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9日。

華國，浙省嘉興某派出所。

“姓名？”

“向平！”

“年齡？”

“二十七。”

“籍貫？”

“沒有籍貫，我是無國籍者。”坐在審訊室的向平一臉的疲憊與無奈。

對面的警察面面相覷，無國籍者，這詞兒聽著新鮮。

“老實交待，到底是哪兒的人？為什么打人？”

“我真是無國籍！至于為什么打架……我幫那個姓劉的寫了一個月代碼，那混蛋玩意兒克扣我工資，這種人不該打嗎？”

“你說你是無國籍，那為什么沒有國籍？”

“不知道，想不起來了。”

“呵，你倒是嘴硬！……你沒有國籍，想工作得有合法證件，你有嗎？”

“沒有。……我這也是沒辦法，我總得吃飯吧？”

倆警察低聲交流了一陣，其中一個戴眼鏡兒的繼續問道：

“我們在你電腦里發現了你訪問境外網站的記錄，還發送過不少郵件，你在跟誰聯系？老實交代！”

向平的眉毛擰了起來，隨即又松開，嘆氣說：“都是學術上的事……我訪問的是學術期刊網站，我在上邊發過幾篇論文。我絕對沒有跟來歷不明的人聯系，也沒有訪問過不三不四的網站。”

“發論文？就你？”

向平被對方的語氣惹惱了，大聲道：“警官！我以前……我，我是人工智能領域的專家！我三年前發的一篇論文被引用量已經超過三千次，在國際學術界都有不小的影響力，你知道這是什么概念嗎？”

“老實點，你瞎嚷嚷什么！？”

“……”

“我問你，為什么要發論文？”

向平斜倚著靠背，有氣無力的說：“我看網上有人說，得諾貝爾獎能拿到華國國籍，我就想發幾篇文章試試。”

“……”

倆警察互相看了看，差點沒笑出聲來，這是碰到“人才”了啊！還諾貝爾獎，大聰明獎還差不多。

“先不說這個，你攤上事了知道嗎？你打的那個人受傷了，你涉嫌尋釁滋事，得拘留！”

“刑事還是民事？”

“這得看傷情鑒定！如果是輕微傷，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處罰款。如果構成輕傷，你可能還得坐牢。”

“……”

“你既然無國籍，那家人自然也找不到了吧？有朋友沒？我們得核實一下你說的話。”

向平嘆了口氣：“我在嘉興學院附近住，認識一個嘉興學院的老師，叫任福，你們可以問他。”

“報一下他的聯系方式。”

“13429＊＊＊”

報完電話號碼，戴眼鏡兒的警察當場拿出手機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他簡單說明了一下這邊的情況，又詢問了向平的情況，好一會兒才掛斷電話。

倆警察低聲商議起來：

“這小子好像真是無國籍。”

“那怎么辦？要驅逐出境嗎？”

“沒國籍往哪驅逐？待會兒問問領導吧！”

砰砰！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接著一個瘦高個警察拿著蘋果3G手機走進來，說：“老劉！這小子的手機有境外來電！接不接？”

幾人目光一凜。

“接！”老劉說道。

瘦高個連忙按下了接聽鍵，其他兩人湊跟前聽。

話筒那邊傳來一陣字正腔圓的美式英語：“Excuse me， is this Xiangping? This is the Association for Computing Machinery.”（是向平嗎？這里是美國計算機協會。）

“啥意思？”老劉看向旁邊戴眼鏡兒的警察，他是派出所唯一懂英語的。

眼鏡兒警察扶了扶眼鏡，說：“對方自稱美國計算機協會，找向平的。”

他伸手接過手機，用英語問道：“This is Xiangping. What's the matter?”（我是向平，有什么事嗎？）

“Mr. Xiang， I am honored to inform you that you have won this year's Turing Award. Please attend the annual conference of the ACM in San Francisco on March 19th.”（向先生，很榮幸的通知你，你獲得了本年度圖靈獎，我們邀請你于三月十九日到舊金山參加美國計算機協會年會。）

“Turing Award？”（圖靈獎？）

“Yes！”

“嘟嘟囔囔的啥意思啊？”一旁的老劉又問。

眼鏡兒捂著話筒，小聲說：“對方自稱是美國計算機協會的，說向平得了圖靈獎，讓他去美國領獎的。”

“啥是圖靈獎？我只聽說過什么圖靈測試，是一回事兒不？”

“不知道，應該是吧？”

“這事兒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

“你再問問！問他因為啥得的獎？”

眼鏡兒點點頭，詢問了一遍。

對面很快答復：“It's about those papers on Convolutional Neural Networks and Natural Language Processing. It was published in a Nature Publishing Group journal three years ago， right? Sir， I'm not a scammer.”（是有關卷積神經網絡跟自然語言處理領域的那幾篇論文，三年前發表在自然出版集團雜志，對嗎？先生，我不是騙子。）

隊長忙問：“怎么說？”

眼鏡兒撓了撓頭：“好像說是什么期刊，什么論文，沒聽懂……”

“讓交錢了嗎？”

“沒有，說是讓去參加個什么年會。”

“年會？老套路了，最后還得交錢。騙子！八成是騙子，掛了，掛了吧！”

“好。”

電話掛斷。

對面的向平一臉茫然，說：“誰給我打的電話？”

“詐騙電話！……你還有什么問題嗎？”

“沒了。”

那個戴眼鏡兒的警察站起來，拿著筆錄走到向平跟前，說：“簽個字！”

向平看了一遍筆錄，簽上名字。

然后，他就被帶到了一間小屋子，等著那個姓劉的的傷情鑒定結果。

半個小時后，那個戴眼鏡兒的警察過來了，打開門，說：“你運氣不錯，對方輕微傷，行政拘留七天。出來吧！”

向平走出小屋子，說：“現在去哪？”

“體檢，然后去拘留所。”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