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中小學生必讀叢書)
- (蘇)奧斯特洛夫斯基
- 3174字
- 2016-08-17 15:23:24
在發電廠這邊,一種不自覺的美好情感,已經偷偷地竄進了保爾·柯察金這個青年火夫的生活中。
這種感情是新鮮而生動的,而且難以置信地追逐著青少年們。
這個生性好斗、又倔又強、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伙兒反倒被這種感情折磨得坐立不安了。
冬涅婭的父親是林務官。在保爾眼里,林務官和律師列辛斯基是一類人。
保爾是在貧窮與饑餓中長大的,所以他仇視一切有錢的人。因此,他對眼下這種感情懷著疑慮、恐懼和敵意。
他很清楚,冬涅婭跟石匠的女兒嘉莉娜完全不同,不能把她當成自己人看待,不能按著他的想法去看待。
因而,他對冬涅婭抱著不信任的態度。
只要這個漂亮而又有文化的姑娘對他這個火夫有半點嘲弄和侮辱,他就堅決反擊!
保爾有一個星期沒有見到冬涅婭了。
今天,他打算再去湖邊。
他故意從她家門前經過,渴望能夠碰上她。他順著花園的柵欄慢慢走著,走著,忽然遠遠看見花園盡頭那熟悉的水手服裝。
他連忙拾起柵欄旁邊的一顆松籽,朝著她那白色的衣服擲過去。
冬涅婭飛快地轉過身來。
她一見是保爾,就立刻滿臉笑容地到柵欄跟前,把一只手伸過來:“您到底來了。”她高興地說。
“這些天您去哪兒了?我又去過湖邊,我把書丟在那兒了。我想您會來的。進來吧,到花園里來。”
保爾搖了搖頭說:“我不進去。”
“怎么啦?”她十分驚訝,眉毛高高地揚起來了。
“不怎么,我想您爸爸會為這事發脾氣的。您也會為我挨罵。他會責備您,為什么把這樣臟的孩子帶到花園里?”
“保爾,你別瞎扯了。”冬涅婭生氣了。
“快進來吧。我爸爸才不會說這個呢,等一會兒您自己就知道了。進來吧。”她跑去開了園門。
保爾猶豫不決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他倆坐在了花園里的圓桌邊。
冬涅婭問保爾:“您喜歡看書嗎?”
“特別喜歡。”保爾精神抖擻地回答。
“那您最喜歡哪本書?”
保爾想了想說:“《朱澤倍·加里波第》。”
“是《朱澤培·加里波第》。”
冬涅婭給他糾正了錯誤后,繼續問:“您真的最喜歡這部書?”
“真的!我已經看過這部書的第六十八卷了。每次一領工錢,我就買上五卷。嘖!加里波第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保爾由衷地贊嘆著。
“他才算真正的英雄!我特別服他!他跟敵人交了那么多次手,每次都勝了。他還乘著船游歷了世界各國!唉,要是他現在還活著的話,我說什么也得去投奔他!他多有本事,把那么多手藝匠人都團結在一塊兒,而且總是為窮人著想!”
“您想看看我家的圖書室嗎?”冬涅婭邊問邊拉了他的手。
“哦,不,我不去屋子里。”保爾堅定地推辭著。
“您怎么這么固執呢?害怕了?”
保爾看著自己那兩只臟兮兮的腳板,十分難為情地撓著后腦勺問:“您爸媽真不會把我轟出來?”
“您別瞎扯了!我真的生氣了啊!”冬涅婭滿臉不高興。
“一點也不瞎扯呢!列辛斯基就不讓我們這樣的人走進他屋里去,有話只讓在廚房里談。有一回,我有事去他家,他女兒妮莉,死活不讓我進屋。她可能是怕我踩臟地毯,這個鬼丫頭!”
保爾故意笑了笑。
“走吧!走吧!”
她雙手抓住他的兩肩,無拘無束地推著他走上了陽臺。
而后,她領著他穿過飯廳,進了一個大房間,里面擺了一個老大老大的橡木書柜。
冬涅婭打開了柜門。
只見里面有數百本書整整齊齊地排列著。
保爾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的書,他又驚又喜。
“我這就給您挑一本最有意思的書;您得答應我,往后您得常來這兒借書,好嗎?”
保爾禁不住興奮地說:“我就是愛看書。”
他倆在一起呆了好幾個小時。
這期間,兩個人都很開心,也都有種情投意合的滿足。
冬涅婭還把保爾介紹給自己的母親。看來,這一切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她的母親給保爾留下了很不錯的印象。
冬涅婭還把保爾領到了她本人的房間,給他看自己的書籍和學校的課本。
在她那小巧的梳妝臺旁,立著一面不大的鏡子。
冬涅婭把他拉到鏡子跟前,笑嘻嘻地說:“您怎么把頭發弄成了猿人樣的?您是不是從來不剪也不梳?”
“長得太長了,我就剪短它,要不還叫我怎么辦?”
保爾羞赧地強詞奪理。
冬涅婭依然笑著,從梳妝臺上拿起一把木梳子,麻利地梳理著他那亂糟糟的頭發,一會兒工夫,就給梳好了。
“您看看,現在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端詳著保爾,滿意地說道:“頭發應該梳得整整齊齊的,不能像您原來那樣,就跟個猿人似的。”
而后,冬涅婭又用一種指責的眼光看他那退色的黃襯衫和破了的褲子,但并沒說什么指責的話。
保爾看見了她指責的眼光,為此他有種說不出來的羞愧。
臨走的時候,冬涅婭又囑咐他,要他常來玩,并跟他約好,兩天后一塊去釣魚。
保爾沒勇氣再穿過屋子,他怕碰到冬涅婭的母親;他索性從窗子跳到了花園里。
由于阿爾吉莫不在家里上班,柯察金家的日子越來越艱難了。保爾的工資不夠家用。
保爾的母親打算找份工作——她聽說列辛斯基家要雇一個老媽子。她便跟保爾商量,保爾沒有同意。
他說:“媽,還是讓我再找份工作吧。木材廠里正要雇人搬木板。我每天可以去那兒干半天活掙點錢,咱們娘兒倆的日子也就湊合了。你千萬別再去外面干活了,要不然,阿爾吉莫準得生我的氣了,怪我不想辦法,反倒讓媽吃苦受累。”
保爾的母親好說歹說,想出去干點活兒,可保爾就是不答應。最后,她也就沒再說什么。
第二天,保爾便在木材廠找上了活兒——把剛鋸開的木板搬到曬木場去。
在那兒,他碰上了兩個熟人。一個是老同學米什卡·列夫丘科夫,另一個是瓦尼亞·庫列紹夫。
他和米什卡都跟人家說定按件記工,這樣,工錢倒還合適。
因而,保爾每天白天在木材廠里干活兒,晚上去發電廠。
到了第十天晚上,他把在木材廠掙到的錢交給了母親。
交錢時,他有點拿不定主意——最后紅著臉說:“媽,給我買件藍布襯衫吧,像去年那樣的。用這一半工錢就夠了,往后我還可以再給家里掙,你別擔心,你看我這件太破了……”
他解釋著,仿佛是在為自己的請求而致歉似的。
“呵,保爾,親愛的,對,對,我今天就去買布,明天就給你縫好。”母親和悅而內疚地答應著兒子,“你說的沒錯,你連一件新襯衫也沒有。”
保爾站在了理發館前,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個盧布,便進去了。
理發匠年輕而活躍。他一見有顧客進來,便習慣性地點著頭把他讓到椅子上。
“請坐!”
保爾坐在一把寬大的安樂椅上,望望眼前的鏡子,里面是自己那張不知如何是好的臉。
“短點?”
理發匠問他。
“對。不,是這樣。我是說,要剪剪。你們管這個叫什么?”
他表達不出來,就用手比劃。
“我知道了。”
理發匠會意地笑著。
一刻鐘過去了。
保爾滿身熱汗地逃出了理發館,很慌張,好在頭發總算修剪整齊了。
說實在的,他那蓬亂的頭發特別難為了理發匠,水用了不少,梳子都差點弄斷了齒兒。
走到大街上,他輕松了許多,伸手拉了拉帽子。
“我媽看見,不知說什么呢?”
保爾沒有去釣魚,他失約了。
冬涅婭為此生氣了。
“這個小火夫,太粗心太馬虎了!”
她氣鼓鼓地暗暗責備。
保爾一連幾天都沒去找她,她便更加煩悶起來。
這一天,她正想出去玩,忽然母親推開一道門縫問她:“冬涅婭,有人來找你,讓他進來嗎?”
門前站著的正是保爾。
冬涅婭幾乎沒能認出他來。
保爾穿了嶄新的藍襯衫,黑褲子。皮靴也擦得明光锃亮。頭發——冬涅婭第一眼就看見了——也剛剛理過了,再也不像以前那么亂糟糟的了。
嘿!這個黑生生的小伙子像是變了個人兒。
冬涅婭真想奚落他一番,但看到保爾的窘樣后又不忍心再讓他難為情了,便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用嬌嗔的口氣責問道:“您倒不覺得不好意思啊?您怎么沒去釣魚?您就這樣守約呀?”
“這些天,我去木材廠干活兒了,所以沒去釣魚。”
他沒有勇氣告訴她,為了這件藍襯衫和黑褲,他這些天幾乎要累垮了。
其實不用說,聰慧過人的冬涅婭也猜到了,所以,她多日來對保爾的惱恨一下子就煙消云散了。
“咱們去水池邊吧。”她提出了建議。
于是兩個人進了花園,緊接著穿過花園踏上了那條小路。
這時,保爾已把冬涅婭當作了知己。
所以,他把心中最大的秘密告訴了她——他怎樣偷來的中尉的手槍,而且還約她過幾天一道去森林深處打槍玩。
“你可得保證,別把我的秘密告訴任何人。”
他不自覺地把“您”改作了“你”。
冬涅婭更是山盟海誓一般:“誰我也不告訴,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