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血泊里的蝴蝶停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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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鏡中幽靈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熏得太陽穴發疼。林默盯著浴室地上的水跡,防滑貼在水里泡得發白,歪歪扭扭像堆骷髏骨頭。第七滴水從噴頭滴下來時,鏡子突然清晰了一瞬。
女人的臉就這么撞進視線。
她左眼尾有顆淚痣,頭發滴著水,白大褂胸前全是污漬。林默手本能摸向腰后——那里本該別著槍,現在只有女兒送的蝴蝶發卡,塑料邊還留著牙印。
“爸爸,鏡子里有蝴蝶嗎?”五年前女兒的聲音突然冒出來。林默眨眨眼,女人沖他笑了,掌心托著半塊舊懷表,表鏈上沾著片干枯的蝴蝶翅膀。
嘩啦一聲,冷水劈頭澆下來。林默撞翻了置物架,肥皂盒砸在地上叮當響。他扯過浴巾裹住發抖的身子,再看鏡子,霧氣又濃了,水珠往下淌,像女人剛才在哭。
“林先生又做噩夢了?”
蘇晴的聲音從病房傳來。這位護士長走路沒聲,白大褂下擺掃過地上的水洼。林默摸著浴袍口袋里的蝴蝶發卡,指尖碰到里面縫的微型錄音筆——這是他混進夜鶯山莊時偷偷帶的警隊裝備。
“不是夢。”他故意裝出虛弱,“鏡子里有人……”
“是治療用的智能鏡。”蘇晴彎腰撿起懷表,金屬表殼在燈光下泛青,“您昨晚在走廊撿到的,忘了嗎?”
林默手指猛地收緊。他記得清楚,昨晚在307病房門口暈倒,醒來懷表就在手里。表蓋內側刻著半行英文,背面的日期——2025年5月6日,和女兒朵朵的忌日一模一樣。
“江醫生說今天該做記憶梳理了。”蘇晴遞來拖鞋,指尖在他手腕停了兩秒,“別擔心,就是用機器幫您回憶車禍那天的事。”
林默盯著她無名指根的青印——那是長期戴手套留下的,他當刑警時見過,外科醫生常有這種印子。
診療室里,江遠醫生在調腦機接口的電線。這個總笑瞇瞇的醫生,白大褂第三顆扣子總敞著,露出銀色項鏈,上面刻著“G·M”。三個月前跟蹤他時,林默見過這項鏈,和警徽上的縮寫一樣。
“從您妻子失蹤前的片段開始。”江遠把電極貼在他太陽穴,屏幕上的波紋突然跳得厲害,“看,提到李薇女士,您的神經反應比常人高三倍。”
記憶涌上來。2028年秋夜,妻子在電話里說“別信穿白大褂的”,然后信號斷了。他趕到咖啡廳,只找到她的包,夾層里有半張肝臟移植報告,受贈者編號尾綴是“夜鶯山莊001”。
“等等!”林默抓住江遠的手腕,對方脈搏穩得異常,“鏡子里的女人,眼睛是琥珀色的。”
江遠的手頓住,鏡片反光擋住了眼睛:“您妻子是深褐色眼睛。”他調出檔案照片,屏幕上的女人笑靨溫柔,眼角沒有淚痣,“可能是哪位患者的投影,這里有很多火災幸存者。”
墻上的鐘指向十點十七分。林默注意到,江遠說“火災”時,拇指在項鏈上蹭了蹭——這是刑警撒謊時的習慣動作。妻子失蹤案的卷宗里,確實提過市郊化工廠火災,焦尸DNA和妻子匹配,但牙齒對不上。
“今天就到這兒。”江遠突然關掉機器,屏幕上的波紋竟像只展翅的蝴蝶,“蘇護士長說您不肯吃藥?”他掏出個小藥瓶,“吃點助眠藥吧,畢竟……”
砰的一聲,走廊傳來撞響。穿藍病號服的陳峰正用叉子砸監控,血從他指甲縫里往下滴。林默認出他是307病房的病人,昨天在花園,這人用指甲在他掌心刻了“217”三個數字。
“又犯病了!”蘇晴帶著護工沖過去,陳峰突然轉頭看向林默,渾濁的眼睛竟準準對上他的視線。男人張開嘴,血沫混著碎牙掉下來,含糊喊著:
“蝴蝶……懷表……”
當晚十一點,林默捏著朵朵的發卡站在浴室門口。白天的事讓他篤定,鏡子里的女人和妻子失蹤有關。懷表藏在枕頭下,金屬鏈硌得手心發疼,像當年抓犯人時,對方藏的刀片劃破手的感覺。
燈剛亮,鏡子里就冒出個人影。林默屏住呼吸,看著霧氣聚成女人的樣子。她舉起懷表,表蓋“咔嗒”打開,表盤上的蝴蝶圖案突然動了,指針逆時針轉起來。
“朵朵?”林默脫口而出,因為看清了她胸前的污漬——是朵血畫的蝴蝶,和朵朵生前畫的一模一樣。女人搖頭,指尖在鏡面劃了幾下,水霧上浮現一行字:“2035年的火,是2025年的你點的。”
當啷一聲,發卡掉在地上。鏡面突然藍光一閃,女人的臉貼上來,琥珀色瞳孔里映著他身后——病房門開了,蘇晴站在門口,手里的注射器泛著藍光。
“該睡覺了,林先生。”蘇晴的聲音冷下來,橡膠手套摩擦的聲音格外刺耳,“江醫生說,您的幻覺影響到別人了。”
林默往后退,后腰抵在瓷磚墻上。他摸到浴袍口袋里的錄音筆,突然想起陳峰刻的“217”——那是地下二層手術室的編號。鏡中女人瘋狂比劃,手指點著懷表,又指向注射器。
“等等!”林默大喊,“你口袋里的U盤!”
蘇晴瞳孔猛地一縮。這個反應讓林默確定,昨天在她辦公室看到的加密U盤,現在就在她白大褂左邊口袋里。那是他以前查器官移植案時,罪犯用來記手術數據的東西。
注射器快扎到脖子時,林默撞翻了置物架。不銹鋼托盤砸在蘇晴腳背上,他抓起地上的發卡刺向對方手腕。橡膠手套裂開,淡青色液體濺到地上,滋滋冒白煙。
“你根本不是護士長!”林默退到窗邊,夜風夾著海棠花香灌進來,“李薇的焦尸牙齒對不上,因為你們移植了她的……”
警報聲突然響起,紅燈開始轉。蘇晴按住耳麥,臉上的溫和全沒了:“304目標失控,啟動二級預案。”她盯著林默笑,和鏡中女人一模一樣,“以為進來就能找到她?告訴你,李薇的心臟,現在在老院長胸腔里跳呢。”
窗外傳來“咚”的一聲。林默轉身,看見陳峰趴在草坪上,脖子扭成奇怪的角度,掌心攥著半塊懷表——正是他在浴室看到的那塊,背面日期和朵朵忌日一樣。
再回頭,蘇晴不見了。鏡子不知何時變清晰,林默看見自己浴袍撕開的地方,左胸皮膚下透出蝴蝶形的光斑——那是腦機接口芯片的位置,可他從沒簽過手術同意書。
口袋里的錄音筆響了,電量要耗盡。他摸出來,屏幕自動播放監控錄像:三小時前,另一個自己坐在床頭,對著枕頭下的懷表笑,左眼角有顆淚痣在發光。
警笛聲由遠及近,林默抓起懷表沖向門口。門把手上纏著半片蝴蝶翅膀,和鏡中女人掌心的一樣。開門時,走廊盡頭的江遠正看過來,第三顆扣子敞著,項鏈不知何時變成了懷表形狀,表鏈上掛著朵朵的粉色發卡。
“林默,”江遠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蒼涼,“蝴蝶停了,時間就會吞掉記憶。”他抬起手腕,和林默一樣的位置有蝴蝶光斑,“你以為自己是來查案的刑警,可曾想過,該被查的人……是你自己?”
懷表在掌心震動,林默突然看見江遠白大褂上的名字繡線——本該是“江遠”,此刻在紅藍警燈下,竟變成了“林默”兩個字。鏡中女人的話在耳邊響起:“2035年的火,是2025年的你點的。”
江遠轉身時,白大褂下擺閃過半截警徽,編號尾綴正是“夜鶯山莊001”。走廊盡頭的防火門開了,穿白病號服的女人站在陰影里,左眼尾的淚痣紅得滴血。她舉起懷表,表盤指針指向2:17——檔案里記著,那是夜鶯山莊第一次大火的時間。
蝴蝶發卡從手里滑落,林默突然想起,朵朵車禍前說的最后一句話:“爸爸,那個戴蝴蝶懷表的叔叔說,能讓媽媽回來。”
懷表指針開始順時針轉,表蓋內側的英文終于完整:“蝴蝶停,過去吞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