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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春 有點高興,但我不說
剛入初春,還有幾天又到了滿街炮竹聲的日子,父母打算把之一和之初送回老家讀書,之一問父親這是為什么,而父親的回答很簡單,無非就是你太小不需要知道。
凌晨三點,之一早早起來,推開那扇枯木小窗,看了看外面點點燈光,似要點燃寂靜,外面的包子鋪也開了門,忙碌著,為熟客準備早上第一籠包子。那個大叔,眼睛還是半睜著,好似白霧籠罩這個城市,眼里只有生活和家。
“收拾好行李,我們該準備出發了,”父親戴上方形眼睛,叫醒了母親和之初。
已是清晨六點,之一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離開這座熟悉的城市,腦中回憶爺爺的模樣,可眼睛卻實在不愿回避這初晨。
“我們該上火車了。”父親摸摸之一的頭,牽著之初的手兒和一疊疊厚重行李。
“爸爸,我以后還會回來嗎?”之一面無表情的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應該會吧。”爸爸為難地說。
“會的,以后暑假可以過來玩。”媽媽瞇著眼看著之一、之初。
火車站臺上,忙忙碌碌的行人,臉上五味雜陳,有辛苦工作一年的工人返鄉時的喜悅,也有一家人分離的苦楚。火車駛過,夾雜著人們的情感,而火車上的人,望著外面,仿佛看到了昨日的自己。一輛綠皮火車,一張票,人們把難言的情感寄托在這張簡易的火車票上,既簡單寥寥,又耐人尋味。
之一坐在姐姐之初旁,眼望著窗外的景,腳踩著車上的行李上。正當春運,車上擁擠,又伴隨著啤酒飲料礦泉水的販賣聲,車上如同一個小世界,形形色色。之一手塌在窗檐上,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可能是舍不得,亦或者是期待,說不上來。
坐了一天一夜。之一之初終于到了爺爺的家鄉落木鎮。鎮上正當趕集,“來看一看”,“不甜不要錢”,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像極了交響樂。
落木鎮,其實說不上是一個鎮,它更像一個村,人口不多,但大家喜歡熱鬧,便依河而建,落木河以北,為張家村;以南,為李家村。兩村實為一個村,為了區分,便強行分開了。而之一的爺爺就住在張家村。
之一看見了落木河,心中想起了爸爸總念叨的“河邊兩家人,河北有醫院,河南有學校,兩家相來往,實屬是一家”。之一嘆了口氣,總算是回來了。
“阿河,你們回來了。”一位滿臉邋遢,寬肩佝僂的老頭問我父親。這就是之一的爺爺張登山。張登山有六十幾了,他是個木匠,手藝高超,遠近聞名,村里人都叫他山爺,其來由是前幾年山爺一人就可以造出一座木屋,用爺爺總說的那句話來說:“我是老了,但你小子還是打不贏我。”
對張登山來說,不信鬼神,脾氣大,打起人來不帶怕的,只好喝烈酒聞鼻煙;喝醉了就睡覺,扯起鼾聲像打雷,打起噴嚏像放炮。這樣的老頭,就是之一的爺爺。
“爸,回來了。”父親拍了拍山爺的肩膀,把之一拉了過來,“爸,這是你小孫兒,之一。”
“哈哈,阿河,好小子給我帶來了個有頭有臉的小家伙。”山爺說道。手扯向之一的臉蛋。而之一很自覺地讓臉蛋給爺爺捏來捏去,不敢躲的,因為他怕。
“還有,這是你大孫女,之初。”
“好,很好,去,里面坐。”
母親帶著之一之初進了屋子,紅磚瓦房,符合鄉下的裝修。這是之一童年的回憶,也是長大后,最難過的地方。
村里人念叨個不停,之一為什么不愛說話,不喜歡打招呼,之一心里也納悶,從沒見過你們,老頭兒也不教我稱呼,我怎么叫得出名字?還好之一機靈,見到這些大嫂阿婆的,躲得遠遠的。
“爸,我有件事要說。”山爺提起神來,“哦,說說看,說一下當初為什么走了,就不回來了,而現在又帶著小孫子大孫女回來看我這老頭兒?”
“爸,過去是我的錯,但現在之初上學要戶籍,我們沒有那邊的戶籍,所以只能送回來讀書了。”
“所以……阿河,你是要我今后帶著之一之初嗎?”
“爸,我們在外打工,也想和之一一起生活,但……”
“好,我答應,后面我來帶之一之初。”山爺點了點頭,“但話先說好,記得時不時打個電話,還能想起我這老頭兒就行了。”
“還有,每個月生活費,記得按時打給我。”
“好,知道了,爸,謝謝你。”
“好了,雖然我有點高興,但我不說,我們進去吧。”山爺嘴角微微上揚,拉著父親走進屋里。
看著屋里的裝飾,之一有點驚訝,這些都是山爺自己做的。這個淳厚的張家村,有這么一位山爺,木蜻蜓,木青魚,木相框,木桌木椅,山爺生活在自己一個人的木質生活里,一切的木旮旯,在之一爺爺手上,仿佛有了靈魂,活了過來。
黃昏時,一家人正為了晚餐而各自運營著自己的算盤。山爺出門去附近的青竹林里砍柴,而心里想的卻是買一瓶上好佳釀,記起去年村里收集了不少上等桃花,這種桃花釀一般都是在節日時才有買的,可山爺就是山爺,認識的老熟人,比李家村的人都多。村邊的王阿婆家就有幾瓶桃花釀,這事沒幾人知道,而天天東跑西跑的山爺就是其中的知曉者。這是王阿婆為了說媒而準備的。當年山爺給王阿婆介紹了女婿,讓王阿婆心里有了點小意思。
而這一邊,父親母親第一次一起去集市買菜,二十幾年,父母都各自忙祿著,而這次回家,父母才有了當初小時的回憶。就像落葉在紅日和雨露中飄零,而最終還是在樹蔭中睡下。之初打量著木屋,幻想以后的生活,還有照顧之一。想到之一,不愛說話又不聽跟我這個當姐姐的教導,之初又開始煩了。而之一呢?他在落木河邊,離開了那座生活幾年的城市,心中突生出了一絲迷茫。遠方田地一絲不茍地期待著農民,田坎長著雜草,與魚腥草爭搶著。
河的對面,是什么,李家村?還是一個女孩?之一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