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

凄厲而悲涼的嘶鳴在六月的草原響徹，有經(jīng)驗的老牧民知道，這是烏鴉尋覓到足量食物召喚同類的聲音，更是曉得在這之后，草原上死亡的使者也要登場。

“撲棱～”

果不其然，不過一刻，一群禿鷲從高天之上垂直落下，直接驚跑了烏鴉，占了那群括燥之物的餐桌————一堆大楚兵士和納烏騎兵的尸堆。

興許是剛才兩支小隊撞見了，互相力戰(zhàn)，同歸于盡了，但這事兒除了幾十個寡婦或者幾十個老翁頹嫗又有誰在意。

這個草原上最近最不缺的就是尸體了，這些大頭兵除了給一群畜生貢獻幾天口糧，似乎也沒啥太大的作為，反正這些人對大楚和納烏之間的戰(zhàn)爭進程沒有啥球用。

“叮～”

一只禿鷲的彎喙點在了一頂鐵盔上頭，發(fā)出了脆響，這玩意兒太硬了，不是好吃食。

禿鷲蹦開，找尋屬于自己的那具尸體，再不快點，等會兒怕是又有狼鷹來搶食了。

沒蹦兩步，一只帶血手臂就引住了這只禿鷲，手上被斬裂的盔甲處，正適合下嘴。

猛烈的競爭下養(yǎng)成的習慣讓禿鷲從盔甲裂隙之間快速叼啄著開始腐爛的肉食，沒注意，腳邊就是一只略小的白嫩手掌。

或許是啄食角度不對，禿鷲尖銳的鉤爪又挪了挪，直接踩上了那只手掌，黝黑發(fā)亮的尖銳刺入了那手掌之中。

“嘶！”

手掌沒有征兆，猛的一抽，直接帶翻了禿鷲，一布衣少年表情痛苦，收縮著手掌驚坐了起來。

“撲棱，撲棱～”

這一驚變，讓這群長相兇惡卻是膽怯的禿鷲紛紛撲騰挪開了十來米，緊緊盯著這突兀出現(xiàn)的活物。

“好疼。”

看著自己嫩白手心上的血痕，布衣少年還算耐看的五官微微皺縮，迷茫的眼神閃過一絲驚恐。

也幸得那禿鷲算不得多重，只是踩了一腳，傷口不算大，少年的注意很快就從上頭轉(zhuǎn)移開了。

“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斷旗，殘尸，泥濘黏稠的紅褐土地，濃厚的鐵銹氣息，讓少年心被無形大手緊捏，呼吸不由得加劇，喉頭收縮。

“咯”

鎧甲與利爪的摩擦，周圍的禿鷲群對著突然坐起的活物很是忌憚，但在這遍地尸肉的誘惑之下，這群本是貌兇膽怯的大鳥向中間的活物圍去，他們要驅(qū)逐或做幾乎不曾出現(xiàn)之事，獵殺。

“你們走開！”

少年眼尖，抄起腳邊一柄浸血長劍，胡亂揮舞著。

慢慢圍上的禿鷲感覺到了危險，又都退去，少年臉上被舞起的血液沾染，透露些許猙獰，但為了活著，這算得了什么。

“啾！”

刺穿天地的響鳴自少年頭頂擴散，原本圍成一團的禿鷲突然驚慌，紛紛騰翅飛遠。

不出半息，一只傲鷹出現(xiàn)在了少年面前。

“啾！”

這天空的王者神情睥睨，看著定定拿著長劍的少年，突然發(fā)難，一聲銳鳴。

“啊”

不覺后退，少年被地上尸體絆倒，摔了個結(jié)實。

鷹索然無味，背過了少年，向著地上尸體啄去。

感受的了這只鷹的藐視，少年沒有羞憤，至少表明自己不會死在它兩只巨爪之下。

囫圇站起，少年棄了近乎等身的長劍，撿起另一把制式短劍，向著遠離鷹的方向走去。

“北面可不是個好選擇。”

云層之上，有人嘟囔著怪哉，揮揮手，少年的行進方向悄然改變，繞過了尸堆，向著南方走去。

茫茫草原，似是生機盎然，但在這滿目幽綠之下更多的，是自然的磨礪。

三日之時已經(jīng)過去，少年身上灰白的布衣已經(jīng)裹上了一層黑泥，齊耳黑發(fā)此刻也成枯槁，嘴唇上布著幾絲裂口，眼袋泛著黑，那把恰好匹配他的制式短劍正被他當作拐，拖沓前行，全身唯有一雙空靈的眼亮著堅毅的目光。

活下去，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哪怕不知道為什么。

“沙~”

長草被撩動的聲音。

少年吃力抓起了短劍，想要自己盡量顯得勇武。

“嗚”

長草之中，嗚鳴漸近，少年不知道這是什么，但不覺得會是好玩意兒。

“沙！”

長草被撥開，是一灰毛長牙的怪物，嘴里吊著半尺混涎，眼里近乎冒著光。

“滾開點！”

少年偏偏劍尖，示意這只灰毛怪。

灰毛怪退了半步，好似有些畏懼這被泥污了的鋒寒。

少年心里稍稍放松，這怪物膽子看起來不大，手里的短劍稍稍放低。

灰毛怪卻是騰的一下?lián)淦穑蛑倌晟w去。

“完了。”

少年驚恐，內(nèi)心悲涼，榨干自己最后幾絲氣力，將劍死命橫來，只企望自己死得不會太過痛苦。

“咻！”

破空聲，有東西擦過少年耳畔，撲來的灰毛怪被襲來的物件直接撞落，在地上撲騰著，沒幾下停了動靜。

少年回神，仔細看去，黑羽黑桿，插在灰毛怪腦殼子上，好一只救命箭矢。

“噠噠~”

耳中一連串的馬蹄，少年驚喜的轉(zhuǎn)過身去，卻迎面一只粗糙大手，然后身子一輕，失去了意識。

“唔。”

撈人上馬的大漢似乎有些無語這直接昏厥的少年，搖搖頭，示意后面跟著的騎兵帶走狼尸，烤狼肉可比粗糲卡喉的軍糧好吃，最近連屁眼子都有點不舒暢，吃點油葷潤潤。

大漢將少年橫臥在身前，一眼洞察少年手里仍緊握的利刃，這是大楚的制式短劍，自己身上還別著一把。

“你這死娃兒，也不知道哪倒騰來的，這草原上拿把劍，要是撞到大部隊早他娘被射死了。”

大漢奪過少年手中劍插到空了大半的箭壺里，待到手下把狼尸一收，箭矢回壺，一抖韁繩，胯下棗紅戰(zhàn)馬快速奔騰。

草原上的狼從不單獨行動，這周遭應(yīng)該是有狼群，待晚了怕是得和那群惡畜作戰(zhàn)，不值。

“吁～”

身后十余騎士迅速跟上，迎著烈陽，開始朝著南方疾馳。

這趟子跟著將軍巡邏，可是賺了不少耳朵，說不定能升成伍長，回了家去，又能多上幾畝良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