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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似是天上玉人來
相愛容易相守難?
其實,相愛何其容易,相守也不容易。對于舟舟來說,單相思容易,而如今相守已是妄想。
曾暗戀到明戀、曾想要相守的愛情讓舟舟心碎,像世界上許許多多的姑娘一樣,她也盼過柳暗花明又一村,盼過守得云開見月明。
這深深王庭大殿還隱匿在云霧繚繞間,她的結親隊伍盛裝而來。隊伍前面,玉樹臨風的他已在宮殿正門的外前等候。
奢靡的麒麟喜轎里,她的袖子里藏著斑駁的箭頭。
不久之前她才知道:她要嫁的男人竟然縱兇殺人害了自己最親的人。
目擊者描述的這個畫面讓她痛苦、滿臉惆悵。讓她淚流滿面、心如刀絞、如墜深淵。
他渾然不知這場如暴風驟雨即將來臨的仇意。
他已經等不及與她開始轟轟烈烈的愛情、共浴愛河的生活。他已經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就像當初的她一樣。
曾經,她不顧禮教大膽地向他示愛。曾經有多熱烈,如今就有多心碎。
那時,她還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年輕姑娘。
白茫山,是理朝北部的寒境之地。依山而建的山城雄偉富麗,取名白茫山城。山城外的風景蔚然大觀,奇珍異獸層出不窮,吸引了不少當朝貴族來圍獵。
靜中有鬧市,外族商戶和本地商戶繁多。本是流放之地,因有可靠的軍隊守護,所以人口擴張起來。近幾年因為貴族的駐扎,有頻繁的買賣就出現了經濟繁榮。
馬轎車廂內,夏日午后的陽光透過帷帳給他一種透著殘酷的焦灼感。
他也明白,殘酷的是他現在的處境。作為異族皇妃和先皇的兒臣,雖然表面被阿諛奉承,但被朝廷暗里排擠。母親苦不堪言,地位卑微,他則難以獨善其身。
圣上只有他一個獨苗,可最終因為他母妃的蘭蒙族血統,皇位被迫拱手讓人,落在了他親堂哥的嫡子頭上。母親為此大病一場,想起幾十年的心血毀于一旦,并公然抗議,他也心有不甘。新帝為了安撫他,給了他一塊封地草草了事。
山城里坐滿繁華熱鬧。
理朝某個熱鬧商間里的大道里行駛過各種馬車、走過形形色色的路人。
有著奢華裝飾的馬轎里斜倚著一位玉人。他眉頭未皺卻散發著一股子憂郁。不知從何而來的優雅而高貴氣質也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來。憂郁和優雅都集中在一位貴族男子身上,讓有幸瞥見他的少女們不免芳心萌動。
匆匆華車里的他此時難得地撩開了帷帳,一女子(雨舟)匆匆而過,看起來端莊賢靜的模樣讓他停留了些許目光。此時她的男伴(鴻追)攜禮物歸來向她展示,這幸福模樣讓趙王放下窗幕。
趙王搖搖頭,在這個禮教森嚴的社會,克己復禮的自己怎做出窺視淑女的行徑?實屬自己逾矩了。
他怎會想到匆匆一眼的嫻靜女子竟然是如此剛烈之人,更不會想到此生與她如水火亦如絞絲般糾纏。
聽說清雅宜居的清水軒被一位遠道而來的皇親租下來。清水軒依河而建,珍奇的鳥獸時常出沒,瀑布美景在清水軒不遠處,是貴族的避暑圣地。
清水軒的租客未婚無妾,不僅文韜武略、天賦異稟,才貌氣質更驚為天人。更重要的是山城長老暗示到此人有了不起的爵位,總之是了不得的權貴。
消息首先在市集上炸開了鍋,全城的貴族聞風而動。
布料店里,布店掌柜正向將軍夫人獻殷勤。
舟舟和母親大人杜二娘走進了布料店。杜二娘向將軍夫人麗三娘問好,將軍夫人拉著她和其他夫人一起觀賞布匹。
“貴府女公子正值大好年華,這白茫山厲害的人物來了,聽說還是位絕世的才子,何不走動走動。”布店老板對將軍夫人說。
“趙王早已經過來向我家老爺問安,一直讓府內喊他趙公子。人隨和不說,那作詩構畫的水平堪為一絕。”麗三娘一邊撫著銀絲面料一邊得意地說,“我女兒容貌姿態、才華學識都是這城里一等一的,那個趙王才情是不錯,可其底細還不明朗。還得我家老爺再探探底細、琢磨琢磨。”
麗三娘說這番話不無道理。皇親這樣的身份,就怕貴而無權。伴君如伴虎,朝政嚴苛厲害,皇親身份特殊,如若此人染了一點點罪,受牽連的可不是僅僅一個女兒家。
“趙王大宴四方,據宴請告示,來人不限貴賤權位,上請將軍府、山城長老族,也盛情邀請遠近商戶、平民尋常百姓,宴請書下達送喜唱客、流浪者,滿城告示邀乞兒吃宴,設有送喜桌,看來此趙王是通達之人,虛懷若谷,也是平易近人、好客之人。夫人們想必都收到了邀請。這新進的布匹花色正好適合如此盛大的宴席。保證讓各位夫人和貴小姐們光彩照人、靚麗奪目。”
夫人們踴躍挑選、購買,這熱鬧中,舟舟的心有那么一刻抖動了一下。她明媚的臉上多了一絲被觸動之意。
像趙王這樣闊綽的人,她也聽過幾個。但是像他這樣宴請書送至流浪歌者并滿城告示邀請乞兒吃宴,這樣的權貴幾乎沒有。
從布料店出來,見人潮向告示處奔涌,她也好奇地湊上前。
軍人模樣的佐盛侍衛正大聲念著手信。
“無論貧富,均為平等情誼歡樂、無論權位如何,均為共存而樂、為同富而思、為團聚舉杯。趙某盛邀王土子民同樂。”看街邊侍衛宣讀宴邀書,平等情誼下為共存而樂的這個愿望是她曾幻想要做到的,他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如此聽來,她很想見見他。
她是一個愛勞動愛手作的女孩,喜歡自己做衣服。
定好的布匹由她親自縫制,她沒日沒夜地趕制,在她的勞作下,額頭已滲出密密的汗珠,指頭也被戳傷過,她也不予理會。宴會開始前一天,她才匆匆完工。
傍晚,杜二娘和成子爺已先行起身赴宴。馬車聲漸遠,她才從容地準備好妝容。
她快馬加鞭趕去,終于趕到清水軒酒宴場外,到了花棚外下馬來,馬倌匆匆過來給她安置馬匹。她看著燈籠閃耀報以暖暖一笑。
杜二娘在堂內左邊的席位焦急地等待。她望眼欲穿。王阿娘匆匆趕來,在杜二娘身邊耳語幾句。
“姑娘說堂內人數眾多,就不擠著前位了。她順便留在院子里吃宴。”
雖然杜二娘氣急了,但只得悄悄在王阿娘耳邊說:“你告訴二姑娘,跟那些平民吃酒是吃不出一個權貴公子的。前座后面都擺了位子帶著或如花似玉、或盛裝而來的女眷,全城的貴胄都在這里,她要不來,回家就打斷她的狗腿。”
“好的,夫人,我這就帶到。”王阿娘應到。
輝煌奪目下賓客盈門好一番熱鬧場景。似乎全然忘記了城門下被驅趕的流民。光景流華似盛世,百姓流落不當年。
一個魁梧不失俊麗、英姿颯爽的影子從人群走過。仙氣怡人的身姿引得眾人紛紛側目。貴氣逼人的趙王正與百姓們共同舉杯。其舉止言談大方得體,謙和禮讓而受人愛戴。
“女公子,這杯酒敬你。”
同桌的孟道長給女扮男裝的雨舟斟酒。
同桌的其他人才發覺她應該是女人。
“貴胄都在堂內,您怎有空與我等閑談?看你穿著不俗,與我等格格不入,何不潛入堂內混個隨座,也好覓得佳婿呀。”有人油腔滑調起來。
“聽聞丐幫幫主行事風雅隨性、不講究高門低戶、不以己度人、不以穿衣打扮區別眾人。既然您幫主都如此通達,作為弟子,也還請不要嫌棄我的穿衣打扮不入你眼。可否?”
油滑之人被她懟得啞口無言。丐幫的其他人大笑不止。
“不過,舉目四望,這趙王確實是難得的夫家人選。當今天子對他也要禮讓六分,因為他是皇叔。先皇二十來歲得一異族絕色,對仙女極盡寵愛。得子是在秋天,于是取名問秋。先皇對他如獲至寶、年年親自為他求神理佛、辦生辰宴。他比當今天子年長幾歲,因其母異族身份不得皇位。他與當今天子一同長大,情深義重。當今天子非常敬重他。按照遺囑,陛下將封地、爵位、賞賜一樣不落給他。也因為趙王母親異族的身份,客觀上趙王永遠當不了皇上,所以,圣上不怕的‘王’自然是沒有危險的。只要趙王安分守己,如若誰成了王妃,自然百利無一害,可安享一世榮華富貴。將軍夫人打探到趙皇叔的底細后,正極力撮合思榮小姐和趙王。如若你也有意,可得抓緊了。”道長說完哈哈一笑。
“我才不在意呢。”雨舟說。
“我怎么就不信呢,如若我是女人,很難不愛上這樣的英俊玉人。”油腔滑調之人又開始耍嘴皮子。
此時,趙王帶著屬下挨桌敬酒,到南一桌時,雨舟的臉紅成了熟透的蘋果。她不得不裝作埋頭吃飯。
原來,來人風度翩翩。他不僅姿態如神像一般,舉止氣質還如風一樣超逸灑脫。仿佛天上神仙下凡。
道長與趙王相談甚歡。
“師父,好久不見,宴會尾聲還請您到聽雨閣和我等幾個好好聚一下。”
“這是我新結交的女公子,可否讓我帶她見見世面。”
“既然是你的朋友,自然可以。”
她抬頭看到他寶石般瑰麗的眼睛芳心大亂。這是初戀的感覺,小鹿亂撞間是暗戀的青澀,她的內心無法平靜。
他的眼睛就像投擲到她心湖的石子,讓心湖漣漪不斷,波瀾再起。
聽雨閣二層,這里的茶房是比較私密的場合。里面有李將軍和李家夫人小姐(麗三娘和李思榮)在場,崔公爺也在。幾個山城長老、夫子閣的人和貴族們一起喝茶。
“趙王,你好像把不必要的人領了進來吧。”將軍慢悠悠面無表情地說。
“師父對我有教導之恩。他可是趙某心中必要的人。”趙王從容地說。
大家圍坐在圓桌上吃茶和點心。仆從們在旁精心伺候。
“聽說趙王將邑伯收來的地契改了,將土地分給了一眾農民。”李將軍帶著慍怒。
“屬實。”趙王說。
“小農有了地哪有心情給土紳地主種地、養馬種草,我理朝哪來的錢糧和壯馬精兵?”李將軍避重就輕。
“據我所知,不說軍里,將軍已有家奴幾百號人,山城內外哪里都有糧場草場。將軍的意思是小農做不了土地的主,都得給您當仆從唄!”趙王諷刺地說。
“趙王!你這是壞了規矩!”將軍一躍而起正要爭論。
“這兩年冬季來得比較早,伯縣腐政,農戶怕是難以果腹。早發了田地,少了層層克扣,餓死的人就會減少,這次宴會也是為了勸勸各位。”趙王說。
眾人沉默不語。
“既然圣上授予趙王管轄的權利,只要不牽動大體,稍做改動也未嘗不可。”崔大人發話了,“一切以和為貴,以面前的吃食為先。”崔國公一語雙關。“不要讓新來的客人別扭。道長,你也不要干坐著,嘗一嘗吧。”
“女公子,你以為如何?聽聞你偶爾寄居鄉里,想必深有體會。”道長問雨舟。
雨舟從眾人的目光中收起自己仰慕的眼神,從容而堅定地說:“如是這樣,最為妥當。鄉里土紳地主不擇手段,土地兼并橫行,農民生計越來越依附豪紳地主,地位懸殊、力量單薄下吃不飽是常事。土紳的規矩強加于民,看著山城門下涌入如此多的流民,個個饑腸轆轆、食不果腹,我心如刀絞。我以為民生乃為社稷第一要計,一切要以百姓為重。官者父母心,誰也不忍心自己的孩子挨餓,如若動不了惻隱之心,何不走進南門頭看看流民。”
這番話一來是對將軍說的,二來也是勸各位的。
將軍正要發怒,趙問秋趁山珍正上桌,忙說:“安置流民的事情明早再議。誰都要填飽肚子是不是。這難得的山珍到眼前,大伙趕忙動筷,涼了可不好吃了。大家還是動起手來吧。”
一幫貴族只得給足主人面子,紛紛動筷。只是,接下來的閑談中,雨舟被自動屏蔽了。她很清楚,她的言論似乎是對貴族的利益嘗試著敲打,再者,她只是一個子爵府的小女,在大山城里著實不起眼。其他貴族自然不愿意搭理她。除了趙王和道長,沒人愿意多看她幾眼。
問秋在忙中無意間多看了她幾眼。女公子有八分美麗十分端莊,自己對她有一種天生的不嫌惡的感覺,想起她的言論內心更有幾分欣賞。
“趙王正是婚配的年紀,這幾年從南到北再四處游學,不曾有一位親近之人。作為多年故交,斗膽問一句你會不會在封地安定下來。可曾想過娶妻生子并在官場上大展拳腳。”崔大人(崔公)問。
“對于仕途的事情是邊看邊做,那娶妻生子可就不符合我的命格。我一直都是敬而遠之,如今也是如此打算。”趙王淡淡地說。
意識到將軍夫人臉色有點不好,他朋友趕忙圓場。“你以為自己是孤星,雖然千年鐵樹難開花,但是一旦花開,對著月亮可就急不可耐。以后你追著人家月亮不松口的時候,我再狠狠笑話你。”朋友金翼飛打趣地說。
崔公之子崔明曦忍不住說:“你這個話一半真一半也不知何時應驗,你狠狠笑話的時候,我不但不會笑話,還會出手闊綽,給問秋兄一份大禮已示祝賀。”
“那就敬你們說的以后。也敬崔弟說的大禮。”趙王不咸不淡地附和。
大家繼續敬茶喝茶、閑談說笑。
他哪里知道,他那么堅持不婚,他那么孤傲的一個人,今后會和第二次見時只有幾分欣賞、無半點非分之想的女子有一段纏綿悱惻、死也要在一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