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淵死在了一個沒有雪的冬夜。

他蜷在BJ西郊一間出租屋的沙發上，外頭風吹著廉價塑鋼窗咯咯作響。茶幾上的電暖氣早就罷工了，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那盞時亮時暗的燈泡。

他的手里攥著一封退稿郵件。

“文風偏激，角度不合時宜，不予采用。”

他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被退稿。眼睛早已花了，肺部那團病灶像一只握緊的拳頭，一呼一吸都在抽痛。

茶幾上放著一塊墨玉玉佩，通體烏黑，形制古樸，邊緣隱隱有幾道血絲紋。他盯著它看了許久——那是兩年前一次采訪途中，一個游方道士塞給他的。

“你這人執拗，到死也不會變。”那道士說，“若哪天走到絕路，把這塊玉放在枕下，也許能有一線轉機。”

彼時他嗤笑不語，如今卻只剩干澀的一聲嘆息。

他顫抖著把玉佩放到枕頭下，然后閉上眼。

再次睜眼時，耳邊傳來打印機的嗡鳴。

刺眼的白熾燈光下，一群年輕面孔在埋頭敲打鍵盤。他坐在一張靠窗工位上，穿著深藍色襯衫，手邊放著一本剛翻開的《新聞寫作實務》教材。

他怔了幾秒，猛地站起。

“江文淵？”

一個聲音從背后傳來。

他回頭。

許道仁，前世的實習主管，穿著半舊西裝，眼鏡后是一副“審稿機器”的表情。

“你稿子寫得還行，”許道仁慢悠悠地說，“但太尖了。我們報紙講的是‘平衡’，你要習慣。”

江文淵沉默了一會。

他的腦海里，一邊是前世幾十篇稿件被壓、一邊是那些收紅包喝飯局的同行趾高氣揚。

而今生，他笑了。

“明白了，許老師。”

他低頭，打開電腦。

屏幕右下角的時間赫然寫著：2022年6月1日。

那一年，是新能源板塊瘋漲的前夜，是“地方龍頭企業”頻出爆雷的起點，也是——他命運重啟的節點。

這一次，他不做哀怨筆桿。

他要親手拿回屬于自己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