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黎明之前
- 當血泊里的蝴蝶停轉時
- 靜墨流韻
- 2928字
- 2025-05-21 21:53:16
消毒水的氣味像被稀釋的回憶,淡得幾乎聞不到。林默在白色床單上醒來,聽見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和記憶中朵朵出生時的產房心跳不同,這里的心跳聲更快,帶著電子合成的冰冷。
“爸爸,你終于醒了。”
朵朵坐在床頭,手中握著完整的蝴蝶懷表,表鏈上的粉色發卡嶄新如初。她左胸下方沒有光斑,校服袖口露出的皮膚光滑如初——那道曾在火場留下的燙傷疤痕,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在是哪一年?”林默的聲音沙啞,指尖摸索左胸,蝴蝶光斑的位置只剩一片平滑的皮膚,“夜鶯山莊呢?江遠和蘇晴……”
“2035年5月7日。”朵朵把懷表貼在他掌心,指針停在2:17,“護士說您在市郊的療養院里暈倒,是陳小雨小朋友把您送來的。”
林默猛地抬頭。病房的電子屏上,患者姓名寫著“林默”,診斷結果是“創傷后應激障礙”,主治醫生欄簽著“江遠”——那個在火海中消失的江遠,此刻正穿著白大褂,推著治療車走進病房,第三顆紐扣依然松著,露出的項鏈吊墜是普通的銀色圓牌。
“醒了?”江遠的語氣帶著疏離的溫和,和初次入院時一模一樣,“這次的記憶梳理很成功,您終于接受了‘女兒在車禍中去世’的事實。”
林默的手指掐進掌心。他看見,在江遠轉身時,白大褂下擺閃過半截警徽,編號尾綴“001”轉瞬即逝——和記憶中克隆體的編號相同。而朵朵手中的懷表,表蓋內側的英文不知何時變回了最初的“當蝴蝶停止振翅,過去開始吞噬未來”。
“陳小雨是誰?”林默盯著床頭的病歷,入院時間寫著“2035年5月6日2:17”,“我昏迷前記得的最后一件事,是在火場……”
“那是您的幻覺。”江遠遞來平板電腦,監控錄像顯示他獨自躺在市郊公路上,懷中抱著塊破碎的懷表,“療養院里的智能鏡設備出現故障,讓您產生了時空重疊的錯覺。”
朵朵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口,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爸爸,懷表的指針在倒轉,和剛醒來時一樣。”她掀開懷表,表蓋夾層露出半張紙條,是朵朵的字跡:“江遠哥哥的密碼本在護士站第三個抽屜,封面上的蝴蝶少了左翅。”
林默的后背繃緊了。他想起在時空裂縫中化作光點的瞬間,朵朵在晨光里畫蝴蝶的場景——可現在的朵朵,分明記得那些只有在記憶循環中才存在的細節,說明她的記憶并未被完全重置。
“我想去洗手間。”林默撐著床站起,故意撞翻床頭柜上的水杯。水滲進地板縫,露出下面刻著的小字:“2025.05.06 2:17”——和初次入院時在病房發現的刻字完全一致。
護士站的第三個抽屜里,密碼本的封面果然缺了左翅蝴蝶。林默翻開第一頁,夾著的照片讓他血液凝固:2035年的夜鶯山莊,外墻掛著“記憶移植療養院”的銅牌,而在門口,穿著白大褂的蘇晴正對著鏡頭微笑,左腕的蝴蝶紋身清晰可見。
“好看嗎?”蘇晴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初遇時的溫柔,“這是我們新推出的PTSD治療項目,通過記憶梳理幫患者忘記痛苦。”
林默轉身,看見她左眼角的淚痣在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那是記憶中克隆體的標志。而她手中的托盤上,放著和初遇時相同的唑吡坦藥瓶,以及一支淡青色的注射器。
“您妻子的案子,我們也梳理清楚了。”蘇晴抽出病歷中的照片,李薇的焦尸躺在解剖臺上,牙齒磨損程度與記錄完全吻合,“當年的化工廠火災就是意外,您該放下了。”
林默的視線落在她胸前的工牌,編號尾綴“001”正在反光。他突然想起,老院長曾在密室留下的血字“2025=2035”——當兩個時空的記憶被重置,新的循環便會開始。
“朵朵,把懷表給我。”林默伸出手,表鏈上的蝴蝶翅膀突然顫動,“還記得自毀程序嗎?它并沒有消滅錨點,只是把我們送回了某個起點。”
朵朵的眼中閃過痛苦,時空芯片的微光在她瞳孔里碎成光斑:“可是爸爸,江遠哥哥說,這一次我們能當普通的父女……”
“普通?”林默指向病房的監控,紅色指示燈正在轉動,“你看,監控的型號和記憶中的夜鶯山莊同款。還有——”他掀開江遠的白大褂,對方后頸的條形碼若隱若現,“他們重置了記憶,卻沒刪掉身體里的芯片。”
江遠的身體猛地繃緊,警徽吊墜不知何時變回了蝴蝶懷表形狀:“林默,別逼我們啟動二級預案。現在的生活不好嗎?朵朵活著,你也不用再追查根本不存在的……”
“根本不存在?”林默舉起密碼本,最后一頁的血字“捐贈協議”清晰可見,“你脖子上的條形碼,蘇晴的蝴蝶紋身,還有——”他指向自己左胸,皮膚下隱約透出蝴蝶形狀的光斑,“這個本該消失的錨點,都在提醒我,循環從未結束。”
蘇晴的注射器突然抵住他后腰,淡青色藥液在針管里晃動:“既然您恢復了記憶,那就只能進行深度移植了。別擔心,朵朵會被植入新的記憶……”
“等等!”朵朵突然舉起懷表,表蓋內側的英文再次改變,“當黎明降臨,所有時空的蝴蝶都會選擇方向。”她的聲音帶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滄桑,“爸爸,鐘樓的自毀程序其實是記憶篩選器,現在的我們,是唯一記得所有循環的人。”
江遠的警徽“當啷”落地,露出背面的刻字:“2035.05.06林默收”。他突然笑了,笑得像即將消失的克隆體:“沒錯,我們進入了‘觀察者時空’,能看見所有循環的可能性,卻無法改變任何一個。”
林默感覺有什么東西在顱內炸開。他看見,在記憶深處,無數個時空的自己正在簽署捐贈協議,無數個蘇晴在手術臺前微笑,而朵朵永遠坐在床頭,手中的懷表指針永遠指向2:17。
“所以這就是結局?”林默握住朵朵的手,她的體溫真實得可怕,“我們被困在無數個循環里,永遠逃不出時空陷阱。”
“不,爸爸。”朵朵把懷表塞進他掌心,表鏈上的發卡突然斷裂,“第一次在鏡中看見的女人,其實是未來的我。而現在,我選擇成為打破循環的錨點——”
她的身體開始透明,時空芯片的金光匯入懷表,表蓋內側的英文最終定格:“當黎明之前的蝴蝶選擇振翅,所有的循環,都將成為新的起點。”
蘇晴的注射器“當啷”落地,她盯著自己逐漸消失的蝴蝶紋身,第一次露出真實的恐懼:“你不是朵朵,你是……”
“我是所有時空的朵朵。”透明的朵朵微笑著,“現在,我要去關閉最后一個錨點,而您——”她指向林默,“要帶著懷表離開,去真正的2035年。”
病房的燈突然熄滅。當應急燈亮起時,朵朵已經消失,江遠的白大褂扔在地上,后頸的條形碼徹底消失,而蘇晴的工牌編號尾綴變成了“000”——那是正常人類的編號。
林默握著懷表沖向病房外,走廊空無一人。他在護士站的電腦上看見,自己的病歷最新更新:“記憶移植手術預約成功,捐贈者:林默,手術時間:2035年5月6日2:17。”
懷表的指針突然轉動,順時針走向3:00。林默低頭,發現左胸的蝴蝶光斑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道細長的疤痕,和記憶中江遠后頸的一模一樣。
推開安全出口的瞬間,晨光撲面而來。林默看見,夜鶯山莊的廢墟上立著新的廣告牌:“夜鶯記憶療養院——幫您忘記痛苦,重啟人生。”而在廣告牌的角落,有行極小的字:“捐贈者招募中,待遇從優。”
他摸向口袋,密碼本不知何時回到了那里,封面上的蝴蝶翅膀完整無缺,而最后一頁,多了行新的血字:“當你看見這行字,下一次循環,已經開始了。”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和初遇時的警笛聲一模一樣。林默望著手中的蝴蝶懷表,表鏈上的發卡只剩半片,卻在晨光中泛著溫暖的光。他突然明白,所謂的終極審判,從來不是消滅循環,而是在無數個黎明之前,選擇繼續振翅。
而在他看不見的頂樓,惡的老院長的身影正在陰影中凝聚,手中握著最后一塊懷表碎片,上面的日期是“2045.05.06”。他左胸的蝴蝶光斑亮起時,遠處的幼兒園里,某個扎著粉色發卡的小女孩,正在畫紙上寫下:“爸爸,蝴蝶住在時間的裂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