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不該將那符交給韓煜，還請責罰。”
階梯的盡頭，三先生躬身向著走上來的老者請著罪。
“何罪之有？緲仙門內何時有護犢子被責罰的規矩了？”
老者將三先生扶正，
“那少年能進來就是他的緣，我與他的因果早已沾染，都是注定的事罷了。”
“那韓煜也是注定的嗎？”
三先生聲音顫動著。
“從他反了紅塵，他就是那紅塵俗人，一切因果都已埋下，很多事避不開的。”
老者道。
“老師，我想重返俗世。”
三先生懇求道，自己弟子的仇放不下。
“只剩二十年，卷進紅塵你到時還能把你自己摘出來嗎？天道的規則如此，因果有理，強渉難進。”
老者搖搖頭，
“相信那少年吧，他和我們不一樣，這里不該是他長久安身之處，他是天眷之人，也是紅塵人，韓煜的仇只有他才能完成。”
“天道，老師，如今的天道早就沒了公允，遵它如何，畏它又如何？待魏道成長起來，二十年早過了，那仇還有意義嗎？”
三先生急切道，二十年后待那場戰斗結束，幕后的黑手又能有幾人存活，哪還保留那么多線索。
“慎言，他是九轉絕脈。”
老者的話聲音不大，卻猶如重錘砸在響鼓上，震得三先生愣在當場。
“如此嗎？那便由他去做。”
三先生低語。
“好好回去休息吧，找二先生取些安神的丹藥。”
“是，老師。”
三先生看了看那抹汗掃地的少年，回了自己水上竹居。
這百級的階梯清掃起比想象中累得多，魏道還記得那掃地老者是怎樣轉眼消失的，為了那份緣他掃得很認真，有這等手段的人天知道會不會在和上面的人說話時也看得見自己的動向。
應該沒問題了。
站在梯頂，魏道看著每層堆積在角落的灰塵活動下腰，轉過身去。
玄色的地板鋪建開去成了百米半徑圓臺，邊緣由木質的欄桿圍著，上面還繞著些許不知名的藤蔓，后半部的圓臺被柵欄單獨隔開，里面些許綠樹涼亭，白石黃花，隱約間還能透過一道蜿蜒小徑望見一間紅房。
扛著比自己高的掃帚，魏道向著籬笆走去，闊大的玄色圓臺在周邊沒有近景的狀態下很空曠，透過遠方比自己矮的欄桿魏道能望見環繞的群山，山尖散布著些許白霧，群鳥在山隙間劃過，一陣清風起，恍惚間這里似乎真是仙境。
“吱～”
柵欄的小門自動打開了。
“進來吧。”
老者的聲音傳了出來，魏道小心走了進去。
循著小徑，穿過綠樹涼亭，繞過白石黃花，魏道走到了那紅房前，掃地老者正躺在一搖椅上，晃著扇子，小飲杯茶。
“老先生，請問您成功了嗎？”
魏道眼睛瞟著紅房問道。
“成功了，他說他收你這個弟子了。”
老者將茶水放在旁邊石桌上道。
“多謝老先生，那他人呢？”
魏道喜道，自己幫掃果然沒錯。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老者搖搖扇。
“沒見著。”
魏道再仔細看了一圈，連著那紅房內也隔著半透窗戶紙瞅了又瞅，也沒見著其他人。
“混小子！你難道看不到我嗎？”
老者手中扇搖得飛快。
“您？不太像是住這里的人啊，這種地方不應該是仙風道骨的老者住的場所嗎？況且您剛才也說是上來說服他的。”
魏道仔細打量著老者，超凡脫俗的出塵氣質，沒有，睿智洞穿一切的犀利目光，沒有，鶴發童顏一看高深莫測的容顏，也沒有，額頭上甚至有些褶子，衣料也是粗布做的，比自己這身軍中供給衣物好不到哪去，怎么看也就是這緲仙門的掃地人。
“庸俗，簡直俗不可耐，沒見過自己說服自己的嗎？”
老者從搖椅上離開，背過身去，手上蒲扇變作羽扇，身上衣物變作絲滑白衣，一頭白發披散在后背，出塵的氣質緩緩溢出，緩緩轉過頭，鶴發童顏，面色紅潤，
“現在像住在這兒的人嗎？”
“像。”
魏道呆呆道，真是神仙手段，如此輕易的變換嗎。
“這叫騷包，你果真俗人一枚。”
老者恢復了之前的打扮，躺回了搖椅，
“我都一大把年紀的人咯，還這么光鮮亮麗干嘛？掃掃地，養養生才是正途，去左側房里取個簸箕把梯上灰鏟了吧，你這弟子我收下了。”
“這就這么完了？不需要拜師禮嗎？”
魏道記得拜師當有禮數的。
“那些禮法不過是形式而已，為師最討厭沒有約束力的東西，就算要做，你現在能取得出拜師禮嗎？”
老者道，
“非要糾結，掃那百梯便是拜師禮了。”
“是。”
紅房的屋子不多，左側也只有雜間一所，魏道很快找到一簸箕，向外走去。
“感覺一絲莫名其妙。”
鏟除積塵的魏道，感覺自己好像是稀里糊涂拜了師，但這師父似乎也沒說過他會什么，怎么覺得自己似乎上了賊船？
夜晚的星遠而亮，躺在新收拾出的床上看窗外的魏道覺得很舒服，比起睡了小半年的粗糙毯子隔著的草地自己像是躺在云里，但心情有些不好。
打掃完成的魏道向老者詢問自己的修煉該如何進行時，老者只躺在椅子上懶洋洋道，十六歲前無法修煉，這四年跟他學掃地。
掃地，是需要學的嗎？
魏道心很焦，將軍的仇拖得越久便是越難報，四年，自己浪費得起嗎？
“該起床了。”
隔日太陽還沒爬上魏道的窗沿，門外，老者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是，老師。”
魏道睜開眼，迅捷起床整理好床被出了門，老師是老者要求的稱呼，至于魏道詢問的名字老者想了很久，說了王二道人。
“瞧瞧順手嗎？”
王二道人將一縮小版的竹掃帚拋給了魏道。
魏道接手，比劃比劃，恰好。
“那走吧，為師帶你好好掃一掃這緲仙門。”
王二道人拿著掃帚朝著前方院景走去。
魏道跟上，不管怎樣，先學著吧，若真是打著學藝的名頭讓自己做個掃地雜役的伙計，不學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