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又對飲了七八碗酒，略有酒意，李輕云紅著臉問道：“趙兄，剛才那些是什么人？為何來找你晦氣？”

趙元朗道：“那些人是鎮上錢莊的伙計。其實也怪不得他們，我到了這個地方剛好盤纏將要用盡，所以早上去他們賭場賭錢，找了他們的茬兒。”說完淡然一笑。

清風好奇心起，問道：“不知道趙大哥怎么找的茬兒？”

趙元朗道：“你們有所不知，自古以來十賭九騙。賭場是個是非之地，少不得要上下打點，倘若規規矩矩做生意，想要發些小財都難，若想掙大錢，非得使詐不可。普通的莊家作弊通常有兩種手段。一種是在骰子上作假，在骰子里面灌以重物，骰子重心不一，所以同一個骰子每次搖出的點數基本都一樣。這是一種笨方法，時間一長，便容易被人發現，要是讓人拆穿，誰還會再來賭錢？另外一種是在手法上作弊，遇到手法高明的莊家，就是尋常的骰子，也能想開幾點就開幾點，一般的賭客怎是莊家的對手。”

清風道：“想必這家賭場使詐，被你抓了個正著。”

趙元朗笑了笑，道：“李姑娘說得輕巧，哪有這么容易抓住他們把柄，我不過是栽了他們一贓。”他見李輕云和清風臉上滿是疑惑之色，又道：“他們的莊家倒也不傻，手法的確有些高明。不過手法這種東西，無聲無形，無證無據。我賭得多了，雖然一眼就看得出來，不過想要抓他們的把柄，卻又不太容易，所以故意輸錢給他們。”

李輕云和清風更加不解了，清風搶先問道：“為何要故意輸錢給他？”

趙元朗道：“我輸了錢過后撒潑耍賴，說他們使詐騙錢，在賭莊里大吵大鬧。然后渾水摸魚，趁亂把骰子掉了包，換上了我以前在汴京跟潑皮無賴賭錢用的假骰子，里面裝得有鉛塊。”

李輕云和清風不由得同時拍手稱好，贊道：“果然好計謀！”

趙元朗哈哈一笑，道：“他們賭場平白無故被我栽贓，當然坐立不住，便跟我打了一架。”

清風問：“結果呢？”

趙元朗道：“結果他們吃了些虧，賭場里的銀子一半被我拿了，另一半被我分給了路人。賭莊里面的錢都是些不義之財，取之也不算怎么違背江湖道義。”

李輕云笑道：“趙兄智勇雙全，小弟佩服。”

趙元朗嘆了口氣，說道：“我每日里只能跟這些市井無賴斗智逞勇，哪說得上什么智勇雙全？”

李輕云見趙元朗本有英雄氣概，神色間卻郁郁不得志，安慰道：“如今正處亂世之中，趙兄一身本事，何愁沒有用武之地。趙兄拳打達官顯貴，腳踢潑皮無賴，小弟佩服得緊。來，我敬你一碗酒。”他端起酒碗站了起來。

趙元朗也站了起來，端起酒碗，豪情萬丈地道：“去他媽的達官顯貴。”李輕云順口接道：“管他娘的王侯將相。”兩人只覺得肝膽相照，同時哈哈大笑起來，道：“干！”把碗一碰，同時飲干碗中烈酒。趙元朗逃難數月，連日里郁結于胸，此時方覺痛快，喝完把碗重重往地上一摔，笑道：“李兄，趙某交了你這個兄弟實在是大慰平生。”李輕云也把碗一摔，道：“在下見了趙兄也是一見如故。”

趙元朗忽道：“我左右無事，不如陪你們一起去趟華山，正好見識一下華山的風光。回來的時候，你們回天門山，我去復州投奔我父親的朋友，也正好順道。”

李輕云喜道：“如此甚好。”

三人酒足盡興，已是黃昏，在客棧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趙元朗搶著結了賬，連同昨天打斗損壞的桌椅也一并賠了。三人走出客棧，趙元朗隨行騎來的是一匹高頭大馬，卻見李輕云和清風騎的是青驢，不解道：“天門山跟華山相隔數千里，你倆為何卻騎驢，這一路走來，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日。”

李輕云笑道：“趙兄可就有所不知了，當年道祖西出函谷，以一頭青牛為坐騎。以道祖之尊，尚且騎牛代步。我和清風雖不是道士，但我倆的師父卻是修道之人，道祖可算得上我倆的祖師，我等后輩若是騎馬，豈不是對祖師大大的不敬。”

趙元朗恍然道：“原來如此，那我也把馬賣了換成驢。”

清風笑道：“趙大哥別聽這酒鬼胡說，我倆以這兩頭蠢驢代步，不過是覺得在路上好玩罷了，哪有這么多歪理。”

趙元朗擺了擺手道：“我倒不是敬畏道祖，只是你們兩個騎驢，而在下卻騎馬，那太不像話了，豈不是對你們大大的不敬。”他見附近有個磨坊，不顧李輕云和清風勸阻，將自己的駿馬跟磨坊里拉磨的瘦驢互換。他這匹是上好的良駒，按市價抵得上二十頭壯驢，那磨坊的老板遇上飛來橫財，自是欣然而允。

三人騎著驢走到鎮西頭，只見前面亂哄哄的，一群人圍在旁邊的樹林議論紛紛。趙元朗攔住一個挑著擔子的路人，問道：“前面發生了什么事？”

那挑夫頭也不抬，說道：“死了人。”

趙元朗又問：“死的什么人？”

挑夫道：“是渡口邊撐船的劉老頭，被人……”他本想說被人害死的，忽然察覺發問之人口音不對，抬頭一看，是幾個陌生面孔，剩下的半句話便不敢說出口。心中生疑道：“劉老頭該不會是被他們害死的吧？我可不要觸這個霉頭。”不禁有些害怕起來，挑了擔子急急忙忙走了。

趙元朗聽說死了人，也有些慌，只道是昨天跟他打架的人傷重不治而亡，待得聽說是撐船的劉老頭死了，又放下了心，怫然道：“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李輕云“哎呀”叫了一聲，忽然想起昨天常青山說尚有一事要辦，記得天宏幫內斗的時候，有個撐船的船夫正在遠處觀看，難道便是這劉老頭，天宏幫的人發現了他，所以過來殺人滅口？

趙元朗見李輕云神色凝重，問：“李兄，你怎么啦？”

李輕云道：“沒事，我們上前去看看。”