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年中秋，禮部尚書唐文韜參與祭祀巫蠱案，全府上下兩百零五人，充軍者八十人，打入掖庭者一百二十一人。

剩余唐文韜一家四口，全部發配邊城。

兩月后

靈州跟邊城的交界驛站又接到了一批囚犯和衙役。

黃沙沾在車轱轆上滾一圈都掉不來，咕咕的聲響伴隨著鐵鏈的晃動，日頭高升的時間，肩上的扛著的夾板仿佛跟鐵塊一樣沉重。

楚茗厚重的眼皮聳拉下來，干裂的唇瓣隨時都能聞到一股新鮮的血腥味。

迷迷糊糊中，“啪”的一聲，她的頭被打歪了去。

“他娘的，別給老子找晦氣。”

“這囚車好歹也是車，要是坐不了，等會就直接讓馬拖！”

楚茗的口腔里涌出一股腥甜的液體，她抬首看向一旁的衙役，只見他正橫眉豎眼地瞪過來。

銅鈴一般的眼眸兇光四射，仿佛人命對他來說，不過是手起刀落。

“啪！”又是用力地一巴掌。

楚茗的頭再一次歪過來，耳邊傳來爹娘和大哥焦急擔憂的聲音。

“茗兒，茗兒，你怎么樣了？”

“娘的茗兒，你堅持住啊！”

“你們不是想打人嗎，沖著我來，不要動我妹妹！”

“不要！”楚茗粗啞的嗓音連話都說不清楚。

這兩個月來，他們受到的欺凌辱罵還少嗎？

從一開始的嘴硬回擊，她已經懂得收斂鋒芒了，她壓抑痛苦的內心，無時無刻不再叫囂，不能傷害她的親人。

可是耳邊卻接連傳來拳頭的聲音，一聲聲悶哼和痛苦的呻吟傳來，楚茗用力地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不停地落淚搖頭。

“不要，不要！”

她嘶聲力竭地喊著，可沒有人會聽她的。

疼痛的心臟仿佛又受到致命的摧殘，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莫過于親眼看著至愛至親被無情傷害，而自己卻毫無辦法。

模糊的視線里，楚茗看到蠻狠的衙役用刀柄用力地撞擊這她爹的肚子和胸口，她看著他爹一口一口地吐著血，刺目的紅將她所有的怯懦都趕走了。

她用力地在夾板里掙扎，眼睜睜看著她娘的裙子被那群畜生撕扯。

“啊啊啊啊......”楚茗悲憤一聲，痛苦的眼眸布滿了深深的恨意。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連瘋狂的掙扎都像是鐵籠里喪失威壓的獅吼。

大哥的臉被打腫了，紅得滴血。

吐出的血水里還有牙齒，那些衙役打完之后，興奮得上來撕扯她的裙子。

手腳無力的她，眼睜睜看著自己單薄的衣衫瞬間被撕扯開去。

“啊...不要......放開我！”

衙役狠狠地甩了楚茗的兩個耳光。

“啪，啪”的聲響仿佛驚雷，楚茗全身顫抖著，那屈辱的目光怨憤深恨。

“他娘的，讓驛站的人打幾桶水好好涮干凈，這吃著都倒胃口。”

“就是，那個老的更臭，不過全都是一股騷味！”

“哈哈哈哈......”

吐血的楚文韜雙手從夾板里艱難地伸出來，他想穿過囚車，去護著他的妻兒。

然而，那灰暗的視線逐漸縮短，他喘著粗氣，睜大的眼眸除了悔恨痛苦，便是滔天恨意。

“對不起......”

楚文韜的聲音細如蚊音，可無比清醒的楚茗聽見了。

她用力地咬住唇瓣，任由眼淚墜地而落，無聲的悲腔在血液當中逆流而上。

是她對不起爹娘和哥哥，如果不是她愛慕虛榮，答應晉王的求親，楚家也不會遭此大難。

軟弱無能的晉王毫無擔當，為了自保將楚家推至禍端，害她的親人受盡侮辱欺凌。

她若不死，有朝一日，必定讓晉王加倍奉還。

暫時歇息的衙役將楚文韜一家四口全都放了出來，取下加重的夾板，衙役們看著如同死狗掙扎的楚文韜和楚英，忍不住又惡狠狠地踢了幾腳。

直到他二人連起都起不來，這才將驛站打來的冰水狠狠地潑了上去。

“啊.....”

楚文韜和楚英受不了地地卷縮著，劇痛和冰冷的刺激下，兩人臉色煞白，渾身僵直。

楚茗和楚夫人哪里受得了這般刺激，當下就撲了過去。

刺骨的冰水自頭頂澆淋而下，楚夫人受不住地哀嚎，卻始終牢牢覆在丈夫的身上。

楚茗受不了地打滾，然而抽搐的身體卻連起都起不來。

稚嫩的身體露出了少女該有的曲線，然而，在親人的安危面前，那可笑的自尊早已微不足道。

什么名節？什么清白？什么尊嚴？

楚茗用力地握緊拳頭，牙齒打顫的她冷得連眼睛都睜不開！

灰黑的皮膚漸漸被沖得蒼白，最后紅得發紫，仿佛連血脈都清晰可見。

衙役們仿佛玩上隱了，一連潑了十幾桶冰水才讓將早就昏迷的楚文韜和楚英拖出去換囚衣。

“呵呵，不虧是一家人啊？”

為首的衙役陰測測地對著神志不清的楚茗和楚夫人走了過來，他看著僵硬得跟死雞一樣的母女，那陰邪的眼里發出綠油油的狼光。

楚夫人閉著眼睛，牙齒打顫，渾身僵硬的她肌膚雪白，咬破的唇瓣流出鮮紅的血液，那副樣子，跟鬼魅毫不相讓。

楚茗卷曲著身體，全身都在痛，都在發癢，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她的身體。

僵硬的骨頭跟尖刀一樣在她的皮肉之中穿行，她好怕，好怕，仿佛已經感受到死亡的降臨。

衙役看了一眼已經到了極限的母女，冰冷道：“配合著就體面點上路，楚文韜官至尚書，只怕在邊城也有不少舊識吧？”

“呵呵，別到時候見了故人，不敢相認啊！”

“哈哈哈......”

猖狂的笑聲中，人性早已泯滅。

再一次被推搡著進入囚車，這一次，楚家四口沒有被套上加重的夾板。

短暫的休息過后，吃飽喝足的衙役開始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