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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鎮南王歸來
世人皆道,大梁是在戰亂中建立起來的。
前朝末年,昏君殘暴,民不聊生,各地英豪紛紛起義,他們占據了各自的領地,短短數年,竟是天下七分,前朝江山徹底分崩瓦解。
后來,南梁在諸國中漸漸崛起,其國君用十年時間吞并了其余六國,一統中原,定都長安,改國號為大梁。
然大國既定,戰亂未止。梁高祖統一天下時已年逾四十,僅在位十三年便駕崩,臨終前,傳位于二皇子秦王,是為梁太宗。太宗繼位后,改年號為靖安。
靖安二十三年暮春,忽有內侍攜密報送入宣室殿,鬢角已斑白的梁太宗用渾濁的眼睛凝視著手中的密函,良久才合上雙目,用沙啞的聲音感慨道:
“這么多年了,他們還是回來了。”
一旁的魏公公嘴角抽了抽,他九歲便陪伴在太宗皇帝左右,對方一個眼神,他就能猜出個十之八九,皇帝口中的“他們”,指的定是北周遺脈。
當年高祖皇帝吞并其余六國時,最棘手的便是那北周,那是六國中唯一能和當時的南梁相抗衡的。在各國覆滅后,北周和南梁足足僵持了兩年之久,南梁才得以險勝。所以,北周怎會甘心,若不是最后一戰戰敗,這如今的天下也該叫大周了吧。
太宗猶記當年追殺北周皇族時,北周皇帝、皇后、諸王紛紛被斬,可年輕的太子卻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如今,這密報上的內容正是南疆有人以周太子遺孤的名義起兵造反,短短一個月,已拿下南疆兩座大城池,據說,為首的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男子。
梁太宗微微瞇起雙眼,心頭盤算起來:當年那十來歲的北周太子如若活著,如今也該年近半百,有個二十多歲的兒子,并不奇怪。難不成,那個二十歲上下的叛軍首領,真是當年在大火中失蹤的北周太子的遺孤?難道他當年的失蹤并非意外,而是為了隱遁多年后卷土重來?
想到這,蒼老的皇帝長嘆一口氣,此事,絕不能掉以輕心。他那枯樹皮一樣布滿褶皺的手狠狠攥了一把龍袍,遂沉聲道:
“來人,宣鎮南王進京!”
幾日后的一天夜里,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了長安城門外,長安城夜里有宵禁,不可隨意進出。很快,馬車被城門守衛攔了下來。
“天亮還早著呢,你們若想進城,就在這等著吧!”
那車夫似有不滿,正欲上前爭辯,馬車里卻忽然伸出一只手,那手指骨節分明,白皙修長,只朝車夫招了招,那車夫便連忙閉了嘴,轉過身來。這時,馬車的門簾被人從里面掀開,一個沉靜如水的青年男子的聲音在一片黑暗中響起:
“不必同他們爭辯,持我令牌前去。”
不多時,那車夫便跳下馬車,雙手捧了一個明晃晃的令牌,恭敬遞與守衛將領。那將領定睛看去,紋路清晰的令牌上赫然寫著馬車主人的身份,只見其眸中一驚,哪里還敢怠慢,連忙轉身朝手下揮了揮手,只聽得一陣轟鳴,沉重的城門開啟,車轱轆碾過碎石的聲音在深夜中格外清晰,那輛不起眼的馬車就這樣駛入了長安城。
看著那馬車漸行漸遠,其他守衛連忙好奇地朝那將領問道:
“將軍,這是何人?竟能在宵禁時進城?”
那將領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須,似答非答道:
“看來,這北周太子遺孤卷土重來的傳聞是真的了。瞧瞧,陛下把鎮南王都召回來了。”
鎮南王沈世平是天生的戰神,他本是一個被人遺棄的男嬰,是驃騎大將軍沈浩存在郊外把他撿回來的,沈浩存終生未娶,便將這男嬰認作養子,取名沈世平,一直帶在身邊。據說這沈世平十三歲便能隨養父上戰場,十五歲已能一人擒下西夏大將,十八歲便突破敵軍的重重包圍獨自殺出一條血路,不僅扭轉戰局反敗為勝,還從敵將手中搶回了養父的尸體。
彼時,太宗大喜,當即便封沈世平為鎮南王,這便是大梁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異姓王。
就這樣,沈世平厚葬了養父,攜妻子凌霜南下去了封地,直至今日被召回,已與京城分別整整四年。
彼時夜正濃,那輛不起眼的馬車在長安城空蕩蕩的街頭行駛,微風吹來,掀起馬車一側的窗簾,凌霜借著隨從手中的燈籠散發的微光側目朝外望去,也只是隱隱能看出街道一側的房屋輪廓罷了。
“王爺真的要連夜進宮嗎?”
“陛下詔書如此,怠慢不得。”
雖然夫妻二人的面色都平靜如水,可卻各有各的心思。
凌霜本是京城簪纓世家凌氏一族的嫡女,其祖父乃國子監祭酒,其父是從前的丞相,此女未出閣前便是名滿長安的大才女。他們的婚事是皇帝賜婚,當初凌霜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一代戰神,誤以為對方是兇神惡煞,前前后后哭了好幾回,誰知嫁過去之后才發現,那竟是個溫潤如玉、白皙俊朗的少年郎,真真是清風朗月般的人物。只可惜,后來的凌家竟難免盛極必衰,走了下坡路,先是祖父病逝,再是父親凌桓遭人彈劾,凌桓為保全家族,自請卸任告老還鄉,弟弟凌迅又染病多年,體弱不堪,如今只剩下大哥凌遠還在京中苦撐著罷了。
凌霜深知這些年凌遠的處境艱難,她很想讓沈世平幫襯凌家一把,可又怕給他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這些年,他們夫妻琴瑟和鳴,她已為沈世平先后生下一兒一女,沈世平也未曾動過納妾的心思,二人在封地過得好似神仙眷侶,凌霜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娘家如今的境況了。
她雖然嘴上不說,沈世平卻看得明白。
見凌霜沒再接話,對方俊朗的容顏上流露出幾分憐愛,遂輕嘆一口氣,沉聲道:
“你別擔心,等我面圣回來,便同你一起去看望舅兄。”
凌霜聞言,忍不住抬起頭來感激地看著他,良久,才開口道:
“王爺不必掛心,你且放心前去,妾身在驛館候著便是。”
沈世平不再言語,只是伸出一只溫熱的手,覆在了凌霜冰冷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