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之一、之初早早起床，忙活了一會兒，搟面、揉團、掐落、攪拌，三碗熱氣騰騰的團圓便出鍋了。

之初用滿是面糊的手，擦了下額頭，說：“之一，給阿公端一碗過去。”

捧著香氣撲鼻的團圓，端進了山爺?shù)姆块g。

之一露出喜慶的笑容，叫醒昨天晚睡的山爺：“阿公，吃碗團圓，滾滾又是一年！”

初一，山爺讓之一之初穿上靴子，帶上準備好的紙錢、蠟燭，上了落木鎮(zhèn)后面那座青裊小山。

說起這座山，可有歷史了。鎮(zhèn)子依河而建，依山祭天。朦朧的遠山，籠罩著一層輕紗，影影綽綽，在飄渺的云煙中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就像是幾筆淡墨，抹在藍色的天邊，是落木人死后歸宿的地方。

代代老人，都會叮囑后輩，死后請把我埋在那起伏的黃土山頭上。這座山埋藏著落木鎮(zhèn)千家萬戶的牽掛和回憶。是落木人一生所向的地方，所以這里是神圣的，無人不帶著虔誠的心情進山的。

山爺叮囑之一之初，進山要跟著山爺，不要亂跑！

進了山，吸一口氣，神清氣爽。走到山坡，都是蒼翠欲滴的濃綠，沒來得散盡的霧氣像淡雅絲綢，一縷縷地纏在它的腰間，陽光把每片葉子上的雨滴，都當作春雨的沐浴。

不知走了多久，終于來到了山頭，這里蒲英遍地，青草把沙土裝飾了一下，許許多多凸起的墳頭，有些雜草叢生，有些則被塵土頑石推在一起。大多數(shù)墳?zāi)骨懊娑加心贡厦嬗】塘死先说拿郑屠先说淖幼訉O孫，旁邊則由雄偉的石獅子看守。

山爺牽著之初之一，慢慢地，繞開墳頭，走到了一個獨特的墳頭。

這個墳頭其實是兩個，挨得太近，分不清罷了。墳頭邊長著一顆常青樹，一年四季，從不改變模樣。

山爺放下祭品，說道：“之一、之初，這里是你們外公外婆的墓地！”

之一滿臉疑問，從來沒聽過母親提起過外公外婆，今日才發(fā)現(xiàn)，眼前，從未記得外公外婆的樣子。

之一問：“阿公，外公外婆長什么樣的？我從來都沒見過。”

山爺回答道：“其實我也不了解太多，只知道你媽嫁過來不久，她們就去世了。”

山爺撕開紙錢，一張一張地蓋在地上，之一之初也來幫忙撕，紙錢鋪在地上，好像告訴人們，生存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撥動轉(zhuǎn)輪，點燃紙堆，無數(shù)灰燼和這牽掛在天空中翩翩起舞。還像在告訴后輩，你們的心意，已收到，謝謝。

紙錢一點一點被火焰吞噬，灰燼迎風飄揚，我們對前輩的尊敬也展現(xiàn)出來。

山爺點燃三支蠟燭，插在石碑前的槽中，然后要之一之初跟著他說，“外公外婆，我是你孫兒(女)，今天大年初一，喜慶迎春，特意祭祖，希望你們在那邊能保佑我們，每天都好好的。”

最后，簡單地鞠了三個躬，儀式終于完成了。以檸拿起旁邊的枝丫，攤開紙錢，將還為未燃盡的紙錢，袒露在表面，火焰順著紙縫，燃燒完整張紙，等待著灰燼歸散于空中，整理好心情，離開了這里。

下了山，山爺叮囑了幾句，便一個人離開了，叮囑的時候，山爺只說了三個要求：第一，六點鐘之前必須回家。第二，不準在外面打架斗毆。第三，不準喝酒。

之初去找了早已約好一起逛街的以檸。而之一呢？下了山之后，就一直悶悶不樂地，走路的時候都低著腦袋，別人跟他打招呼，之一也不回答，眼神呆滯，若有所思。

之一走在張燈結(jié)彩的大道上，看著人來人往，喜笑顏開，大街小巷都洋溢著節(jié)日的氣息，各個商場里人山人海，熱鬧非凡，不管是老人還是小孩子們手里都是大包小包的，臉上洋溢著節(jié)日快樂的笑容。

之一回到了家，人家都吆喝著朋友，一起逛街吃飯，可今天，之一并不準備去找大茂、柳柏序，因為他還有件重要的事情做。

之一撥通了母親的電話，聽到電話那頭提電話的聲音說道：“喂，媽。”

“之一啊，有什么事嗎？媽這邊正忙著呢！”

之一問道：“過年還忙嗎？”

“是啊，前幾天進了一批貨，催得特別緊，讓我們加工加點地趕完，今晚還要加班呢，要忙上好幾天！”

之一體貼地說：“也沒什么，今天我和阿公去給外公外婆上墳了，想知道外公外婆是什么樣的。”

母親平靜地說：“這個嘛，你沒見過外公外婆也屬正常，他們在你姐出生前就去世了，如果說要給你講講的話，你外公外婆都很和藹可親，幽默風趣的！”

之一輕聲詢問道：“那你跟我描寫一下外公外婆的樣子唄。”

“你外公嘛，讓我想想……你外公眼睛瞪人的時候蠻大的，但平時就喜歡瞇著眼，他眉毛很濃，五官也端正，看起來挺神氣的，其實外公是一位善良、誠實的老人。每當在跟他交談的時候，他總是讓人覺得和藹可親和幽默，所以你外婆才愿意跟他在一起。”

之一回想著畫面，勾勒著輪廓，說：“媽，那外婆呢？”

“你外婆嘛，我午休的時候再跟你說，現(xiàn)在正忙啊，掛了哦，之一。”

電話的那頭，嘀嘀聲此起彼伏，已沒了聲音。

之一想了許久，慢節(jié)奏地回答：“哦。”隨即，放下了電話。

之一了確了一樁心事，心情也舒坦了幾分，現(xiàn)在之一最想干的事，就是等待著母親的電話，告訴之一，外婆的樣貌。

之一走出屋子，輕輕掩門，走到狗窩，逗起了那條大黃狗。

大黃狗被山爺命名為小虎，而之一卻不喜歡這個名字，說是太土，沒文化，就在“虎”字身上強行加重了讀音，將之念為“普”，從此，就一直叫它為小普。

小普的尾巴毛茸茸的，摸起來很舒服，尾尖還留了點白，白色的尾尖，將整灰黃的身軀提升了一個檔次，讓它看上去特別可愛。

雖然說小普不是貴賓犬，但待遇卻跟貴賓犬相差無幾，舒適的小窩，鋪滿了稻草，既溫暖又實用，吃的東西，也是之一精心挑選的，讓這個家庭增添幾分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