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

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在產房響起，產床上，女人脫力輕輕合眸，不知為何眼角流下晶瑩的淚。

“是小少爺，夫人生了個小少爺！”

身旁響起一道中年女人的聲音，緊接著清亮驚喜的聲音傳入越慈舟的耳中：“真的！？太好了，媽媽把孩子給我吧，您照顧小……夫人，我盯著乳娘喂好了小少爺便回來！”

這個聲音?

是小桃！

越慈舟猛地睜開眼，喉間仿佛還殘留著前世被毒殺的劇痛。

環視四周，房間里混雜著血氣和苦澀的湯藥味，目光觸及到門口熟悉的背影后，回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頭疼欲裂。

“砰砰砰——”

越慈舟感受著心臟劇烈的跳動，又驚又喜，她竟回到了生產當日！

前世她父親獲罪，一家流放。

唯她由母親做主，帶著早早備好的嫁妝匆忙嫁進宋家，因此免遭流放。

不想婆婆陳氏和小姑子宋妙姝二人，早就將主意打到了她的嫁妝之上。

甚至早為宋衡玉另謀了一門好親事，在她生產之日，買通產婆，假借難產，將她暗中毒害！

而她的丈夫宋衡玉得知此事，姍姍來遲、臨了只冷眼旁觀說了句“好好安葬”后便匆匆離去。

她死在被人毒害的融融春日，還未消散的靈魂，卻在聽到這句話的一刻遍體生寒，靈魂也跟著被禁錮在了孩子的身邊。

不到一年的時間里，越慈舟眼睜睜看著丈夫續娶，才知道原來他心里另有心愛之人，不過這些越慈舟并不在意，只日日盼著孩子能夠平安長大。

可緊接著，小桃被趕出府，孩子也抱給了別人教養，卻未得到應有的善待。

高燒起熱，在大雪封門的夜里靜靜停止了呼吸。

越慈舟悲痛欲絕，沒想到靈魂消散的一刻，再睜眼，便又回到了生產當日。

-

她激動地胸口不停起伏，當產房重新歸于平靜，不多時產婆的聲音再次響起：“夫人，女子剛生產完，脫力是正常的。來，喝下這藥，睡一覺歇歇就好了。”

產婆的聲音中，不難聽出一絲緊張。

縈繞在鼻尖的藥味，卻夾雜著若有似無的苦、辛之味。

是莪術和麝香。

越慈舟緩緩睜開眼，嘴角牽起一絲嘲諷：難怪借口難產而亡，這兩味藥，皆是破血行氣之物，生產后服用，便會立即大出血而亡。

之后就算是有人追究，將藥渣處理了，也不會有任何發現。

何況這宋府中人，根本不會在意她的死活。

可笑她真是妄為太醫院院判之女，前世竟沒有察覺出這藥有什么不對！

猶記前世她渾身像是被碾碎一般，止不住的血從身下漫出，幾乎染透了被褥。

陳氏母女當真是惡毒至極！

越慈舟伸手接過，五指攥緊那碗湯藥，眼睛卻死盯著產婆的神色。

見她笑得殷勤，眼神卻下意識地躲避。

越慈舟驟然出手，將那碗湯藥“嘩——”的一下盡數潑向她的臉。

趁她捂臉尖叫，下一刻越慈舟舉起瓷碗，就照著她的腦袋用盡力氣狠狠砸了下來。

“啊——”

小桃就在隔壁，正在給喝完奶的小少爺清理，聽到產房傳來的動靜，立刻起身抱著小少爺拔腿就跑。

“小姐！”小桃開門，腳下慌亂差點被門檻絆倒，神色焦急地喊著越慈舟，定睛看到的則是產婆暈倒在地的場景。

她抱著孩子站在門邊，不知所措的喃喃：“小姐……”

越慈舟方才精力都在保命上，此時將人大打暈，才覺得手腳發軟，見小桃進來，嘴唇發白地開口道：“小桃，水……”

“哦哦哦，是！”小桃聞言，連忙回應。

抬步進來后，小桃先是將小少爺抱進床邊的搖籃里，而后轉身去給越慈舟盛了一碗雞湯。

她坐到床邊，攪動雞湯，輕輕吹了吹，“這雞湯是奴婢一大早起來熬的，鮮嫩軟爛，還撇去了浮油。現在溫度正好，小姐快喝吧！”

越慈舟雙手接過，謹慎的聞了聞。

小桃是個好姑娘，自小與她一起長大，情同手足。在她死后，也多虧了小桃一次次護著她的孩子。可惜最后被陳氏趕出府外，不知所蹤。

宋家母女既然能買通產婆，也難保不會從周圍人下手，她們主仆只能謹慎些了，沒有發現異樣后，越慈舟這才小口喝了起來。

小桃看著暈倒在地、頭破血流的產婆，小心翼翼開口問道：“小姐，趙媽媽這是？”

聞言，越慈舟放下手里的雞湯，沉聲向小桃解釋：“她被買通了，在我的湯藥中加了莪術和麝香，虧得我聞到，不然真就著了她的道！”

父親身為太醫，越慈舟自幼家學，小桃六歲起進入越家照顧小姐，自然連帶著也懂得幾分藥理。

越慈舟說話間還難掩怒氣，小桃聽后也是一驚，隨即轉驚為怒，擼起袖子不顧形象地罵道：“好個喪良心的婆子！竟敢做出如此背主之事！要讓我知道這背后究竟是何人致使，非替小姐手撕了他！”

越慈舟看著小桃氣鼓鼓的臉，被她說的話逗笑。

最后被困深宅的那段時間里，小桃為了替她照顧孩子，耗費心力，臉上神色都是安靜且麻木的。

想到這里，越慈舟鼻尖微酸：再見到這樣活潑可愛的小桃，真好。

視線落到地上的產婆時，這才收了嘴角的笑意，“小桃，去小廚房看看有沒有熬藥剩下的藥渣。順便找個繩子，把這婆子手腳捆住，再拿壇酒來讓她清醒清醒！”

宋衡玉雖然對她們母子冷漠，卻并不在條件上苛待。

畢竟她嫁進宋家，也時刻代表著他四品官員的臉面。

只是小廚房多是她來做些藥膳，用來討好陳氏母女，這唯一一次享受，還被人下了毒。

仔細一想，分明這陳氏為宋衡玉繼母，她的討好還真是多此一舉。

小桃得令，立刻精神一震。

走時還不忘讓小姐躺回去，仔細掖好被角，這才將產房門緊緊關好。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小桃就按越慈舟的吩咐，拿著東西回來了，而后一刻不得閑地將趙媽媽的手腳死死捆住。

這才站起身，一臉堅定地捧著一壇酒再次看向越慈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