲力竭了。深夜,在別人都可以休息時,他還要把幾個大鍋放滿水并燒開,等著那班三點到達的火車。

保爾打開水龍頭,發(fā)現(xiàn)沒有水——顯然水塔沒有送水。他沒有關(guān)上水龍頭,就倒在柴堆上睡著了——他實在是太困乏了。

幾分鐘之后,水龍頭咕嘟咕嘟地流出水來,片刻之間水便注滿了水槽,接著水溢了出來,流到洗刷間的瓷磚地上。與往常一樣,洗刷間夜里沒有人;水越來越多,漫過地板,從門底下流進了餐廳。

一股股的水流就從那些熟睡的旅客們的包袱和提箱下流過去,但是沒有人發(fā)覺。直到水流到了一個在地板上睡著的旅客身上,他突然跳了起來,大聲喊叫,這時旅客們才清醒過來,紛紛慌忙搶救自己的行李物品。整個飯館里亂成一團。

水仍是在流個不停。

正在隔壁大廳里收拾桌子的甫洛赫爾聽到旅客們的叫喊聲,急忙跑出來,他跳過地面的水流,沖到門邊,用力把門推開。這樣,原本被門阻擋住的積水便迅猛地沖進了餐廳。

叫喊聲更大了。幾個當班的堂倌便一齊跑到了洗刷間。甫洛赫爾徑直撲向酣睡的保爾。

雨點般的拳頭一個接一個打在了保爾的頭上,幾乎把他打懵了。

剛剛被打醒的保爾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他眼冒金星,渾身疼痛難忍。

遍體鱗傷的保爾好不容易才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家里。

第二天早上,臉色陰沉的阿爾吉莫皺著眉頭,讓保爾告訴他事情的經(jīng)過。

保爾如實講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

“是誰打的你?”

“甫洛赫爾。”

“好,你躺著吧。”

阿爾吉莫披上羊皮襖,一句話也沒再說就出去了。

“我想見見堂倌甫洛赫爾,可以嗎?”一個陌生的工人問戈娜莎。

“他馬上就來,請等一下。”戈娜莎說。

這個身材魁梧的陌生人靠在門框上。

“好,我等著。”

甫洛赫爾端著一大摞盤子,用腳踢開門,走進了洗刷間。

“他就是甫洛赫爾。”戈娜莎指著甫洛赫爾說道。

阿爾吉莫猛地跨出一步,一只鐵鉗似的大手緊緊地捏住那家伙的肩膀,目光逼視著他問道:

“你竟敢打我弟弟保爾?”

沒等甫洛赫爾把肩膀掙開,阿爾吉莫狠狠的一拳便把他打倒在地;甫洛赫爾本想爬起來,但是阿爾吉莫第二拳比第一拳更有力,把甫洛赫爾打得死死地釘在了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洗餐具的女工們都嚇得躲到了一邊。

阿爾吉莫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被打得頭破血流的甫洛赫爾在地上滾來滾去。

當晚,阿爾吉莫下班后沒回家。

后來,母親四處打聽,才知道他被關(guān)在憲兵隊了。

六天以后,阿爾吉莫才得以回家。當時母親已經(jīng)睡著了。保爾正坐在床上,阿爾吉莫走過來,坐在他旁邊,親熱地問道:

“怎么樣,弟弟,好點了沒有?這運氣還算是好的。”沉默了一會兒,他又接著說:“沒什么大不了的!不要緊,你去發(fā)電廠干活吧,我給你找了份差事。再說你可以在那里多少學(xué)點本事。”

保爾雙手熱切而又激動地握住哥哥的一只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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