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分班那天，余糖一邊吃著豆沙包，一邊蹲在教學樓前的樹下研究“命運”。

準確來說，是研究那張還帶著打印機油墨味的A4紙分班表。

“你說，人類的命運，能不能靠一張A4紙決定？”她轉頭問林小滿。

林小滿一邊啃冰棍一邊點頭：“當然可以啊。比如你這張上就寫著——‘沈淮，余糖，同桌’。從此學習不得安寧，戀愛可能提前到來。”

余糖一個激靈，差點被豆沙包噎住。

沈淮。全校公認的“理科魔鬼”+“表情管理大師”+“考試機器”，去年物理競賽時答題快得像連裁判都沒反應過來，一手字比印刷體還工整，除了開口講話像翻譯器故障以外，幾乎挑不出毛病。

“冷血理工男型”，這是余糖對他的初始印象。

當然，這印象只是“表層數據”。

在她小心收集到的“暗戀檔案”里，沈淮其實也有點“人類屬性”——比如他的薄荷糖總是帶點星星圖案，比如他翻書時習慣用右手指尖輕敲桌子，比如他第一次在走廊側光下回頭時，那根睫毛……有點長。

她心里默默發誓：無論是同桌還是前后桌，絕對井水不犯河水，做一只安靜如雞的學渣兔子——

但理想很純，現實很物理。

第一節物理課，沈淮就親自用實際行動給她展示了什么叫——磁場方向判斷失誤概率83%。

事情是這樣的：

余糖坐在新座位上，試圖假裝自己在認真讀課本，實則耳朵悄悄捕捉后桌有沒有發出“非人類”信號。

她從書包抽出一張暑期物理卷，準備偷偷檢查自己到底錯了多少題。

剛翻到第三頁，一支修正帶從她右后方悄無聲息地遞過來。

修正帶蓋子上貼了張小紙條：“第三頁第七題磁感應方向判斷錯誤。原因：右手定則手勢方向反了，實際方向與題設相反，導致最終答案偏差83%。”

“……”

余糖的臉“唰”一下紅成了前排教室的物理燈泡。

她回頭看他。

沈淮戴著耳機，正翻著一本《天體物理學基礎》，神情冷淡，像在翻一封稅務通知。

“……你批改我卷子了？”她試探地問。

他沒抬頭：“不是。我只是看到你筆尖在第三題處戳破了草稿紙。”

“……”

“從握筆力度來看，那題你寫錯時情緒波動明顯，力度比其他題高出約27%。”他頓了頓，像在補充數據。

余糖一整個“電磁波里自由落體”狀態。

別人初見送的是笑，他送她一整套判卷報告。

那反差就像豆沙包里突然塞了顆辣椒，余糖嘴角抽了抽，偏偏心里還……有點悸動。

——

下課后，林小滿拉著她沖出教室。

“你發燒了？”她伸手摸了摸余糖的額頭，“臉紅得像番茄炒蛋。”

“我被……沈淮‘電子掃描’了一遍。”余糖虛弱地說。

“他是不是總帶那種白色的薄荷糖？上次我看到他遞了一顆給數學老師。”

“什么糖？”余糖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就那種外殼有顆星星印的，據說提神效果一流。”林小滿邊說邊翻手機，“不過你比他可愛多了啦，萬一他是那種傲嬌型的，后面有點戲也說不定。”

余糖悄悄轉頭，看向教室里那抹挺拔身影。

沈淮正翻著公式本，指尖輕敲桌面，旁邊那顆薄荷糖靜靜地躺著，像個安靜的誘餌。

仿佛在說：“這不是提神糖，是陷阱糖。”

——

晚上回宿舍，余糖盯著錯題本發呆。

頁邊空白處，她下意識寫了一行小字：“今天，沈淮指出我錯題的語氣……像在批量生產標準答案。”

寫完她自己都笑了。

可又忍不住把那句話劃掉。

換成了另一句：

「命運分班表上寫了他的名字，那是不是代表，物理也要陪我熬到結尾？」

她頓了頓，又偷偷在那行字后，加了個很輕很輕的問號。

——

余糖第一次對沈淮動心，是在校運會那天。

她本來是臨時被拉去做替補的，負責給運動員送水和毛巾。說白了，就是打下手的。

太陽很大，地上熱得發燙，她跑來跑去，被曬得頭暈眼花。

然后她看到沈淮從百米終點線走回來，白T恤被汗水浸濕，貼在背上，整個人像從光影中走出來的一樣。

她一下子看呆了。

他沒有跟任何人講話，甚至沒看看她，只是低頭扯掉號碼布，動作干凈利落。

那一刻，余糖突然覺得，風居然有名字，它叫沈淮。

她鬼使神差地遞了一瓶水過去。

沈淮接過，點頭：“謝謝。”

她鼓起勇氣，小聲問：“你跑步……好厲害。”

“嗯。”他沒有多說什么，只喝了口水，接著把空瓶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扔瓶子的動作特別準，利落又不費力。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走遠，心臟卻亂七八糟地跳。

那天下午她跟林小滿說：“我覺得沈淮像風一樣。”

林小滿：“……你確定不是像冷氣？”

余糖：“……”

她不是沒想過自己是不是想太多，可每次看見沈淮的時候，連原子軌道都要紊亂了。

沈淮對誰都冷淡，不主動跟人講話，成績還爆炸高。就是那種你在卷生卷死，他卻能在午休隨便寫完一整套模擬卷的人。

可也正因為這樣，余糖才覺得心動的感覺像秘密糖果，不小心嘗了一口，就再也忘不了。

那一晚，她在日記本上寫了一句話：

【我可能，喜歡他了。】

自從她意識到自己對沈淮有“非分之想”后，余糖每天的校園生活都像偷吃禁果。

她開始默默統計他一天喝幾瓶礦泉水，他喜歡帶哪支筆來考試，他的眼鏡是哪個牌子——當然，以上行為都很隱秘，不會被發現。

她天真地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直到那天，午后自習，陽光正好。

她偷偷抬眼看他，沈淮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如既往地專注寫題，睫毛在光影里投下一小截剪影。

她看得出神，連筆都忘了動。

然后，沈淮忽然抬起眼，看向她。

她瞬間低頭，心臟砰地撞在胸腔里。

下一秒，有一張紙條從前桌慢悠悠傳來，落到她桌角。

【你看我干嘛。】

字跡熟悉，是沈淮。

她咬唇，不知道怎么回，手指懸在紙條上猶豫了半天。

然后她回了一句：

【我在看黑板反光……】

幾秒后，他的字條回來了。

【我又不是黑板。】

【但你也挺亮的。】她不敢寫出來，只在心里默念。

她把那張紙條小心翼翼地收進了筆袋，像藏一塊小小的糖果。

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敢正大光明地看他。

可心里那個“喜歡”卻像發芽的豆苗，不受控制地長出了一點點綠意。

——

當晚她又悄悄更新了備忘錄：

【沈淮發現我在看他。】

【他沒有生氣，只是問了我一句。】

【我覺得，喜歡這件事……也許真的不會被看扁。】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