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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商山洛水

洛河水畔,一條大道沿著河岸蜿蜒曲折而來,在一轉角處,立著塊丈余高的石碑,碑上鐫刻著四個遒勁的隸書大字——商山洛水。

這里便是秦楚的咽喉之地商洛縣,因境內有商山、洛河而得名。二月方至,這里已然是商山白雪盡融,洛河碧水齊奔。

石碑下游四五十丈,兩岸各有一個渡口,河對岸的渡口處,泊有一葉丈余長的小舟,小舟前首盤坐著個須發若霜的垂釣老翁。

這老翁是鎮上的劉老漢,妻子早喪,膝下無子,以擺渡為生,平時便在這洛河渡口載人過河,收些散錢,閑來無事時,也釣幾條魚到集市上換幾文柴米錢。

這日,想是這劉老漢運氣不佳,等了半個上午無人渡河,熬了一晌午也沒見有魚上鉤。眼見已到正午,不由得心急難耐,長吁了一口氣,準備收竿做飯。

便在此時,水底冒出來一條尺許長的鯉魚,在魚餌旁盤桓幾圈,張開了大口,眼見就要咬餌上鉤,劉老漢心中暗自竊喜。

驀地有人高聲叫道:“劉老頭,趕緊撐船送我過河,老子急著要去縣城辦事。”那魚狡猾得緊,聽到聲響,往水底一鉆,頃刻沒了蹤影。

劉老漢回頭一看,來人肩上挎著行囊,原來是鎮上的庸醫肖郎中。若是往時,有人驚走了快上鉤的魚,劉老漢常要笑罵幾句,多討些船錢。但見了肖郎中今日的模樣,覺得有點不大對頭,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原來這肖郎中頗有家資,平日里衣不加丁,身上光鮮。今日卻面容憔悴,胸前的長衫被撕破了一大塊,一手扶著腰,一手不住地搓揉臉頰。劉老漢微覺詫異,再仔細打量,這才看見他左邊臉頰高高腫起,印著一個大大的青淤掌印,看上去委實有些狼狽不堪。

劉老漢一邊解開纜繩,一邊打趣道:“肖郎中,你平日拈花惹草,看你這模樣,想必今天調戲了哪家的黃花大閨女,被人家大兄弟捉住了,被胖揍了一頓不是?”

肖郎中跳上船頭,扭過頭來,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這老不死的都一大把年紀了,半截身子都進了黃土,說話還沒個正經。”

劉老漢待肖郎中在船頭坐穩,竹竿輕輕在水中一撥,小舟緩緩駛離渡口,徑往對岸駛去。接著道:“那便是到西街的醉香樓玩耍,被家里的母老虎逮了個正著,攆了出來?”

肖郎中臉頰火辣辣的甚是疼痛,又聽了這等譏諷嘲笑之語,怒火中燒,氣急敗壞道:“你這老小兒再要亂說,信不信老子給你一巴掌。”說著,掄起右手,卻沒有當真落下。他這一動怒牽動傷處,左頰一陣劇痛,只疼得他哇哇大叫,忙收手揉搓臉上傷處。

劉老漢見他動了真怒,不敢再行譏諷,只問道:“那你臉上的傷是咋回事兒?”

肖郎中轉首望了望四周,確定附近沒有旁人,這才低聲嘆道:“唉,說來晦氣,是被狗日的王教頭打的。”

劉老漢問道:“是李員外家那個的王教頭嗎?”

“鎮上除了李員外家哪還有另外的王教頭。”

劉老漢皺了皺眉頭,斜眼看著肖郎中說道:“王教頭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瘟神,便連李員外也待他有若上賓,你卻如何去招惹他?”

肖郎中急得跳了起來:“老子好好的開自己的醫館,怎會去招惹他?”

“你不招惹他,那他怎么打了你,卻不打旁人哩?”

肖郎中氣得面紅耳赤,大叫道:“你這老不死的盡不說好話,他發了失心瘋,逮到誰就咬誰,只怪老子倒霉,要是你當時在場,保不齊這一巴掌就打到了你這老兒臉上。”他說完大悔,急忙回頭一探,生怕這話會傳到旁人耳朵里去。

劉老漢低聲道:“那你倒說說是怎么回事。”肖郎中擺了擺手,示意不愿再說。劉老漢笑道:“你既不肯說,看來是自己理虧在先,這等不光彩的事看來不提也罷。”

肖郎中本不想說,經不起劉老漢一番挖苦,唾口道:“呸,我肖家世代為醫懸壺濟世,雖談不上救苦救難澤被一方,那也是光明磊落之輩,怎會做理虧之事。”

劉老漢聽到這里不由得努了努嘴,心道:“自從你爺爺那一輩開始,專開假藥害人,不知道賺了多少黑心錢,倒好意思說自己光明磊落。”

只聽肖郎中嘆了口氣,接著道:“今天早上,東村的老鐵匠王大麻子老毛病患了,他兒子天還沒亮就來敲門,連拖帶拽,把我拉去瞧病。等我出完診從東街路過,碰巧遇到李員外開的賭場門口有人爭吵。我一時好奇,就湊上去瞧熱鬧,只見賭場里四五個的護院,正圍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外鄉人。”

劉老漢知道賭場里那些護院都是看場子的,說是護院,其實就是些地痞無賴,好吃懶做,欺軟怕硬。心想那外鄉人可要倒大霉了,插口問道:“他們為何圍著那年輕人?”

肖郎中白他一眼:“你倒是聽我把話說完。我向旁人一打聽,原來這小子在賭場一早上輸了二十兩銀子,卻把賭本搶了回去,說是莊家行詐使騙,拍拍屁股便要賴賬走人。”

劉老漢道:“這可糟糕,這人連王員外的錢也敢賴,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要在太歲頭上動土,只怕會被打個半死。”

肖郎中長嘆一聲:“唉,卻沒這么簡單,倘若吃虧的是這小子,那老子也就不會挨這一巴掌了。”

說到這里氣不過,又大罵聲“真他媽的晦氣”,這才接著道:“這小子雖只二十來歲,但身材魁梧,比常人高半個頭還不止,長得是高大威猛。

我只見王教頭擋住他去路,斜著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笑著說:‘你小子瞎了狗眼,敢在這里放肆,知道我們這賭場是誰開的嗎?’

那年輕人卻正眼也不瞧他,道:‘你既這樣講,在下倒要請教貴館是誰開的?’

王教頭道:‘你小子聽清楚了,這可是我們鎮上的李員外開的。’

年輕人哈哈大笑,說:‘李員外開的便怎樣?張員外開的又如何?’

王教頭聽他完全不把李員外放在眼里,不禁大怒道:‘李員外是當今河中節度使李大帥的堂兄,就算是縣太爺見了他也少不了點頭彎腰,討好巴結。你要是識相,把銀子留下,給本大爺乖乖地磕三個響頭,把老子討高興了,興許便不跟你計較。’

那年輕人嘿嘿一笑:‘我管你什么李員外張員外,管你是什么節度使的堂兄,還是縣太爺的表弟。從前在汴京的時候,便是當今丞相開的賭場在下也去過,卻不曾被人坑過一文半子。’

他說完躬身抱拳向四周圍觀的人團團一揖,說道:‘在下初來寶地,與在場的朋友雖不相識,但大丈夫行于世,終究講一個‘理’字。常言道: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究竟是在下耍賴,還是賭場欺客,便請諸位看官做個見證。’話說完,手起掌落往賭桌拍下,落手處幾粒骰子被擊得粉碎。

我擠上前往桌上一瞧,骰子的碎末中竟有幾塊黑色的小塊,我雖然瞧不出有什么古怪,但也知道這幾粒骰子與尋常的骰子不同。

這時,鎮東頭的賭鬼劉三忽然大叫道:‘我知道,這骰子里面裝的是鉛塊,原來賭莊的骰子作假,怪不得老子總是輸錢,今日也要向你們問個公道。’劉三的話一出口,賭場一下子炸開了鍋,在場的幾十個賭鬼都吵了起來,鬧著要去找李員外討說法。”

劉老漢聽得搖了搖頭,說道:“李員外這些年開賭場發了好大的財,我原以為是他這些年氣運亨通,該當發財,沒想到干的卻是這種勾當。這年輕人既賴賬不給,又壞了賭場的名聲,只怕王教頭更不會與他干休。”

肖郎中道:“誰說不是呢,那幾十個賭鬼嚷著要找李員外說理還錢,險些跟賭場里的護院打了起來。王教頭連忙高聲說道:‘大家休要聽這外鄉人胡言,我們賭莊一向最講誠信,絕不會做這種坑蒙拐騙之事,大家鄉里鄉親的,可千萬別被這外地來的小雜毛給騙得團團轉。’又對那年輕人說:‘這些骰子定是你小子帶來栽贓我們的,你最好乖乖的承認,免得多吃苦頭。’

那年輕人冷笑道:‘嘿嘿,這骰子若是我帶來的,我又怎會輸錢。難不成在下大清早的發了失心瘋,到你這里輸錢又討打,專找不自在。’那些個賭鬼聽了這話,更加深信不疑,嚷得更加兇了。

王教頭急得面紅耳赤,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揮了揮拳頭道:‘你小子這是找死,哥兒幾個,把他賭錢的那只手剁下來。’他話音一落,幾個護院同時撲了過去。沒想到的是,那年輕人身手極好,只片刻功夫,反把那些個護院打得是七零八落。便在此時,我聽得旁邊一聲大喝,接著便看到王教頭沖了過去,飛身起腳便向那年輕人當胸踢來……”

劉老漢“啊呀”一聲,驚道:“這可不妙,我聽說王教頭原先在前朝的禁軍里面當官,武功很是了得,他的‘鴛鴦連環腿’的功夫十分霸道,一個起身便能連踢七八腳。還記得兩年前,我劉老漢親眼見他一腳就踢死一只比牛犢還大的惡狗。這年輕人身子再壯,只要被這般踹上七八腳,就算是不死,只怕也要斷上五六根肋骨。”

肖郎中晃了晃頭,滿臉的不以為然道:“我初見這般情形也這樣想,可是王教頭的“鴛鴦腿”在那青年身上才踢了一腳,身子便倒飛出去,仰天跌了一跤。”

“倒飛了出去……”劉老漢滿臉驚訝,一時說不出話來。

只聽得肖郎中接著道:“那青年不待王教頭從地上爬起,早已經閃身欺到他身旁,抓住衣領拎了起來,只迎面兩拳,打得他鼻青臉腫,滿臉都是鮮血,頓時便暈死了過去。那年輕人見他暈死,倒也慌了,只怕把他打斷了氣,急忙伸手往他鼻子一探,發現王教頭還剩了一口氣,便把他往地上一放。見賭桌上散著不少銀子,撿了幾錠大的元寶塞進懷中,然后對周圍的看客說道:‘這賭場的銀子是不義之財,見者有份,來來來,大家都分了吧。’說完捧著剩下的散碎銀子往街上亂撒。”

劉老漢笑道:“這年輕人有豪爽之氣,倒是個英雄,那后來怎樣?他們打自己的架,王教頭為何拿你撒氣?”

肖郎中道:“那年輕人走后,圍觀的人都爭著上去搶銀子,我卻不敢去撿,你想想,李員外的銀子豈是隨便能撿的,那不是沒來由的招惹是非?我怕引火燒身,徑直回了醫館,栓上大門,藥鋪也不開了。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只聽得咚咚幾聲,我還沒來得及開門,王教頭和幾個受傷的護院當頭一腳,踹門闖了進來。幾個人大剌剌往椅子一趟,兇神惡煞地拍桌子說道:‘肖大夫,你怎地不長眼睛?看到我們傷成這樣,不過來看病治傷,為何反而往后躲,這是什么道理?’

這些人成日里橫行霸道,欺壓良善,吃喝玩樂尚且經常分文不付,何況是看病?我自知給他們治傷,必然一個子兒也收不回來。可是逢此情形,又不敢將他們掃地出門,不給醫治。只好硬著頭皮抹些藥酒,上了些金創藥。包扎好了也不敢問他們要錢,只賠笑說:‘諸位好漢只是些皮外傷,小人已經給你們包扎好了,只消休息十天半月就再無大礙。’

沒想到王教頭他們卻賴著不走,手在柜臺上重重一拍,撒潑道:‘肖大夫,咱們兄弟傷筋動骨,受了這么重的傷,你怎么不給開幾副補藥,抓些熊膽、鹿茸啥的,讓我們兄弟補一補。’”

劉老漢心中好笑,這肖郎中生來吝嗇得緊,周扒皮在他身上也刮不下半斤油,王教頭這般獅子大開口,可比要了他命還難受。口中卻裝作同情他道:“哎呦,他們可是訛上你了。”

肖郎中雙眼一翻,道:“誰說不是呢?他們不過是皮肉之傷,又怎用得上熊膽鹿茸這些東西。我已經賠上了不少酒藥,倘若再給他們一人開幾副補藥,這生意還如何能做?

王教頭看我臉有難色,陰陽怪氣地說:‘看來肖大夫不太樂意啊!’

我連忙搖手說道:‘小人絕無此意,熊膽鹿茸本是稀罕物是,敝處又是小店,怎有這些東西。尋常的補藥倒有一些,不過小人倒不是吝嗇藥材,怕只怕藥材不足,只抓得出一兩副藥,諸位英雄人多,不能均得,反埋怨小人偏心。’

王教頭道:‘原來如此,不過那也不妨事,現在有多少藥材你先抓上幾副,不夠的你下午去縣城采辦回來,剩下的兄弟明日來拿也是無妨。’

我聽他們的語氣是非取藥不可,只好硬著頭皮向他們索錢。誰知那王教頭蠻橫了起來,抓住我的胸口一擰,跟著一巴掌拍了過來,還厚顏無恥地說:‘常言道:醫者父母,天下哪有父母問兒子要錢的?有這么沒良心的父母嗎?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今天把藥備齊了,老子明天來取,要是沒藥,你這醫館既然不能抓藥治病,開著又有何用?’

聽他的口氣,明天要是拿不出藥,就要來砸館子。唉,我現下要去縣城采購藥物,這一趟也不知道要貼多少銀子。”說完不禁唉嘆一聲,又催促劉老漢快些劃船。

劉老漢隨口“哦”了一聲,心想:“平日里鄉民在你那里看病,沒少被你敲竹杠,誰家里有人頭痛腦熱給不出現錢,你就不給開藥。今日有此惡報,這叫作惡人自有惡人收,原是罪有應得,可怪不得誰。”當下竹竿奮力在河中一撐,小舟駛得更加快了,不一會兒,船靠了渡口,回頭道:“肖郎中,到岸了。”

肖郎中從懷中掏出十幾枚銅錢數了數,收回兩枚銅錢,又數了一遍,這才把錢倒進劉老漢手中,跳身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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